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狐戲少將】番外篇 36
安倍恭平蹙著眉心,表情不耐地瞥向伴龍貴,以不可置信的語氣低聲道:「又是你!」
「的確是我。」伴龍貴皮笑肉不笑地望著他邁開步伐、在脫去了鞋子之後走上廊板,最後來到他面前。
「難道你每晚都無事可做嗎!?」氣悶在心底的安倍恭平沒轍地開口,接著在蜜露的笑容底下就座,面對著眼前每日不請自來的訪客,他不禁想要歎息。
伴龍貴睞了眼態度自然地坐在他面前、正回頭向蜜露要了一個酒碟子的安倍恭平,微笑說道:「我身邊沒有哪件事情是比你還要重要的。」話落之後,他馬上就收到了對方朝他瞥來的那枚顯露出一絲責備與不自在的眼神,那種雖然在意卻仍舊沒有開口反駁他的態度,讓他的心底偷偷地樂不可支起來。
看來這類話聽久了,還是可以暫時麻痺一個人的思考。
「你一定得用這種話來對付我嗎!?」不太想搭理他,安倍恭平在仰頭飲盡了杯中酒液的同時,覷著伴龍貴那張得意的臉龐,頗不情願地開了口。
「這不是對付你,而是我是真正這麼想啊!」他糾正,一邊著迷地望著安倍恭平因酒而微紅的兩頰,那難見的秀麗模樣竟搔得他心頭泛癢,只可惜他還不能對著他喊開動。
「嘖!」
安倍恭平扯唇:「誰都曉得你對每個女人都那麼說。」
「但是只有對你說的才是真話啊!」伴龍貴忍不住咋舌。
「誰會信你!?」安倍恭平哼了聲,涼涼地看著伴龍貴臉色一變,末了才緩慢地啟口替自己辯駁。
「這些天來你不也是看到了!?我從來不對你說謊的......」哎,他的男子氣概大約都因為他而全部鬧離家出走了,也不知道在日後是否能不能找得回來......
他瞬間沉默了:「......」這話倒是不假。
望著安倍恭平此時默然地繼續讓蜜露斟酒的沉靜模樣,讓伴龍貴忍不住心想,哪天如果他也可以這麼安靜可人地倚在他懷裡就好了。
不過,要著手實現這一點似乎很難,因為他是一朵尋常人都碰不到的高嶺之花。
當安倍恭平接過蜜露遞過的酒碟,正抬起右手捧起時,讓視線一直膠著在他身上的伴龍貴眼尖地察覺了在他的右手袖子上方沾染了一抹難以錯認的血紅,因而瞬間瞪大了雙眼。
「等等,安倍!」
「?」正就口準備飲下碟裡的透明液體的安倍恭平,經他突如其來地這麼一喚之後,纖手隨著一個輕顫,迫使碟中的水酒就這麼灑了出來,不但染溼了衣袖,也沾上了廊板,造成了一灘顯眼的深漬。
安倍恭平頓時抬眸質疑地睨著伴龍貴,當下的神色不甚好看:「你到底在幹什麼......」
「安倍!」
忽然被人擒住手腕並強行往前拖拉的安倍恭平,臉色雪白地低吼:「你做什麼!?」
「你受傷了!?」伴龍貴緊捏著他的手腕,低頭瞪著那道在白色狩衣上方浸染出一抹鮮紅的血漬,臉色焦慮地啟口:「你剛才為什麼不說!?」
覷著伴龍貴那副關切樣子與那隻開始拂開他右手衣袖的大掌,安倍恭平當場將手臂迅速抽離他的掌握,並且藏到身後,神色尷尬且略帶著一抹困窘,輕聲說:「這點傷沒有什麼的......」
孰料,伴龍貴不肯干休,只見他板起臉來:「把手給我。」
安倍恭平固執地搖首:「這只是個小傷口,你不須在意......」他還在為此消毒。
伴龍貴無奈地望著他,見他仍舊是那副執著樣,於是放軟了聲調,再度啟口勸慰:「安倍,把手給我。」
「......」
「給我看一看,好嗎!?」
「......」盯著伴龍貴那雙認真的眸子,安倍恭平敗給他的固執,於是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將右手緩緩地背後抽出;伴龍貴見了,僅是給予他一抹讚許的淺笑,並伸出手來接過。
「好乖。」
「......我不是女人,所以別用那種態度哄我!」聞言的他登時漲紅了一張俊秀臉蛋,悶聲低咆。
「我知道你不是。而且我這也是為了我自己好,不只是哄你而已。」伴龍貴低下頭來,仔細地撩去覆蓋在皮膚上的衣袖,那道傷痕似被貓爪抓撓過,在白皙的肌膚上留下長長又紅紅的血痕,讓他見了之後,不忍地別開臉,朝一旁快手腳去內室裡取來傷藥的蜜露取過藥粉,並且小心地敷在傷口上方。
為了他自己好!?他聽得不是很懂......
