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是號稱秋季的十月，福州的天氣依舊悶熱，壓得我昏沉沉地，只想窩進空調室裡當廢物。當然，我爹不會放過任何一次［機會教育］，非得把我拎在身邊，嗚哩哇啦地喋喋不休。
百般無聊的我，待在福州的日日夜夜淨是煎熬。可我爹就截然不同了，他可以效法古詩十九首中的［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南市買轡頭，北市買長鞭］，在嘈雜的窄巷裡，流連忘返整個早上。這邊兒看水果，那邊兒改衣服，繞個圈再去修鞋底，轉得不亦樂乎。
修鞋子的是個婆婆…可搞不好年紀還沒我爹大，那雙瘦巴巴的手，佈滿了層層皺紋及突起筋絡。婆婆坐在橋邊的大樹下，幾張小板凳跟一台修鞋機［長得有點像老式裁縫機］，就這麼做生意。我爹那個摳門健走狂，把磨到底面歪斜的運動涼鞋給脫下來，請婆婆換底、順便把帶子縫牢。
正當婆婆吃力地削、剪輪胎皮時，有個婦人挑著兩擔柿子，在婆婆面前停了下來。他們似乎認識，一陣談話，婆婆往懷裡掏錢，婦人揀了幾個柿子給她。婦人走後，婆婆將那袋柿子擱在我們面前：［吃吧！］咱們笑笑地說不用，婆婆便索性遞到咱們手上。
那柿子真的好吃，將富有韌性的外皮剝去後，立刻果香撲鼻；雖然是軟柿，果肉卻不會像和稀泥般爛糊糊地。事後，我爹跟我說，其實修鞋的有很多家，但他覺得這位婆婆人最好，才特別找她。像剛剛，婆婆自己根本不吃柿子，但為了讓婦人賣點貨，才出了錢又請別人吃。一定是婆婆選了個好位子，或曰，婆婆的心境就如同那棵大樹，始終搖曳著綠蔭，庇護那些辛勞、庸碌的人們。
福州的流動人口非常可觀，有從四面八方來討生活的人，我看大陸人（不包括少數民族）全是一個樣，我爹可就厲害了。一幫子蹲在轉角的零時工是四川人，替人擦皮鞋的是安徽人（還是河南？），然後那個做甚麼的又是哪裡人，他大概摸得出八九成。基本上，從異地來的同鄉會聚在一起，也多從事相同的行業。
可能有人以為福州人會說台語，可其實這兒算閩北，他們的方言呃呃啊啊地，聽不懂半句。然後，四面八方來的人，四面八方來的方言，加上不分南北的大嗓門，感覺一上街就是轟隆轟隆的鬧聲。
就我所見，福州的手機普及率不輸台灣，且不乏高級機種。他們發展出一種奇怪的行業，三五個人就守在路口、天橋等地方，逢人便問：［有沒有手機要賣？］我就見過一台車，搖下窗暫停一下，便完成交貨給錢，簡直比買檳榔還迅速。我也被問了好幾次，可他們絕對料想不到，我的手機只是MOTOROLA陽春號…
福州唯一的優點，是吃東西還算方便，咱們爺兒兩去快餐店揀幾道菜（肉類1元，菜類5毛，再加上5毛的飯，咱們通常4塊錢人民幣就打發了），再去沃爾瑪買個惠爾康酸奶（優酪乳），還有便宜的水果們。不過，如果你想嘗試大陸的西點麵包，那可就是愚勇了。以法國麵包為例，舉起來輕飄飄地，一口咬下去…喵的，如蟻窩般的千瘡百孔，窩壁卻堅實強硬，口腔內膜頓時變成砂紙磨呀磨地，牙齦也快出血了，啃磚頭都沒這麼難吃！
福州有個類似西門町的地方，中州島跟華江步行街（不確定─▼─）。大陸就是人多、地大，平平都是步行街，福州有西門町的三倍寬，望一眼對面的店家，像是隔了條河那麼遙遠。中州島塞滿各式各樣的小吃攤，他們延用廣東人的說法，叫［大排檔］。衣服麼，清一色都俗，價格卻不低。我只覺得耳邊嗡嘩嘩地，眼前撩混混地，好像跌進玩具總動員，那台會說話的外星人夾娃娃機裡，好噁心…
福州有個全民運動－跳舞，每晚七點於五一廣場舉行。音樂一首接一首地放，甚至連［青藏高原］也有。音樂一下，幾個帶頭的就會根據節拍，決定這首歌的舞步（約五套）。不同社群各自為政，將五一廣場分成一張圓餅圖，有青春快版、雙人慢舞版、老年養身版…等。以我聰慧的資質，沒兩下就學了三套舞步，輕鬆愉快~~~
總之，福州不是個有趣的城。
福州到成都的機票定價是1600元人民幣，最低可下殺至四折，可大陸人漫長的黃金大假還沒放完，十月十日（假期結束）前，最少也要1100…倘若是火車硬臥，單人下舖（上、中、下舖價位有別，由下而上遞減）才四百多，買張飛機票幾乎夠咱們爺兒兩火車來回了。沒得選，只好去福州火車站買票、寄行李，準備迎接43小時的車上歲月…
終於要離開福州了，謝天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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