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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2-27 08:48:00| 人氣54|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哀愁下的天空:我的二二八事件經驗黃華昌/日文原著 盧兆麟/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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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勝之國,戰敗之兵

一九四六年三月二十日,我乘坐日昌輪,從日本抵達基隆港。全船乘客八百餘人,包括原為日本軍人、軍屬、留學生和一般民眾。為遣送這批人,台灣當局特別調度終站為嘉義站的一列專車,靜靜待在基隆月台。

之前曾聽聞,國民黨政府對待前日本軍人的處置方法是:關進高雄的一間俘虜收容所,一進去起碼五年牢獄。我一直擔心這事會不會落在我身上,想不到意外簡單地通過盤查,終於順利踏上祖國的土地。

車到台北站,已夜幕深垂,車頂三盞五瓦特小燈泡,照得走道昏暗,不便走動,頓感到戰勝國的台灣,竟比戰敗國的日本都不如,更為物資缺乏而感到悲哀。列車走得很慢,到達竹南站時已是半夜一點多。我先下車,向同行的鄭君與賴君,互道珍重,誓約再會。

回想當年,賴君與我同搭富士輪離台,同遭美國魚雷擊沈,同在海上漂流六七小時才被救起,然後同到大津陸軍飛行學校報到,畢業再同到熊谷陸軍飛校立川基地服役,乃至到豐岡陸軍航空士官校,一路同隊同班,同艱共苦。不但如此,就連戰(新聞、網站)後也一同揮鍬開墾,在原子彈轟炸後的長崎廢墟,一同從事清理工作;每天為了填飽肚子,到處應徵粗工,一起過著有一餐沒一餐的挨餓生活。

至於鄭君,是從特別幹部候補生踏進軍中,比我慢一期,年歲卻大我三歲,頗具明晰洞察力,為人樂善好施,正是前輩的性格。在終戰後的混亂時期,他一直引導我破迷解惑。兩位都是莫逆之交的戰友,和他們分別,令我萬分不捨。

半夜出現的軍人魅影

出了車站,沿著無燈的街道,蹣跚顛簸地慢慢走,終於找到了家。戰後的家宅,門窗破了,雜亂而笨拙地補釘木板,從隙縫窺視,裡面一片漆黑。我放聲大喊,猛敲叫門,許久一直沒有動靜。正猶豫會不會家人疏開別處還沒回來,忽然聽見木屐聲,我趕緊用客家話大喊:「爸!是我,華昌啦!」

有人點上了燈,出來開門的是大哥。他用疑惑的目光打量我,從頭到腳,再從腳到頭,一語也不發。突然間,慌慌張張地跑上樓,叫醒全家人。父親一再揉拭眼睛,嗚咽地說:「孩兒呀!你真的回來了?」向來話少的母親躲在他身後,淚汪汪看著我。這時大嫂說:「大家一直謠傳你在特攻隊戰死,媽因為這樣,快撐不下去了。」

一九四五年八月,日本戰敗,被徵調各戰場服役的台灣青年,陸續解甲回國。但在日本本土的我,反而被隔絕在另一世界,家書寄不到,手札寄不出,兩地懸念,怎麼不教人著急。家人找郡役所(鄉鎮公所)要人,不幸的是,被村民稱為「閻羅王」的擔任課長,畏懼遭到報復,早就把文件一概燒毀,連人都不知消失到哪裡去了。

政治紊亂、行政癱瘓,這種情況下,要查知我是否平安,猶如大海撈針。街坊一聽傳說,我一定戰死無疑。母親對傳聞半信半疑,於是找中港街的「鐵口斷事仙」到家裡問卦。他第一句話就問母親:「你要問兒子的生死嗎?」這一問,母親啞口無言。後來得籤,鐵口仙一看籤示,斷言說:「你兒子早已不在人間了。」不灰心的母親又到我要出征時,帶我去祈求「武運長久」的祖祠問卦乞籤,還是下下籤。可憐的母親,到此幾近絕望。

大哥也不灰心地尋找我的下落。在京都大學附屬醫院的方任葵(壬癸?)醫師,可說是大哥唯一的消息來源。一九四五年十二月,他搭上第一艘遣返船歸來,向大哥報告一些留日待歸的台灣人動態。據他輾轉聽聞,說我在日本被編入特攻隊訓練營,以後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這些蛛絲馬跡,愈描愈黑,風聞傳風聞,難怪村人都相信我死了。如今被斷定死了的人,忽然在半夜像幽靈一樣回來,難怪全家人滿腹疑惑與驚喜;他們的惦念關心,也讓我無比感懷。