「......謝謝。」
「不要跟我道謝,安倍。」在包紮好傷口之後,伴龍貴抬起頭來瞅著他,那專注的目光看得安倍恭平一陣赧顏。
「能不能告訴我,這傷痕是打哪裡來的!?」
「這是今晚在大路上......」本欲實話實說的他,在望見伴龍貴那雙閃爍著些微怒氣的有神雙眼時候,忽然打住了話尾。
「怎麼不說了!?」報復似地將安倍恭平的纖腰勒緊,逼得他露出一張感到尷尬與窘迫的表情,伴龍貴附在他耳旁輕聲低語著。
安倍恭平咬著下唇,怒目瞥視著此時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男人:「......」
「我喜歡你這種挑戰的眼神,安倍。」伴龍貴笑著親親他的頰畔。
「放手!」安倍恭平因此紅了兩頰。
「嘖!」他的理智竟然恢復得這麼快!?他都還沒吃到豆腐呢......
「我的事不要你管。」仰頭深吸了一口氣,安倍恭平懊惱地瞪向不知反省的伴龍貴,而且暗自困擾於他帶給他的莫大影響。
該死,他怎麼會覺得在他的懷裡好溫暖呢!?
「我不是想要管你,我只是希望你能為我保重自己。」
「......為什麼?」
「我說過很多次了,因為我喜歡你、在乎你、我──」
安倍恭平羞赧地垂著螓首,逃避似地閉眼大喊:「停、停、停!」
「我還沒有把話說完呢......」伴龍貴表情很是無辜地說著,一邊看著安倍恭平失去冷靜地朝他投來一句悶極的吼聲。
安倍恭平的臉蛋此刻已然熱到不能再熱了:「你不准再說了!」
「你真是可愛呢!」瞥了眼正用雙手死死抵住兩頰的安倍恭平那副慌亂的模樣,伴龍貴忍不住微笑道。
「閉嘴!」
***
《意外》/ 【狐戲少將】番外篇 37
隔日,夜風送來淺淺花香;蜜露坐在窄廊上,與昨日一樣,正替著來訪的客人斟著酒。
在收回了酒瓶後,她突然抬眸對上伴龍貴那張自在的面龐,開口:「伴大人。」
「怎麼了?」
「您上次問過蜜露,在主子的心底,究竟對您有何看法對嗎!?」
「是啊,怎麼了嗎!?」
「其實蜜露也想問您,主子在您的心底,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蜜露這句出口的話,讓伴龍貴放下了擱至唇邊的酒碟子,眼神不禁柔和了起來:「妳是說安倍嗎!?他呀......」似笑非笑地扯了唇,伴龍貴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不想承認地無奈低首:「他是個難纏的人。」
蜜露訝異地睜眸:「咦!?」
然而,伴龍貴卻是看著她臉上毫不掩飾的表情,忍不住唇邊逸出一串的輕聲低笑:「呵呵......我的意思是指安倍是個很難攻佔心房或是收買討好的人。」
「......您說的是。」蜜露在意會之後也隨著笑了起來,十分贊同地點頭。
主子向來正直,從來不走旁門小道,作風也很冷肅孤僻,所以也不愛與人來往,也難怪朝裡朝外都很吃得開的伴龍貴,在接觸過主子之後會這麼說了。
不過,對式神來說,他的確是個好主子!
