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村老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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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仁兒童樂園，位在台南市區，聽名字就知道是兒童的天堂，對從沒有去過城市的小孩來說，去那裡遠足更是夢寐以求的。從學校宣佈要去的幾星期前，我就興奮得晚上睡不著覺，總是期待這一天趕快到來。當然，越是靠近來到的日子，內心雖然高興，但表現得越要「奉公守法」，否則，一個不小心犯錯，被處罰去不成，那可是「傷心的大災難」。

遠足前一天，老師清楚規定要攜帶的物品，水壺、手帕、午餐，還有當時真的不知道要作什麼的廿元。媽媽當晚依照老師規定要帶的東西，一一準備妥當，廿元小心的放入，褲子右邊沒有破洞的口袋，在那個時代，這可是一筆大數目。

天還沒有亮，媽媽已經和往常一樣，是第一個起床，她捻亮廚房昏黃燈泡，一會兒鍋鏟罄！鏘！碰撞聲傳來，心想；天下的母親都是在用皺紋和白髮，換取兒女的成長。冷風忽然襲來，我攏了攏被子，想著還早！就再睡一回吧！那天清晨走在上學的路途，霧氣朦朧一片白茫茫，濕漉漉的，每吸一口新鮮空氣，就會覺得肺部飽滿許多，地面上仍然爬著，無數來不及回家的蝸牛，每天上學都是這般情景，只是一年四季各有不同。學校雖然距離住家有一段不短的距離，每天已習慣來回的走，並不會覺得辛苦，更何況是要去遠足呢！

近學校旁村子，有一個賣肉包的小店，老闆每次掀開竹籠蓋，香噴的蒸汽，立刻從竹籠內噴出，十個一籠，很快就被圍在旁的小朋友買去，佇足望著，口中饞得很，心中想，自己從來沒有吃過這裡的肉包，今天好日子，總可以買來嚐一嚐，五塊錢一個，我要買兩個。老闆掀開一層層，蓋著保溫的棉布，拿出香噴噴的肉包，放在我手掌上，兩手燙得換來換去，感覺肉包軟綿綿的，當咬下去的那一剎那，肉汁從嘴角旁溢出，真是有夠滋味。

從學校出發去天仁兒童樂園，是搭乘海軍鐵殼子拖車，裡面沒有座位，全部都是站著的，有時，路不平突如其來的一陣顛簸，也會引來大家驚呼，搖晃的模樣，真也能增添些許歡笑。鐵窗比我們高許多，看不到外面，而且是用鐵網封閉住，大概僅用來採光和通空氣。老師斜靠在唯一出口的鐵欄杆旁，那裡，也是唯一可以看到外面的風景。

路程約莫兩小時後，突然聽到拖車獨有煞車的排氣聲，緊接著人群往前緊靠，引起車內同學一陣騷動，老師大聲說：「同學們！天仁兒童樂園到了，現在班長開始收門票錢廿元。」當時腦袋像是遭到雷擊，什麼！那廿元是要買門票的。看到同學一面收拾行李，一面陸續將錢交給班長，我實在不知如何是好，看到老師已要下車，緊追上去說：「老師！我想上廁所」。就這樣遠遠的躲在車後，看到同學排隊依次進入兒童樂園。我紅了眼眶，眼光感覺逐漸糢糊，淚水潸然的流下。隔著鐵欄杆，遠遠看到同學興高采烈玩著旋轉木馬、摩天大車輪、軌道火車、碰碰車．．． 。

中午回到車上，和司機叔叔說：「我不舒服，先回來休息」。獨自到車內一角坐下，那種落寞孤寂的感受，立刻湧上心頭，解開用布紮緊的飯盒，已經冷了，裡面是媽媽昨天夜裏做的包子，一口一口咬下去，已經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心中卻是百味雜陳。下午同學熱鬧歡騰的回到車上，爭先恐後說著今天好玩有趣的事，似乎並沒有發覺我沒有去。抹掉眼角已乾的淚痕，假裝出和大家一樣的笑容，調整心情安慰自己想著；我也有來過，不是嗎？只是沒進去而已。

回家時，媽媽問起今天遠足的事，擠出笑容說：「很好玩，有音樂旋轉木馬、步步高升摩天大車輪、快速旋轉軌道火車」同時從口袋裏掏出剩下的十元，還給媽媽。媽媽詫異的說：「好便宜，十塊錢能玩這麼多東西」，我點了點頭。那晚自己出奇的安靜，同時，很早就上床睡覺了。

童年已逝，回味往事，那種過去點點滴滴心酸湧上心頭，卻香醇已然變成現在的美酒，令人怡情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