走了樣的特攻員

特攻隊是戰爭末期日軍的禦敵法寶,其實就是單程人帶機的自殺攻擊,標準的不人道戰術。但在當時軍中,卻被視為無上光榮,死後可成為靖國之神。我雖受過特攻訓練,卻因終戰而保住一命,所以我常自嘲是走了樣的特攻員。

回國之初,我沒有一件家居服可穿,僅有的衣服,不是飛行服就是軍裝。可能是年輕人的自負、矜持心態使然,我要外出時都會穿飛行服,因此不時有人對我敬禮、打招呼,或投以羨慕的眼光。街上男女老幼,都對我指指點點,小聲地說「特攻隊」、「飛行士」,使我樂透了。不過也有人嫉妒而叫我「大塊呆」的。但誰知道,我在日本淪落漂泊的遭遇?

戰後在日本,有一段時期被留在航空士官學校,處理善後工作。不多久,就被掃地出門,流落街頭,無吃無住。為了充飢淪為小偷,溜進機場偷摘蕃茄、玉米、落花生。白天做刈稻工、開墾雇工,無所不做,都是為了不至凍餓死。後來聽聞長崎有偷渡船可回台,就不顧一切流浪漂泊,到了長崎,到處找工地做小工,並淪為詐欺賊,為了果腹詐騙飯票。這是戰敗兵的切身生活,那是多悲慘的日子。

如今回鄉,曾經是邋遢流浪漢的我,變調的特攻員,卻一翻身成了熱門人物。昔日恩師潘萬枝老師,現已升任竹南國民學校校長,高興地帶著哽咽的語氣,向老師們介紹我:「這是我的學生,本校出身的唯一日本空軍飛行士黃華昌。」滿臉春風,堆滿了愉悅之情。我的名氣也愈來愈旺了。

國府劫收,惡行惡狀

一九四五年十月二十五日,台灣結束五十年的日本殖民統治,回歸祖國懷抱。台灣人從此搖身一變,由「清國奴」變成戰勝國民。戰時被徵調各地的台灣青年,陸續從中國、南洋、澳洲等戰區遣送歸來;國外留學生,尤其很多留日的人,自動放棄學業歸國,為復興大業而努力。一時在竹南鄉下,街坊都呈現一番活力。但當時的工商業,因受戰爭破壞,復甦緩慢;復員的青年越多,就業越困難。目睹這樣的世態,我們從殺戮戰場歸鄉的歡喜,也瞬時幻滅了。

從祖國來的國民黨官員和國軍,對台灣人到處誇示戰功,並以征服者的心態君臨台灣人。高官自私自利,從日本人手中接收龐大的「日產」自肥,像幾十萬噸庫存的食鹽、樟腦,藉口「蟻蝕」加以報銷,食鹽偷賣到中國,樟腦偷賣給歐美。其實台灣的小學生,也知道螞蟻不吃鹽和樟腦的。

中下級官吏很多學識低劣,幾近文盲,卻以上司身份管理受過現代教育的台灣人。他們收賄瀆職,官官相護,把「成果」獻上高官,不僅可升官,又可兼自肥。

來台的國軍,身著臃腫的棉襖,背插紙傘,腳穿草鞋,形同乞丐狀。素質極惡劣,比起官吏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們把接收來的軍糧流售給商人,連槍砲都可賤賣給黑社會集團。惡質的士兵,把強姦掠奪視為平常事,曾經是「夜不閉戶」的台灣,很快變得治安大亂。

再加上大量的米糧、糖、煤炭走私賤賣給中國,台灣因物質缺乏,物價暴漲,住民生活塗炭,人心惶惶,遍地怨聲載道。當局卻一口咬定台灣人「受皇民化教育,奴隸根性已深,幾近喪失民族精神」,認為思想有問題,加重對台灣人的壓制措施。

世態的變化,使一些熱血的台灣青年興起投身軍旅,革除腐敗政府和無能軍隊的念頭。終戰初期,陳儀手下進駐台灣,台中以北為七十軍,以南為六十二軍。駐軍招募新兵,失業青年踴躍應徵。入營當天,歡送的人潮以日本軍歌助勢,熱烈相送的壯觀場面,令中國士兵感動得流淚。因為他們都是大地主、富豪買來的傭兵,或被抓來充軍的農夫、工人。他們大惑不解,自古有言「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為何台灣老百姓如此熱烈歡送子弟兵入營,引染他們的悲戚之情。

(待續)

台長: Em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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