伴龍貴輕笑,接著似乎又想起了什麼而緩慢地斂起笑容,對著蜜露說:「說他是個不解風情的木頭也不為過了。妳也知道,他總是喜歡曲解我的好意,然後再把我的心意丟在地上用力踏踩,害得我有很多時候都會覺得是不是快點放棄他會比較好......」
蜜露面露尷尬地陪著笑,不過,就在見到他半抬高手臂揮了揮之後,她會意地鬆了一口氣,「伴大人......」老實說,不是她偏心地選擇站在伴龍貴那一方,而是她也覺得自家主子老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給了他很多難堪。
「妳別介意。」伴龍貴朝蜜露眨眨眼,末了又道:「他就是那種老是喜歡把真正的想法或是好意隱藏在心底,默默一聲不吭的人。雖然他不擅長表達,但是他的心思還挺單純的。而我就是喜歡他這一點,因為這樣子也很可愛......」他微笑地補上這一句話。
「蜜露都瞭解。」這也是主子唯一可愛的地方吧!雖然表面上看來很冷傲,但是私底下卻有顆溫暖的心。
「只不過他很固執。」一談到這點,伴龍貴就忍不住歎息,「明明已經無法編出什麼理由來拒絕我了,卻還是緊緊地守住防線......嘖,都是因為如此才會害得我亂沒成就感一把的。」
「伴大人......」蜜露好笑地瞥著他孩子似地低嚷起來。
「但我很想珍惜他,蜜露。」瞬間抬起頭來的伴龍貴正色地說著,望著蜜露的笑臉,他總覺得自己還有一些希望存在。
「蜜露明白。」
「但他老是拒絕我......」經過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伴龍貴有時候會感到很挫敗,因為每次當他一個靠近,他就會跟著退後一步,讓他們之間永遠隔著一點禮貌性的距離,也讓他伸手都碰不到他的衣角。
而他只能無能為力地瞪著那橫亙在他們之間的一步距離,想消滅它卻又做不到。
「伴大人......」蜜露皺起眉來。
「或許我太操之過急了吧......」他歎息,望著蜜露面對著他,沉默著,當下一陣苦笑。
「沒的事。主子的心像個堅固的堡壘,如果不用刀槍以外的東西來突破的話,堡壘的大門永遠不會被誰打開。」
聽過蜜露的建言之後,伴龍貴的心情瞬間有好上那麼一些,「是嗎......」
最後,蜜露並沒有回應伴龍貴的低喃,只見她一個起身走至庭院的大門前方,接著伸手打開了眼前的門扇:「......主子,歡迎回來。」
一旁,已經很是習慣蜜露會開門迎接主子的伴龍貴正揚起唇角,仰首飲盡了杯中物。
「安倍,歡迎回到我懷裡。」語畢,如預期般的,他接到了一枚才剛要走進門來的安倍恭平擲到他身上的怒視充當招待。
「你怎麼又來了!?」連著幾晚都到他的宅邸來,不煩嗎!?
「錯了。是我又來找你尋求慰藉了,安倍。」如果他的媚眼可以將他收服,他不介意多拋幾枚過去給他當禮物。
安倍恭平冷冷地望住他的面上漾著一抹不正經的笑容,氣悶地開口:「你走錯地方了吧!?」
***
《意外》/ 【狐戲少將】番外篇 38
「有嗎!?」伴龍貴裝著無辜,挪眼覷著怒火正在心底暗自升高的美人,不禁輕輕一笑:「我是要來這兒找你沒錯啊!」
「少跟我裝傻!」安倍恭平禁不住氣地低斥一句,另一方面在蜜露的迎接下,走上同昨夜一樣備好溫酒、有燭火照亮的溫暖窄廊。
伴龍貴回眸:「你剛剛又去夜巡了吧!?」
睞了眼伴龍貴的安倍恭平,接著馬上淡漠地出聲回道:「這件事是我個人的私事,不勞你過問。」
伴龍貴面露不贊同地瞅著他,問:「為什麼你老是喜歡自己行動!?在你夜巡時候也能上近衛府請領一些人手去幫忙你,大可不必只有自己摸黑行動啊......」
不知伴龍貴這是變相地在關心他的人身安全的安倍恭平,當場不給面子地撇撇唇,再用接近責怪的眼神瞄著伴龍貴,而後不情不願地開口說:「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閒著嗎!?」話尾頓了頓,又續道:「如果只是這點小事的話,我可以不用麻煩別人。」
伴龍貴抿起唇來,無奈嘆道:「你這個人啊......」
「我又怎麼了!?」聽見面前的伴龍貴終於忍不住自喉中擠出一點無奈的歎息來,安倍恭平頓住正要捧起酒碟的纖手,抬眸。
伴龍貴開始脫口說出他心底的埋怨:「你幹嘛這麼認真!?那個男人到底給了你多少的好處,所以你要這麼為他賣命!?」
安倍恭平一頭霧水:「那個男人?誰啊?」
「就是天皇。」
「喂,你......」驚覺伴龍貴對『那位』的稱呼不對,安倍恭平皺皺眉頭,正想啟口糾正他之際,末了卻發現他要譴責的對象正以一雙滿載著哀怨的瞳眸瞅著他瞧,「你那是什麼表情啊!?」
伴龍貴扁嘴,「受傷的表情。」
「......別鬧了。」他馬上翻起白眼,卻發現伴龍貴的面上無一絲說笑的跡象,這才輕地抿抿了唇。
「你對自己的工作已經在意過度了,你難道不想從中分一點注意力給我嗎!?」他心懷不軌地建議著,但安倍恭平迅速的反應則是讓他有點傷心。
他瞪了他一眼:「不太想。」
「......」伴龍貴雖然為了這個在瞬間就打碎他的純純戀慕心的答案而心痛,但是一方面又暗自高興於安倍恭平沒有對他說出『不可能』這三個字。
這是否代表他已經正在慢慢地接受他了呢!?如果是的話就太好了......
