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樹說我出版《六十老人愛生死》,學張良澤教授找一堆人寫序。說起張良澤教授,一九七三年(或一九七四年)張良澤教授甫自日本返國,任教成大。那年我在高雄海專創辦「摘星詩社」,輔導老師為剛自成大中文系畢業的張點凡老師,於是邀請張良澤教授到校演講,我印象很深刻張教授的講題是,談詩意兼談鍾理和作品。我還記得和點凡姐一起到高雄火車站與張良澤教授碰面,並且在火車站對面的一家麵攤用餐的情景。(四十一年前張良澤教授的講義將呈現在《六十老人愛生死》中。)
其實是否學張良澤教授並不重要,而是二0一二年七月突然大病一場,痊癒後,除了決定整理、出版自己的全部習作外,同時決定修訂原題為「一個中年男子的愛生死」一文,將我的一生做完整的紀錄。二0一四年八月,完成全部習作的出版後,歷經高雄市議員輔選、過年等等,二0一五年迎面而來,60一甲子的歲數也悄然浮現,於是,有了出版紀念專書的構想。
擬定為我寫序的這些人都是具有特殊意義的。我的一生,因為文學而豐富,因為文學而塗抹色彩。自一九七二年開始習作,我的第一篇文章〈再見吧,夢湖〉刊登於一九七二年十二月二十七日中國晚報,稿費五十元,主編傅姐孟麗開始不斷刊出我的作品,讓我深受鼓勵,持續積極創作,且日後我召集創立「掌門詩學社」的名單也是由她提供,我第一個想到為我寫序的人,自然是傅姐孟麗。
和美鳳認識已經四十幾年,當年她才高一(高雄商職的文藝社團好像是「野渡」吧)!歷經文青年代、掌門同仁、宏總同事等等情誼;與鍾老大一同創辦掌門詩學社;仙龍、玉蕊、銓公、樹哥、薌雨皆是掌門老同仁,今生和我都有一段難得的因緣;張詩除了是掌門同仁外,也是高雄海專摘星詩社學弟;結識沈默超過30幾年是因義農的關係,,那年他和路寒袖創辦「漢廣詩社」;同為文青,當年老陌在綠地詩社,經常相聚談藝論文;和畢華的因緣較為特殊,畢華為中期加入掌門,那時我忙碌於家庭、事業,較少參與詩社活動,當時因畢華出書事宜曾發生些許不愉快,殊不知畢華此次出版《簪花男子――離畢華詩˙文˙畫集》(遠景出版社)竟也和我有某種關連,人生際遇實在巧妙。當然,遺憾的是遺漏了兩個人,一個是已經出家的翁鄉雨,他曾為我的第一本書《葉綠脈上的純》寫序(而《六十老人愛生死》有可能是我的最後一本書),更是我在文學路上的第一個友人;另一個是為我出版第一本書的「心影出版社」老闆邱國禎(現「南方快報」負責人),因為出版我的書,讓他栽進純文學的出版領域,以致於爾後造成嚴重虧損,我實在難辭其咎。
綜觀《六十老人愛生死》的十二篇序文,分別寫出不同風貌的古能豪,雖然只有褒沒有貶,有些虛偽,但至少符合我所希望的,讓各個角度的古能豪,組合成一個鮮明具體的古能豪,然而不足的是缺少「海專生活」和「職場生活」,這兩階段生活佔據我人生極大部份。其中美鳳寫了一點點「職場生活」,本想請張詩自「海專生活」角度切入,然張詩說:「想到35年來每次有聚會,望著你在煙霧裊裊中的急智文采,和從容詼諧的應對,實在是勝過其他同仁。蓋他們容易被激怒,神態便不自若,而你幾乎沒有。」(這樣的形容是言過其實的,其實是自己口拙)然而對於自己而言,這已經是一本非常非常難得、值得終身紀念的書了。
此次透過〈六十老人六0剪影〉資料的整理,往昔種種似乎全部回到眼前,我想起日式舊宅,鑽進榻榻米下方尋找鴨蛋的情景;我彷彿看見坐在床沿父親孤寂的身影;我看見入伍服役時,父母親送我到車站時的眼神;我想起那個讓我刻骨銘心的女人陪我走過青澀的歲月;我想起結婚生子後這三十幾年來的一幕幕過程;我深深自責這四十年來,應該有人因為我的言行舉止而受到傷害,我只能在心底默默致歉,畢竟人生無法重新來過;我想起今生和我交會的每一個人,感恩他們帶給我的點點滴滴。而人生的種種彷彿都只是一剎那,60一甲子歲月盡在一瞬間走過了。
我想起二0一二年七月的那場大病,在所有人眼中,那28天,可能認為我是無憂無慮的躺在那兒,是昏迷不醒、沒有意識的,然而清醒後的自己,卻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活在旁人無法理解的另一個世界裡,活在另一種恐懼的情境中,並非是如表面呈現的平靜或一目瞭然的樣貌,甚至是往昔的經驗法則(由此可知智能障礙者的世界也是有喜怒哀樂的)。這是大病後對生命的最大體悟,也深刻的瞭解我在《賣唱書生走風塵》的扉頁上寫下的:「因為生命沒有十全十美,所以才美麗;因為人生無法一帆風順,所以才精彩。」
無可諱言的,這場大病對自己生命的衝擊和影響是深遠的,讓我對於此後的歲月不再有任何抱怨和不滿,只有負責任的過著每一個日子,只有以感恩的心情回報週遭每一個人,這確定是我未來的人生態度,因為二0一二年七月三日之後的每一天每一口呼吸,都是上天最為尊榮的恩賜。
至於像我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男子,出版自己一甲子的書,似乎有點小題大作,毫無價值可言。可能是這樣吧!即使是這樣,我仍執意出版,重新溫習自己的人生。當初的構想是將本書分成兩部份,第一部份為文字,第二部份為資料彙集。文字部份是希望能以自己既往作品交織而成自己一甲子的歷程,最重要的還是延續二00八年出版《懺情書》懺情的意旨,然而完成修訂〈六十老人愛生死〉乙文,瞭解仍有某些屬於個人私密的內容未能大膽書寫,那些內容無關他人,只是自己的不堪,就讓自己內心永遠藏著一份巨大的無法彌補的虧欠吧!或許就讓那份虧欠留在午夜夢迴啃蝕自己內心直到死亡吧!
今生感謝這一甲子和我交會的每一個人。
最終慶幸的是古能豪一甲子的書─《六十老人愛生死》終於出版了。
──二0一五年六月二十五日
──二0一五年七月十九日 台灣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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