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往常一般，我又在週末夜閒遊誠品書店，以求短暫解脫。
今日週五夜書店的活動是一場文學對談，主講人是一個成大台文所研究生──王萬睿。活動每次都會設定一個主題、由主講人邀請另一位來賓來作深入對談。今夜他邀請了一位同是台文所，深富文藝氣息與甜美笑容的學姐，一起來對談──「王文華」。
不能否認剛開始時我是被那可愛學姐所迷惑，而認真坐下來聽完整場演講。王文華的著作「蛋白質女孩」一、二集我都看了，不過僅當作是通俗文學，雖喜歡書中的幽默文字，卻提不上欣賞其內容。（但那兩本我還是都買下來。）
同預想一般，兩人對談主軸在探討為何王文華的著作能大賣，成為紅遍兩岸三地的暢銷文學。從兩人對談深度與廣度來看，他們必定在演講前曾深入作準備。以下就是他們的結論：
一、此書滿足平凡人對於虛幻台北、慾望城市夜夜昇歌的想像。這個論點我非常同意，不過在這誠品台南店談來卻有股奇特氛圍。他們曾問過在場是否有人是台北人，結果只有我舉手，於焉可以想見在場是由兩個曾接觸過台北的人，來這邊為在地人解說台北絕不是大家想像中的怎樣怎樣，突然間讓我覺得台南似乎成了台北的次文化殖民地，難道台南人真的膚淺地戀上了王文華書中那個虛幻台北？
二、由於王文華出身背景特殊，曾留美深造MBA，因此擅於利用簽名會、隨書附贈贈品和製造話題等方式來打造一本暢銷書。
三、蛋白質女孩獨特的修辭學，將韻文對句這種詩中才會出現的寫作方式巧妙地鑲嵌在其著作中，對於習慣平鋪直敘的讀者，會驚喜於王文華的文字。關於寫作技巧部分，他們在演講中曾提到作家王德威曾評論過《蛋白質女孩》，印象中我似乎也曾看過這篇評論，後來回家尋找後才發現原來在我電腦中恰好亦收錄一篇出於二○○二年九月十三日中時副刊，同是王德威寫的一篇名為《蛋白質修辭學》的評論，想必他們看到亦是此篇文章。至於為何印象會如此深刻的原因是，我曾將這篇文章收藏起來再寄給某位在法蘭西的友人。
在演講最後，他們提出一個選擇題，交由台下聽眾發言討論──
請問你印象中的台北市為何：
一、滿街LV、Parada精品的名流
二、寂寞空虛的都會男女
三、充滿陽光與希望的城市
四、殘酷的現實人性賣場
本來我準備好要發言了，不過限於有個很奇怪的題目，加上在那猶豫不決是否要舉手，因此最後雖然舉手發言，但覺得講出來的內容不甚滿意。我是不會承認我會緊張的啦！只是在那躊躇不定、與重覆組織自己發言邏輯的當下，思考便會局限於自我設置的框臼，失去深度與廣度，也難怪講完話後會有種意猶未盡的感覺，於焉在回家後，將自己那時想說的所有話發表於此：（寫了這麼多現在才寫到重點，不過事實上，我在那時所說的話只有以下的20%不到。）
首先，我並不太認同兩人提出這樣的選擇題。曾看過一篇關於蛋白質女孩的評論，作者抨擊王文華太濫用二分法，將人分為各種極端種類，再賦予新名詞，如「高維修女子」對上「蛋白質女孩」；上述的選擇題亦是如此極端，其實台北是混雜著題目中所有的選項，視你著眼點為何而定。如果真要我將台北印象作一連結的話，那就用在二、三天前中時副刊上看到的文章──「挑戰龍應台」系列文章裡的一句話：
「無窮借貨以拼貼西方與東洋。」
短短一句話，深感震憾、至今難忘，我覺得這才是我印象中的二十一世紀台北，也反應出現今流行文化的趨勢！
另外，我來自台北，但已在此地唸了六年書，因此人生中最精華的大學時期，我有些遺憾、但父母有些慶幸地並不是在台北渡過。不容否認身邊的確有朋友在台北過著書中慾望城市般的生活，但這真的非常少數。我想他在書中所提到的某些人物，如「高維修女子」，其實是指雅痞般的生活。如同兩位所述，這樣的生活的確滿足了一般平民百姓的幻想，尤其是作者主要讀者群──十幾歲至三十幾歲的都會女子，她們心中勾勒而無法冀及的生活。這點恰好解釋了為何此書在大陸同樣也能熱銷，因為今日對岸開放社會中，造就羨煞一般平民百姓的「小資」階級，就是指小資本主義階級，同於台灣的雅痞階級。身兼攝影與作家的張耀，有一本書名為《上海七十七層樓》，他在書中提及一位上海女子──擁有高學歷、在廣播電台工作、開名車住華樓，她的情愛故事與背景同「蛋白質女孩」書中的「張寶」一樣多彩，甚至，小說最終亦是留下虛幻的結局。我沒去過繁華上海，但我相信今日的上海必有此一「小資」族群存在。相反地，我曾去過大陸一個偏遠的城市──四川大涼山彝族自治區鹽源縣城（縣城──這似乎是明代小說中才會出現的名詞，但確實存在現實生活中）。二○○二八月七日，由於先行下山，我一個獨自留在縣城過夜，準備隔日搭七小時公車，沿金沙江顛波下行至西昌，再轉十小時的成昆線夜車至成都搭機返台。（由此可見當地有多偏僻了！）
在那裡，我獨自閒逛而邂逅一個當地的高中生。他的人生理想就是在高考（同台灣的大學聯考）中取得好成績，離開這個偏遠貧窮的農村，至北京、天津或上海等地唸書，好見見真正的世面。他的父親是個公務員，母親是在縣城廣場上擺設電動車讓孩童付費玩樂的小販，說實話，母親收入是較父親好多了。他們家在當地算是小康階級，只有他這麼一個獨子，整體知識水平並不差。然而和他的對答中，我訝然發現中國農村思想是有多麼封閉，在他反覆被洗腦的單純思維中，仍信奉馬列主義為人生教條、共產主義是中國希望，但卻也能不矛盾地將資本主義財富至上的觀念銘刻在他那腦內一條條毛語錄的神經纖維中，他對著我將上海、北京描繪成遍地是金、讓有志者實踐青春大夢的理想國度。他覺得只要能走出這個小小的鹽源縣城，人生就會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從貧窮幻化為新貴。這也無怪乎成昆線上總是搭載一車又一車要去實踐人生大夢的農村子弟，離鄉。
我想他必沒有看過《蛋白質女孩》，否則他一定會對著我這台北人大肆盤問，現實中的台北是否真如此多彩。我想他也沒有《蛋白質女孩》這本書，否則他一定會置於國文、英文、數學的教科書上，作為惕厲自己奮發向上、考取北大的夢想藍圖。
無怪乎蛋白質能在對岸大賣，它成為城市「小資」階級追求時尚的象徵，如同誠品對談中兩位講者將蛋白質視為同ELLE、PEOPLE等這些時尚雜誌的文學作品；另外，它更是一群群正磨刀霍霍、昂首闊步邁向「小資」階級的平民百姓精神依歸。
這樣說來，還是台灣人比較能了解實際狀況為何，畢竟，我只把蛋白質當作一本很好笑的書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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