「話說回來,你這幾天的晚上都忙著出門夜巡,到底是為何?」
「你還記得我傷了左肩的事情吧!?」
伴龍貴依言仔細地回想:「當然啊!而且你還被我發現躺在大路上,那時候我急得要死,只好將你送回典藥寮......」
似在責備他太多話,安倍恭平瞪他一眼後,才緩慢地說:「就是那一次!」
「但是......這跟那有什麼關聯嗎!?」他不解地瞥向安倍恭平。
「當然有!還有,上次你到這裡來喝酒的時候,你不是還發現我的右手上有道傷痕嗎!?那就是了!」
「那就是!?」伴龍貴滿心狐疑,眼神不容閃躲地瞅著安倍恭平,看得他不禁有點心虛地縮了縮肩,於是馬上加重了語氣質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陣子的晚上有妖物在路上出沒。」所以他才要夜夜到大路上夜巡,這麼做不但可以避免受害者增加,說不定還能碰上那妖物並且將之收伏。只是可惜的是,他夜巡了幾天都毫無所獲,看來對方很是狡詐聰明。
伴龍貴半擔憂、半沉默地望住他:「......」
***
《意外》/ 【狐戲少將】番外篇 39
以為伴龍貴對著自己蹙眉,是因為憂慮自身的安危,安倍恭平淡淡地出聲解釋:「你不用擔心,這件事我自會處理妥善的。如果遇上狀況,我也會請示陰陽頭大人......」語畢,轉眸的他原本以為可以看見對方那鬆了一口氣的神情,孰料伴龍貴卻依然神色憂慮地瞅著他瞧,讓他禁不起狐疑起來。
「怎麼了?」
「你是不是以為我是在為自己憂心!?」
安倍恭平訝然地反問,自瞳中流洩而出的詫異就可知道他不是在欲擒故縱:「......不是這樣的嗎!?」
伴龍貴看得一陣啞然,真不知是該先生氣好,還是該先打他的屁股好,他也未免太小看他了。
「我只能說你真的很懂得如何刺傷一個男人......」這就是他的結論。
「......」安倍恭平帶著一抹疑問,將眸光瞟向他,讓伴龍貴一陣頭疼。
哎......他怎麼會這麼可愛呢!?
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伴龍貴低垂著眼,輕聲地打破了沉寂,說:「你難道都沒想到我其實是在擔憂你嗎!?」
安倍恭平抿起唇來,默然了:「......」他不知道他該不該信任眼前的人,只因他老是對他擺出一副嘻皮笑臉的模樣,讓他數次投以不信任票;同時他也憂心自己如果信了他,那麼之後的自己總有一日會再度受到傷害,因此,他總是選擇視而不見,也不願意去懂得。
但是伴龍貴就好像是一條聽命於命運的觸手般,將縮在原地的他硬是拖出他能夠掌握與戒備的範圍,並使用強硬的手段逼迫他去認清心底那些他不願去正視的事實,也弄得他一遇上他的時候就老是轉身地逃避開來。
而他討厭那些無法一手掌握住的東西自他手裡逃離的無力感。
「你可以公平點嗎!?我都已經這麼拉下身段了。」說實在的,他與他走至這裡,他釋出了所有的好意卻未換得他的青睞一眼,這點著實讓他很氣餒,也許他是一面打不破的高牆,就橫亙在他的面前,阻絕了他們之間的所有可能,讓他一敗再敗。
「......我並沒有這麼要求你。」咬著唇,安倍恭平輕聲地道。
「......」伴龍貴抬眸覷著他,忽地伸手將他往自己的方向使力一扯,讓毫無防備的他跌入他的懷裡,再用他的兩手緊緊地纏住他。
「你做什麼!?唔......」吃了一驚的安倍恭平瞪眼俯首望著伴龍貴,頓時羞怒交加地低斥;不過,伴龍貴顯然不是很在意他的怒火,逕自將自己那因酒而燙熱的唇輕輕堵上他的。
嘴裡嘗著那始終拒絕為他打開的柔軟甜香,伴龍貴的心底滑過一抹酸澀,他很明白他的心根本就是冷的,為什麼他會像是著了魔一樣的戀上他呢!?
如果他能夠再回去抱女人的話,那該多好!?只可惜他已經無法這麼做了......
