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子強﹕台獨的聖盃
作 者 為 ﹕ 中 文 大 學 政 治 與 行 政 學 系 高 級 導 師
◇ 納 粹 第 二 號 戰 犯 戈 林 ， 在 戰 後 的 紐 倫 堡 大 審 判 中 曾 如 此 說 ﹕ 「 我 一 早 就 預 了 上 絞 刑 台 ， 但 一 切 我 所 做 的 ， 都 是 為 了 祖 國 。 」 ◇
在 現 代 文 明 社 會 ， 一 切 暴 政 ， 都 有 一 隻 聖 盃 在 前 面 ， 令 一 切 不 光 采 的 勾 當 以 至 暴 虐 ， 都 變 得 可 以 原 諒 。 於 是 納 粹 的 虐 殺 與 侵 略 ， 是 為 了 雅 利 安 民 族 的 復 興 ﹔ 共 產 主 義 的 「 無 產 階 級 專 政 」 ， 則 是 為 了 實 現 解 放 人 類 的 終 極 歷 史 夢 想 。
港 人 對 阿 扁 弱 勢 一 廂 情 願
香 港 人 對 台 灣 常 常 有 很 多 wishful thinking （ 一 廂 情 願 ） ， 沒 有 多 少 香 港 人 喜 歡 陳 水 扁 ， 因 此 在 今 次 大 選 中 ， 大 都 希 望 見 到 連 宋 選 贏 ， 又 或 者 在 槍 擊 後 ， 都 覺 得 阿 扁 出 「 陰 招 」 ， 於 是 推 論 其 政 權 在 未 來 幾 年 將 苦 於 欠 缺 公 信 力 ， 成 了 一 個 弱 勢 政 府 。
不 錯 ， 阿 扁 今 次 確 是 出 了 很 多 並 不 光 采 的 招 數 ﹕ 例 如 公 投 為 名 ， 造 勢 為 實 ， 以 政 府 的 龐 大 行 政 資 源 宣 傳 公 投 ， 間 接 為 民 進 黨 助 選 ﹔ 又 或 槍 擊 發 生 後 千 方 百 計 操 控 整 個 操 作 ， 令 自 己 贏 盡 好 處 等 。 但 我 相 信 ， 不 單 是 阿 扁 自 己 ， 就 是 更 多 的 台 灣 人 最 後 都 會 自 行 合 理 化 和 原 諒 這 些 不 義 ， 因 為 一 切 的 不 義 ， 最 後 都 服 膺 於 一 個 他 們 心 目 中 更 神 聖 的 目 標 ﹕ 就 是 台 獨 的 聖 盃 。
過 去 幾 年 ， 幾 乎 每 隔 一 兩 年 自 己 便 有 到 台 灣 觀 選 ， 由 「 有 夢 最 美 ， 希 望 相 隨 」 ， 到 「 台 灣 第 一 」 ， 再 到 「 相 信 台 灣 」 等 ， 這 些 民 進 黨 競 選 口 號 中 ， 都 洋 溢 著 濃 得 化 不 開 的 本 土 意 識 。 今 次 到 台 灣 ， 在 民 進 黨 選 舉 造 勢 晚 會 中 ， 聽 到 如 雷 貫 耳 的 「 台 灣 國 」 喊 聲 。 朋 友 馬 嶽 和 陳 健 民 說 ， 他 們 坐 的 一 架 的 士 ， 司 機 可 以 N 種 角 度 及 N 個 層 次 ， 和 你 討 論 為 什 麼 要 在 2008 年 台 灣 獨 立 ， 水 平 隨 時 高 過 我 們 的 學 生 ﹔ 再 加 上 充 斥 滿 街 頭 巷 尾 的 書 籍 、 歌 曲 和 流 行 文 化 ， 大 家 開 始 領 略 到 ， 台 獨 的 意 識 形 態 機 器 ， 在 一 般 公 眾 中 操 作 順 暢 到 一 個 什 麼 地 步 。
事 物 發 展
不 以 旁 人 主 觀 意 志 所 轉 移
絕 大 多 數 香 港 人 （ 包 括 筆 者 ） ， 都 不 希 望 見 到 台 灣 獨 立 ， 但 容 我 稍 為 修 改 恩 格 斯 的 名 言 來 表 達 我 的 感 慨 ﹕ 「 事 物 的 發 展 ， 往 往 不 是 以 旁 人 的 主 觀 意 志 所 轉 移 的 。 」
香 港 人 和 祖 國 同 胞 ， 都 有 很 多 wishful thinking ， 都 不 情 願 聽 到 很 多 事 實 ， 但 我 想 我 有 責 任 講 出 我 的 一 些 觀 察 ， 就 算 那 些 不 是 我 的 立 場 ， 但 這 是 身 為 知 識 分 子 的 責 任 。
