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於編織溫暖
由手心蘊釀泛游指端
趨移的寒意，不離方向
無奇平坦坐落，在起針、收線
中央
就由心吧，有意
無意，原本一樣
媽媽嫁到我們家時，小姑姑剛好小學畢業，當時由於家裡經濟狀況不佳，又是女孩子，原沒打算讓她繼續求學。後來在爸爸跟媽媽的請求下，上學期間就跟新婚的父母住在離老家不遠的小鎮上，除了學費由奶奶和大伯提供外，日常交通與伙食就由父母負責。所以，未婚前小姑姑住我們家的時間，比住老家長。也因此從小，除了偶而住到外婆家外，幾乎都是小姑姑帶著。
姑姑讀的是家政學校，由初中部到高中。畢業後則學習機械編織毛衣，接些零星工作賺取微薄的工資。當時成衣還不流行，台灣社會經濟未起飛前，一般人生活依舊節儉，姑姑的工作有時是新線織就，有時則須將舊衣服拆掉重新編織。
以往毛線不像現在這麼方便，購買時一陀陀捲得好好的，由裡頭或從最外層抽出線頭，就能開始作業。那時候的毛線是一大圈或半磅或一磅，為防止縮水，拆封後必須先過水、陰乾，再架上線框，輾轉纏繞到一個木頭製成的四腳線捲上才能作業。遇到舊毛衣，那更是麻煩，首先須找到織線末端，解開後展開拆解工作，中或斷線或糾纏，這時必須靠耐心與工夫來接續線頭、理順條理。連打結都有一定方法，保證打得又小又牢固，才不會妨礙織造時的平滑與成品耐久。
我最喜歡舊衣翻新了，那時候才有機會參與破壞。姑姑把舊衣領子、袖子、衣身一片片分解開來，拆掉縫線，挑出線頭，然後我就能從整片織物中，抽出長長的線來，一會兒工夫，衣服就不見了。接下來的工作就看姑姑了，她會立即將拆散的毛線繞上捲線器上，做好上機前準備，否則常被我或弟弟不小心給打亂，她就要花更多時間擺平那團混亂。
打好的織片有時是拿針縫合，有時則運用勾針來連結，什麼時候用勾針，什麼時候得動縫針，這屬專業範疇，即使到今天我還是不懂。我比較喜歡姑姑使用勾針，因為那時候才能趴在她身邊，骨碌碌轉著眼珠子，跟隨她靈巧的手指動著。當她開始拿縫針時，我就必須離得遠遠的，不許靠得太近，原因是怕不小心被戳到眼睛。
大概到了五六歲吧，小姑姑看我無聊得緊，開始教我勾針基礎法－鎖針，往往一小團舊毛線被我勾了拆，拆了又勾，玩得不亦樂乎。鎖針玩多了，也不曉得哪來的靈感，開始勾出一小片圓來，姑姑看我能由直線轉出面來，有點意外，但也開始認真教我長針、短針勾法。
玩耍時間在上學後中斷了，不久小姑姑外務也多，朋友忙著為她介紹男友。國小三年級時，終於遠嫁到山的另一邊。線，被書本取代了去。一直到國中家政課，由於學校重視學生一技之長的培養，課程安排秉持正常教學，不像有些學校，家政、音樂等等副科都分了去上英數理課，才又接觸編織。經家政老師指導，學會圖案辨識，這時，除了圍巾外，開始有別的作品完成。
手工編織有幾種方法，在台灣最常見的就數勾針和棒針。只要學會基本針法，藉著幾根簡單的工具，很輕易即可將長長的織線製作出美麗的物品來。
我喜歡編織，毛衣、圍巾、毛襪、桌巾、床單甚至玩具、擺飾。每完成一件成品，就有股喜悅襲上心頭。以往常比對著書上圖案、針法，按部就班照著勾勒。近年則偏好選擇喜歡的顏色、質地，運用簡單的針法隨興製作自己想要的東西。編織時，只須構思適用度，不須為花樣傷神，倒添了份悠閒。
我常想，藉由很多事件都能看見人生哲理。拿編織來說，只要順著線團條理抽取，工作進行的輕鬆順利。如果線團被打亂，無論是自己或別人不小心，都必須花上一段時間與精力去解開這團糾纏。如果不敢抽離，線團將永遠解不開，而拉得太緊，到頭來只得扯斷後再重新接續，這時候無端多出的結，總覺得是個缺憾。如何在鬆緊之間將力道運用得恰到好處，把癥結適時抽出、理直，這時，靠的就是耐心與智慧了。
線的問題解決後，只須加上自己對美的要求，在針線密密交織下，由雛形到成件，理想終將達成。不管作品最後是拙劣或優越，它，都是自我要求下的產物。
生活，不也如此？
生命過程中，如果懂得方法與關鍵，若能好好運用智慧和心力，在欣賞的眼光下，不管針法簡約或富麗，你我都能編織出自己喜愛的花朵與人生。
2001.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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