「......安倍。」低低且帶著一絲誘惑人的語句自伴龍貴的唇邊逸開,那話裡的深深歎息教安倍恭平忍不住將肩膀一悚,繼續聽得他那渾厚的嗓音在他耳邊喃喃輕語:「雖然你總是喜歡自我面前逃開,但我還是戀上這樣子的你......而且,現在我才明白什麼叫做『戀情』。」
「......」安倍恭平頓時瞪眸。
而,察覺了他的僵硬,伴龍貴在一串低笑後鬆開了箝制安倍恭平的手,仰頭望著此時面色怔然的他,說:「不管如何,我都希望你知道我喜歡你這件事。這句話是我這一輩子裡,說得最不心虛的一次,當然也是最後一次。」
「你......」聽見這些埋在他心底的話,說自己沒有被他動搖是假的,但是......
「我喜歡你,喜歡得不知如何是好,安倍。」伴龍貴輕輕閉眼,唇邊喃著一抹淺淺笑意,彷彿像是得了什麼天地間的稀有寶貝般地,那滿足的神情教人動容。
「......為什麼?」過了許久,安倍恭平這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然而,在他將這個問句問出口時,他才發現自己的嗓音竟然沙啞得不像話,因而赧顏。
「我不知道。愛了就是愛了......」伴龍貴如風般的輕喃聲音輕緩地掠過他的耳際,接著遁入了夜風之中,但那幾個字卻始終在他腦海底部縈繞不去,讓他的心音忍不住跟著悄悄地怦然作響。
***
《意外》/ 【狐戲少將】番外篇 40
......爭氣點啊!
伸出手來大力按著胸口的安倍恭平,抬眼覷著伴龍貴那張在夜風中帶笑的俊顏半晌,他發覺自己的心跳卻無法受自我控制地一個狂跳不止;那道低暖融於晚風裡的輕柔嗓音,此時正強硬地鑽入了他的心房與腦中,將他迷惑得無法不隨之起舞。
他咬著下唇,眼神游移起來:「......我聽不懂你的意思。」他不要受到他那些話的蠱惑,一點都不想。
雖然他這麼告訴自己,但他適才的確有心動的感覺產生,這點無論如何他都無法對自己說謊。
早就知道安倍恭平是那種嘴硬心軟的個性的伴龍貴在聞言之後,並沒有繼續窮追猛打下去,僅是無語地揚了揚唇,隨即轉頭望著漆黑的穹蒼,跟著歎了一口氣。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安倍恭平只是一語不發地瞥著他在一陣沉默之後,突然地窄廊上緩慢地起身;當下不解的他,於是露出一臉詫異地仰首覷著伴龍貴那張幾乎要融進黑夜的俊秀臉龐。
「!?」
似乎意識到對方的視線正緊緊地鎖在自己身上的伴龍貴,忽地低首笑看著露出一臉訝然之色的安倍恭平:「我該離開了。」
安倍恭平狐疑:「......是嗎?」他平時不是都會在他這兒坐到三更才離開的嗎!?怎麼今天好像不太一樣......
「嗯。因為我怕自己再坐下去,會對你做出什麼事來......」伴龍貴凝視著他,一邊淡淡地苦笑起來。
因為伴龍貴那道投來的赤裸目光而意會了他的話意,安倍恭平無言地臉紅了,頓時感到一陣的心跳加速,不自覺地撇開眸子,逃避對方的目光:「......」
見狀,伴龍貴忍不住輕聲低笑起來,果然,他害羞的模樣真的很可愛。
「......如果你有事的話,便可以不用特意過來這裡了。」似要甩去被伴龍貴剛才的那道低笑而影響的心情,安倍恭平故意讓自己的聲音聽來有些冷淡,但是就在他話畢之後,無意間卻迎上了伴龍貴那抹帶著一絲哀怨的責備目光向著他,讓他當下一陣啞然。
「你對我還真的是很狠得下心呢,安倍......」
安倍恭平瞥了眼他那暗自傷懷的模樣,不言地抿唇:「......」誰叫他老是要說那些會動搖他心智的話呢!