港 人 另 一 個 wishful thinking ， 就 是 國 親 聯 盟 落 敗 ， 連 宋 無 可 避 免 要 退 出 舞 台 ， 這 反 而 是 一 件 好 事 ， 因 為 4 年 後 ， 就 可 以 由 馬 英 九 「 待 從 頭 ， 收 拾 舊 山 河 」 云 云 。 但 只 要 你 與 當 地 人 多 談 話 ， 哪 怕 是 一 位 的 士 司 機 ， 也 會 告 訴 你 ， 4 年 後 ， 對 馬 英 九 難 表 樂 觀 ， 連 王 金 平 （ 國 民 黨 內 的 本 省 人 、 李 登 輝 本 土 路 線 的 繼 承 人 ） 的 機 會 ， 反 而 可 能 也 要 再 大 一 些 。
馬 英 九 有 一 項 「 原 罪 」 ， 就 是 他 並 不 是 在 台 灣 出 世 ， 在 當 前 台 灣 的 政 治 氣 候 下 ， 這 是 他 終 身 也 不 能 洗 脫 的 。
我 有 一 些 NGO （ 非 政 府 組 織 ） 朋 友 今 次 組 成 另 一 個 團 去 觀 選 ， 他 們 探 訪 了 當 地 的 NGO ， 以 及 那 個 提 出 「 『 爛 蘋 果 』 和 『 毒 蘋 果 』 」 理 論 、 因 此 叫 人 投 廢 票 的 「 泛 紫 聯 盟 」 ， 他 們 最 先 在 交 流 中 咬 牙 切 齒 地 批 評 阿 扁 如 何 由 未 上 台 之 前 的 戰 友 ， 到 上 台 之 後 變 成 出 賣 基 層 ， 勾 結 權 貴 財 團 ， 因 此 必 須 在 今 次 選 舉 中 盃 葛 他 。 但 投 票 天 ， 朋 友 見 到 聯 盟 中 的 一 些 年 輕 弟 兄 姊 妹 ， 最 後 還 是 一 身 綠 色 打 扮 的 到 了 民 進 黨 的 祝 捷 會 ， 明 天 問 起 ， 他 們 都 承 認 最 終 還 是 投 了 阿 扁 票 。
原 因 只 有 一 個 ﹕ 「 台 灣 人 投 台 灣 人 」 。
在 台 灣 「 本 土 主 義 」 這 隻 聖 盃 當 前 ， 什 麼 都 可 以 被 原 諒 。
馬 英 九 的 政 治 原 罪
台 灣 政 論 家 、 陳 水 扁 《 台 灣 之 子 》 的 「 影 子 作 者 」 胡 忠 信 ， 曾 經 以 二 千 五 百 年 前 的 一 段 歷 史 來 比 喻 2008 年 建 國 論 ﹕ 「 當 希 臘 人 面 對 比 她 強 50 倍 軍 力 的 波 斯 人 ， 希 臘 人 以 自 由 民 主 體 制 做 為 核 心 價 值 ， 希 臘 人 民 有 『 正 義 感 』 ， 為 自 己 的 城 邦 與 生 活 方 式 而 奮 戰 。 」
胡 忠 信 又 愛 引 述 史 詩 英 雄 Parzival 的 一 句 話 ﹕ 「 他 非 天 使 ， 亦 非 聖 人 ， 而 是 一 個 追 求 行 動 活 生 生 的 人 ， 天 生 具 有 勇 氣 、 慈 悲 和 忠 誠 的 美 德 。 因 為 對 這 些 內 在 特 質 堅 定 不 移 的 信 念 ， 而 不 是 超 自 然 的 恩 典 ， 他 終 於 贏 得 了 聖 盃 。 」
台 灣 踏 上 不 歸 路
看 完 這 些 文 字 ， 相 信 讀 者 或 許 會 多 一 點 明 白 ， 什 麼 是 台 獨 的 「 聖 盃 之 旅 」 。 無 論 你 喜 不 喜 歡 ， 台 灣 已 經 踏 上 一 條 不 歸 路 ， 這 也 是 中 國 人 最 大 的 感 傷 。
武 力 攻 台 ， 血 的 代 價 ， 或 許 能 夠 阻 慢 台 獨 的 步 伐 ， 但 只 會 加 強 這 方 面 的 決 心 ， 結 下 恍 如 「 二 二 八 」 一 般 的 傷 口 ， 永 遠 無 法 彌 補 。
**明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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