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默契
『難道妳就不會站在我的立場想一想嗎?』他終於控制不住心中激動的怒火，從事情發生到現在，他壓抑太久了…。
『我不喜歡她就是不喜歡她啊!為什麼沒有我自己的空間?難道喜不喜歡一個人都不能由自己決定嗎?幹嘛要這樣逼我去接受一個人…』哽咽的聲音，無奈的聲音，從她的胸口，到她的咽喉，再從她的口，步伐蹣跚，一點一點地走進他的耳朵，經過集滿智慧的成熟大腦，最後抵達他的內心最深處，疲憊的身軀，就在他的心中，不願離去。
『一邊是友情，一邊愛情，我站在中間，只要有一邊不平衡….我…我很難做人耶！妳說了解我，難道就不會為我設想嗎？為什麼那麼不尊重我和我的朋友呢？』他仍舊重複著相同的話。
其實，他心知肚明，這樣的對話再繼續下去，是毫無意義的。他也清楚地很，此時此刻，她已受傷很深，那又為什麼仍要重複著同樣的話、疑問的話來「刺激」她？他實在仍有著一點的大男人脾氣，明知有別的管道走下台，卻不肯這麼做，仍留在台上不願低頭，就因為，面子。
在她的心裡頭，一直有著連她自己都很難控制住的不平衡，這個不平衡，她實在無法相信，他竟會為了一件單純的人際關係問題，為了他的朋友和她大吵一架？
她這麼想著：「你把我的地位設置在哪裡？為什麼事情發生到現在，我一直感覺你在為你的朋友著想；我的地位在你心中不如你的朋友？不對…這樣想很不理性，可是…你難道就不會體諒我嗎？我現在的心被你的怒火所摧殘、燒毀了…難道你忍心看著我的靈魂被你的態度所淹沒嗎？」
理性與非理性在她的大腦裡週旋不定，甚至她認為，他與她爭吵的目的，只不過是他自己的自私，自私地去對待自己的人際關係，而忘了他與她的關係…..實在她沒有勇氣給自己定下一個完美的答案…因此她只能繼續無厘頭的、盲目的渲洩自己的情緒……
「碰」的一聲。她將織給他的圍巾，狠狠的、用力的、無情的，就那樣，在他面前，摔在橋杆上；隨後，她調頭就走，頭也不回、狠狠的、用力的、無情的、然而她的眸目卻流著淚水，心也正在滴血。
在他的眼中，這樣的舉動實在打擊他，但又能如何。他早預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樣的地步…..現在也只有後悔和無奈與他共存，那溫暖的愛已在這寒冷的冬天離他而去，會不會回來？他不知道。.
倚靠在欄杆上，任由風繼續冷卻他的心，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與風結合、與這冷冷的空氣，孤單的空氣，成為深藍色的伴侶。
他往與她相反的方向走去，前面不遠處有座河堤，河堤上立著一張雙人椅，他坐上去，將書包擺放在另一邊，深深嘆了一口氣。「她就這樣走掉？那我呢？我該向她一樣走掉嗎？」
他挺想離開，但總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套著他，彷彿一條繩子，在他每往回想一點，反省一點的時候，這條繩子便會很有節奏的一圈一圈的綁住他，越綁越緊…越綁越緊…使他不得不留下來，等待。
他似乎已經察覺到這繩子的存在，也慢慢摸清了這繩子的樣子…..
「她…會回來…」
一道牆阻擋了她的去路。「我剛剛的態度是不是太衝動了？」一種後悔與愧疚交替的感覺懸在心上。
「您撥的號碼沒有回應，請稍後再撥…」不安感越來越強烈…越來越強烈….她不想再繼續撥著沒有回應的號碼，因為這樣做，只會使她的不安越來越明顯、越來越巨大。
「回去吧！」她掙扎許久，作了這個決定，雖然她並不確定他仍留在原地，但是一股信念的拉力拉著她，始她不得不放棄自己無理性的堅持，不得不接受自己回頭的舉動。
她作了最後的決定..「回去吧！」
太陽漸漸黯淡成橘紅色，原本明亮的天空如今已成案灰色，時間晚了，該是離開的時候了。他的眼中泛著幾滴失望的淚水…別過身子，微微側頭收拾著書包。
『也許是我自作多情，想太多了，她都走掉了，怎麼可能會回來？我看還是回家吧！痴痴的等也不是辦法…』他自言自語起來。正當他拾起書包，準備離去的時候，耳邊忽然有一道氣流…一股極柔和、舒適的氣流，灌進他的身體…
『原來你在這兒啊！找你找了好久，我在橋上來回找了好幾趟都沒看到呼，你…腳好酸喔…』
等待了好久，熟悉的、期待的，在他聽來是天籟的聲音…又一次瞬間侵入他的耳朵，這一次更強烈，直達他內心深處，頓時暖和他已冰冷的心，和那一層厚重的覆蓋在心上的寒霜。
『我…因…因為…..』他試著解釋自己仍留在附近的原因…但是興奮與驚訝使他開不了口…他結巴了…
她了解他，因為她和他有著一樣的情況，一樣的心情…只是，她比他還要能夠控制自己失控的靈魂…..她深深吸一口氣…『對不起！我知道我不應該讓你左右為難…是我太任性了…也許就像你說的…我應該學著尊重你和你的朋友…即使是我厭惡的人…當時那麼激動…只是一時失控而已…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的臉上充滿了誠懇與愧歉…
他很認真的聽她說話…抿了抿嘴，他站起來，摸摸她的柔髮，很仔細的注視著她的眼睛，僅用眼神傳達訊息…許久的時間，只是盯著她的眼睛，一句話也不說…
「碰」又是一聲響，只是聽起來似乎不那麼強烈，也沒有那麼一點的火藥味…這聲音不斷在兩者之間產生共鳴，清脆的僅有彼此聽的見。
冬至過後傍晚的夕陽，耀眼卻又帶點浪漫的矇矓，透過雲彩，恩典的光，映在河堤邊的水面上，反射的光影像千萬顆鑽石般閃閃發亮，在鑽石的光影下，有兩條影子。
合而為一的影子，是這舞台上最耀眼的星星。
牧謙 20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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