「也罷。」伴龍貴輕歎,馬上回眸轉向他,只是這抹笑裡有著濃濃的包容與莫可奈何,將安倍恭平禁不住為之心頭擰痛,卻是無法出聲地望著他繼續道:「也許這是個漫長的等待,但它卻是我的選擇。」話落,他走近他、蹲下身來與他對望。
「!?」正當安倍恭平詫異於他的動作時,意外迎來的一枚如蝶輕吻恰好落在他的丹唇上,怔得他一時間呆住了,只能看著伴龍貴執起他的纖手再次烙下一吻。
「恭平,考慮一下我的立場,好嗎!?」這句柔柔的低聲請求馬上如石地敲進了安倍恭平那冷硬的心頭,令他的表情因為心房此刻無聲的崩塌而在這瞬間露出一抹驚慌,然而,始作俑者的伴龍貴卻未曾發覺,只當自己又被無聲地拒絕了一次而滿懷哀傷。
「我不打算逼迫你,雖然我也可以那麼做。不過......我想要你的心,所以我會等你將自己交給我。」伸手指指懷中人溫暖的胸口,再見他面色微愕,伴龍貴因此愉快地揚了揚唇。
很好!對著他,他總算有其他的表情了。
抬手撫了撫他那張總是令他牽掛的白皙美顏,伴龍貴無奈歎氣:「好吧!我真的該走了......」當他鬆開了手,二度起身之時,安倍恭平也跟著抬起了臉。
在乍見伴龍貴的大掌滑開他的面頰之時,他的心頭登時隨之感到一抹的惶恐不安,本想抬手握住他的,但卻遲了一步,只能看著他起身;而剛才那一陣突如其來的鼓動震顫讓他忍不住惶然無措起來,像是在茫茫大海中的求生者,拚命著要抓住一根浮木般的掙扎出聲:「你......」
「嗯?」
「我......」看著伴龍貴因為他的出聲而頓住了腳步,只為等待他那未出口的話;但是此時的他腦中一片空白,本來感應到了某些東西,卻又無法在此時很具體地傳達給他,只能乾乾地焦慮著。
「怎麼了?」
「我......」
「你想說什麼嗎?別急,我就在這裡聽你說完。」有耐心的他在從容一笑之後,又蹲下身來,伸手安撫他的無頭焦急。
「那個......你要走了?」他眼巴巴地望著他,然後看著他在一陣訝愕後笑著點頭。
伴龍貴好笑地睨著他,很訝異自己居然有心去哄一個人:「是啊,剛才不是對你說過了?」
「......你......」安倍恭平咬著唇,不知該如何處理心頭的這股不安才好,於是急中生智的他自懷裡掏出幾張寫好的符紙,遞給伴龍貴,「這個你帶著。」
「怎麼了嗎?」伴龍貴不解地瞪著安倍恭平在他懷裡猛塞符紙的行為,詫異問道。
安倍恭平抬眸覷著他,十分認真地說:「我不知道。但是你帶著......」
他在憂心他嗎!?
在受寵若驚後,伴龍貴咧嘴笑了笑:「喔?那就謝謝你了。」
見他願意收下保命符,安倍恭平這才鬆了一口氣,並且讓蜜露送他到大門邊,然後看他離去;不過,在蜜露見伴龍貴轉身離開原地之前,安倍恭平發現蜜露似乎對他說了什麼。
在蜜露回到他身邊後,狐疑的安倍恭平於是向她問:「蜜露,妳適才與他說了什麼嗎?」
「主子,蜜露只是要伴大人回途小心而已。」蜜露微笑地望著安倍恭平的表情。
「......是這樣嗎?」蹙著眉頭的安倍恭平輕聲低喃。
***
《意外》/ 【狐戲少將】番外篇 41
蜜露在伴龍貴離去前,對他說:主子對您的感覺是『並不討厭』的。所以您還是有機會可以擄獲美人心......
自安倍恭平的宅邸出走後,伴龍貴保持著愉快的心情與表情,獨自一人地走在夜晚的路上,因為他在出門前,並沒有吩咐家中小僕趕著牛車來接他。
雖然自己摸黑在大路上走動是危險了點,但是他想自己是個武士,就算遇上什麼也能夠隨時隨機應變的。
踩著不甚匆忙的步履,伴龍貴此時的心情有點飄飄然的,在沿著路子往前走時,不時伸手揣在懷裡,觸著那幾張由安倍恭平親自交到他手上的符咒,偶爾心醉地咧出一抹於夜中並無法看清的輕笑;只是這笑容並未持續很久的時間,便遭他立即斂起。
因為他憶及了安倍恭平當時對著他,露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看似想說些什麼卻又支吾其詞,讓他感到非常的怪異。
伴龍貴馬上因為心底的回想而緩慢地攏緊了眉頭。
為什麼安倍恭平要一臉慎重地塞給他滿手的符咒呢!?該不會是......
