蔣經國去世那年我還在一所教會學校唸高中
學校辦了一場懷念彌撒 唱著惹人感傷的聖歌
電視上的蔣經國總是穿著夾克 方方樸實的臉 有很多民間友人
除了他是總統 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概念很模糊
可是 我們都在左上臂別上黑砂 還在彌撒上哭的溪哩花拉
彷彿失去一個身邊的親人 怎麼會有那樣的情緒 如今想來完全無法理解
我對男生當兵沒有什麼太大的印象
雖然在還小的時候 曾經有過一個浪漫的念頭
想著男朋友當兵的時候一定要每天給他寫長長的限時信 陪他過無聊枯燥的生活
我後來沒有當兵的男朋友 所以 這樣自認溫暖細緻的事 一直沒機會做
大弟念成大航太畢業本來應該去當很涼的空軍
可是 不知道為什麼全南投只有一個名額 兩個抽一個
我爸趁著兩堂課間的空檔去幫弟弟抽籤 結果 沒抽上 成了班上幾個沒當成空軍的可憐蟲之一
我弟覺得無所謂 他一向表現的堅強開朗 倒是我爸有點內疚 覺得那天手氣遭了點
一年多之後 有一次 我跟他都休假回家 夜裡聊天
講著講著 他告訴我剛入伍時半夜被從床上拉起來痛打 理由是大學生有什麼了不起
在伙房裡炒大鍋菜 學長挑剔罵他什麼都不會 要他在一旁伏地挺身觀摩炒菜
我想著從小倍受呵護的弟弟在軍中居然這樣被欺負 還不敢回家告訴我們 邊聽眼淚掉個不停
後來 他被調到嘉義海防雷達偵測之類的單位 女朋友也在這個時候移情別戀
我那時候在華衛還住在家裡 每天採訪回來 跟他講長長的電話 很怕他受不了感情的變動
那是我們情感最親密的一段時間 有幾次 他女朋友也打電話給我
我想告訴她 至少撐過退伍再分手吧 又覺得這樣自私了點 終究沒說
倒是小弟 從小叛逆讓爸媽擔心 原本希望他當兵辛苦一下改變個性
沒想到分發到一個閒得不能再閒的單位 每天還可以打電話回家說晚安
那段時間 我在台中工作 兩個弟弟在當兵 家裡只有爸媽兩個人
小孩不在 有點寂寞 不過 兩個人養成散步的習慣 吃過飯一起走長長的路
七月時 AH1-W軍機墜落在德基水庫 所有媒體的sng車都開上了山 我也被派去做連線
一待四五天沒下山 晚上就和工作夥伴住在梨山賓館裡
我很少跑軍事線 跟軍方幾乎完全沒有接觸 那次倒是受了不少照顧
偏僻的水庫邊什麼都沒有 軍人中午和晚上會抬他們自己做的便當來
等新聞時段連過線飯菜多半都冷了 菜色雖然極度乏味可是阿兵哥的體貼讓人窩心
有時候 還有熱騰騰的咖啡可以喝
回想起來 只記得明媚水庫裡濃重的悲傷 每日相伴混出感情的同業 和軍方便當裡的蘿蔔乾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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