他頓時打了個哆嗦,不願證實剛才他的腦中那匆匆一閃而逝的某個想法。
「嘖,好冷!現在還是別胡亂想什麼了,趕緊回去才是正事......」忍不住喃喃自語著,伴龍貴於是趕著步子,往自家的方向飛奔而去;然而,就在他路經某條大路上,眼看自家的宅邸已經快到眼前了,沒想到自他身後竟然幽幽地吹來一道陰冷的風,將他的背部吹得一陣冷颼,令他立刻感到不適與狐疑地轉過頭去。
接著,伴龍貴在訝然之中見到遠處飄來一抹白影,那身姿與身形,實在是像極了某個人;是以,他登時不敢置信地輕呼出聲。
「安倍!?」莫不是安倍捨不得他離開,這才追了上來嗎!?
只見白影不答話地朝他飄近,最後停佇在他面前,接著在他露出一臉又驚又喜的神情中,緩慢地抬起頭來:「......」
伴龍貴當場嚇得臉色瞬間刷白,顫著嗓音瞪住眼前的陌生人:「你──」
「你懷裡的符咒,對普通人是沒有用處的。」
對方朝他咧出一抹猙獰笑意,然後身形一晃,只見有股白煙衝出眼前陌生男子的身體,然後大方地佔據了伴龍貴的意識,緊跟著的是伴龍貴立馬倒在路旁;而他在墮入黑暗之前,還心心念念地喃唸著心上人的名字。
安倍......!
你是無法抵抗我的,哈哈哈......就在此時,正在自己宅裡裡的書房中,掌燈閱讀的安倍恭平,忽然沒來由的心慌佔據了他的心頭,這股莫名其妙且令他坐立難安的情緒使得他再也看不下任何書卷,只好伸手闔上書冊,轉而起身喚來蜜露。「蜜露。」
「是,主子?」
「他不會有事吧?」
「您說的是誰呢?主子......」蜜露微笑地歪首問,頓時瞥見安倍恭平那張微怒的表情。
「妳明明知道!」
蜜露揚唇,「伴大人不會有事的,再說,他可是一位武士呢。依蜜露來看,現下有事的是您。」
「我?為什麼!?」安倍恭平大惑不解。
「當然是因為有人喜歡上伴大人了啊!」瞥了眼自家主子的疑問神色後,她打趣地回應。
「妳少胡說八道了!」安倍恭平馬上赧顏地怒斥,但是即使這麼做,卻仍舊壓不下他心頭悄悄升起的那抹不知名的恐慌情緒。
伴龍貴他......應該沒問題吧!?
***
《意外》/ 【狐戲少將】番外篇 42
夜闌人靜,靜謐的四周聽不見任何聲音,在濃濃墨黑天空底下的窄廊上,只餘燭火在清冷的空氣中縹緲搖曳。
一身白衣的安倍恭平安靜地靠在自家窄廊上的一根木柱邊,沉默地啜飲著由蜜露自瓶中傾倒出的透明酒水,神情顯得悠然而恍惚;此舉讓一旁隨侍著的蜜露忍不住露出一絲疑惑,挪眼瞥著他。
「......主子?」
但是,似有心事在心頭擱淺的安倍恭平沒有回應,「......」
「......主子!?」蜜露這次皺起眉頭來了,輕聲地再度低聲輕喚,試圖喊回自家主子神遊太虛的神志。
「......嗯?」
蜜露見他緩慢地眨了眨眼,到處游走的意識終於回籠了之後,即以無解的表情瞄著今日的態度顯然很陰陽怪氣的自家主子:「......我說,主子。」
「......嗯?」神情仍然一派恍惚、但已見到一絲清明顯露出來的安倍恭平勉強抽回一點神志,應道。
擱下了手裡捏著的酒瓶,蜜露張口便問:「您剛才在想些什麼呢!?」
「......伴龍貴。」毫無防備就迅速地回答問題的安倍恭平在愣足了一秒後,隨即像是意會到什麼而漲紅了一張臉蛋,趕緊回首,「啊!不是......」
蜜露綻出一抹促狹的微笑,「是、是,蜜露都知道......」
「就說不是了──!」被戳中心事的安倍恭平忍不住尷尬地低吼了一句。
反觀蜜露並沒有被他嚇著,仍然露出一朵燦爛的微笑,只因她明白主子不過是隻紙老虎而已:「主子,您在想念伴大人嗎!?也難怪了,自那天之後,他已經有三日未曾再來拜訪了呢!」
安倍恭平撇過臉,一陣氣虛地低咆著:「誰、誰在意這種事了,要妳多言!」幸好天黑,因而看不清他臉上已經佈滿了足以媲美桃花的粉紅色。
「是、是!」反正主子一向是死鴨子嘴硬的個性,她多擔待點即可。
「我是說真的!」
「是,蜜露明白。」她笑著應道。
「......」瞥了眼蜜露那張笑得似貓偷到腥的表情,他頓時怏怏不樂地抿起唇來;式神與主人的心思相通,是操縱者的分身,他還能對蜜露隱瞞些什麼呢!?
「主子......」
「嗯。」
「伴大人......沒事的,您不用替他擔心。」
他回過眸來覷著她,神色複雜得讓她蹙眉:「蜜露。陰陽師的基礎能力,妳應當瞭解。」
「是。」她輕然頷首,又望著他端著一張冷肅的臉龐,繼續開口。
「神準的第六感正是成為陰陽師之首要條件。」
「......」
他忽地垂眼歎息,說:「那晚,我的第六感告訴我,他......會有麻煩。」皺眉。
「主子......」蜜露的臉色隨之不霽,語氣略沉,頓時抬起一雙明亮的瞳眸瞅住他。
原本她是不想提起的,但是主子卻......
「但他──現在已經是第三天了。......我想,他已經出事了。」他神色凝重地輕輕閉眼低喃,同時間蹙緊了眉心。
***
《意外》/ 【狐戲少將】番外篇 43
蜜露面露沉凝地抿起唇來,跟著瞥向臉色顯得有些猶疑且複雜的安倍恭平,語氣裡聽來有抹憂心忡忡夾在其中:「主子,難道您不在乎伴大人的安危嗎......?」
「我......」聽畢了蜜露的疑問,當下咬了咬唇的安倍恭平正在心底與另一個私心的自我暗自較量著。
他之前一直很討厭伴龍貴對自己的糾纏不休,如果他因此而不會再來纏著他的話,那就更好了。可是,在他影響了他之後,他就想這麼一走了之了嗎!?
安倍恭平忿忿地咬著下唇,瞬間清楚了自己的心情究竟代表著什麼。
以往的他總是不多做奢求地活著,按著自己的腳步,平平靜靜地過著一年如一日的日子;但是當伴龍貴以強硬之姿一腳踏入他的世界後,他的或喜或怒、或哀或樂,還有他老是喜歡壓著他、接著再啃起他的紅唇的那種溫柔的霸道,讓他嘗遍了被人關心的溫暖,也讓他再無法回到一個人生活的日子裡。
這些,在伴龍貴不再到他這兒來藉著飲酒、實是輕薄他之後,他這才慢慢地感受到孤寂在無聲中加倍的味道,這力道濃重得就像是壓在心口上的一朵烏雲般,揮也揮不去,趕也趕不走。
其實自己是無法見死不救的,只是就算他現在想要知道他究竟在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他卻也無法得知當天詳細的情況,因此,他當然也不曉得伴龍貴現下到底在哪兒。
「主子!?」蜜露皺眉地望著他瞬間走神的模樣,忍不住出聲了。
他沙啞著嗓音:「就算妳這麼說,我也......」我也沒辦法做到預先知曉這一整件事情的始末。
「難不成您要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伴大人他──」
安倍恭平立即搖了搖頭,接著才抬眸望住她:「......蜜露,我並不是那種能夠通天達地的人,我只是個小小陰陽師罷了。」
「就算您不是大人物,您應該也能夠做些什麼的!您不能這麼看著的......」與安倍恭平心意相通的蜜露覷著他那張半思考半頹喪的表情,急道。
她的主子對情感遲鈍,這沒關係;不過,對於主子的一切,她其實都知曉的,所以她才要力勸主子插手,因為她知道如果這一次主子不出手的話,他最終會後悔的!
「只有您才能夠救得了伴大人了啊!」蜜露急匆匆地補上這一句,更教此時心有不安的安倍恭平狠狠地擰著面容。
「......蜜露,妳為何這麼幫他!?」
「蜜露這是在幫您!」她跺腳。
神色複雜的安倍恭平盯了她半晌,如果伴龍貴他有個什麼萬一的話......
「主子!?」
心底正為了自己的猜想而七上八下的安倍恭平,當場面色難看地擰緊了眉頭,「......」
蜜露仰著螓首,面露希冀地望著他,逼得安倍恭平只得抿唇,努力地整理腦袋中的紊亂,沒一會兒,他開口道:「妳去將六壬式盤取來,或許我能使用它占卜出伴龍貴現下身處何方。」
「是!」蜜露聞言,連忙飛奔至內室裡頭,待她再次出現在安倍恭平面前時候,已然是一副欣喜的模樣:「主子。」
安倍恭平朝她輕輕頷首,接過了式盤,擱在廊板上頭:「......謝謝妳。」語畢,他馬上坐到式盤前方,心焦地低首凝視著盤上的星名刻記。
......伴龍貴,你現在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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