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價位不高，這個地位也不高。
不過對於一個月三萬出頭的我來說，將近七倍的待遇，聽在耳裡，還真的是一片毛骨悚然！
尤其還是我自己。
如果說不是一股該死的責任心作祟，前一天晚上，我不會忙到九點多，只為了這個市場分析與廣告策略企劃案，只為了這一個聽說很難搞的業務經理。
雖然說KEN堅持坐捷運再轉公車以便展現節儉的美德，但對於企劃案還沒想好怎麼提案的我，實在是需要些時間在計程車上安靜的REVIEW一下，你知道，我不想出醜。
尤其是對於比搞這件事。
「反正兵來將檔，水來土淹，我相信Gene你的能力！」
謝謝Erica的強力背書，我知道你也只是在掩飾你的不安而已。
軟體科學園區才蓋好一半，前棟的光鮮亮麗和後棟的篳路藍縷形成陽光下強烈的對比，穿過中間的星巴克，我多希望坐在那正跟紅髮辣妹聊天的是我，而不是那個圓形禿頭。
一杯咖啡也好，代表的一次沉澱，是我的提案前慣性行為。
KEN禮貌性的開場：「嗨，又見面了，我們上次初訪後回去跟創意部做了討論…」
「好，不用客套我知道，直接開始吧。」這個業務經理還真的直接。
他非常年輕，在我看來應該不超過三十歲，沖天的平頭下有一張比我長三分之一的臉型，無框眼鏡下則有一雙看來十分難搞的眼神。
我開始擔心我的企劃案講不完了…有一種一定會發生什麼事的預感在冒泡。
簡單的自我介紹、交換名片後，我正式開始講企劃案，我在提案時一向都是自信滿滿、條理分明，還沒講完品牌定位，我開始發現他的眼光怪怪的。
那是一種看著獵物的眼光，炯炯的視線直接射進我的瞳孔，反射出令人不自在的情緒，那種表情不太像在聽企劃案，比較像是…在打量你這個人。
看的我非～常不好意思。
當他翻到競爭市場分析那一頁，我看到他的眼睛亮了起來。
「這是你做的？」還沒說完呢，他直接切斷我的提案。
他這樣的反應並不奇怪，因為我用不同的角度重新定義了他們的競爭市場，讓商品有了更具競爭力的定位。但是他接下來的話可就真的嚇死人了。
在我點頭後，他竟然當著我們經理KEN的面：「有沒有興趣來我們這邊上班？」
直接挖角。
我看到KEN一臉茫然的樣子，反映到我這邊也一時語塞。
不理他，也不能理他，繼續笑容滿面的陳述我還沒說完的地方，但是這個自負的業務經理也繼續完成他未完的話：「你在那邊薪水多少？」
「經理，我想，我們先完成這次的提案吧！這才是我們今天的目的。」我說。
他點了點頭，把企劃案蓋上，示意我繼續，也繼續他那種近乎是瞪人的注視。
當我比手畫腳講到SWOT分析的時候，他眼睛「瞪」著我，手拿起旁邊的電話撥總機，其實這樣的態度，真的十分不尊重提案者。
「喂，Linda，幫我拿一張履歷表進來。」
天‧啊。
我尷尬的繼續我的工作，等Linda拿進來履歷表後，他直接「督」到我面前，連帶一隻筆：「來，填一填，九月一日來上班。」
他真的有這個權力直接簽我嗎？這時候的懷疑可真的一股腦衝上來了。
「你一個月薪水多少？有沒有廿萬？沒有吧？我給你廿萬，九月一日來上班。」
「我想這個不適合現在談？」這個時候笨蛋也知道不能有任何的動搖：「你在我們經理面前這樣說，不太好吧！」
「沒關係，人各有志嘛，我們不會阻止Gene更好的發展！」KEN倒是挺慷慨：「我們Gene很優秀的，他在學生時代就已經拿了許多獎，如果他真的能來你們公司，我們也會很支持很高興的！」他想表現公司大方的一面。
大方過頭了。
我這邊不能隨他起舞，我是一個專業的廣告人……
「經理，我想我必須完成這次提案，畢竟銷售才是我們最終的目的是吧。」這語氣毅然決然，讓那個業務經理把履歷表收了回去。
你以為他收回去是要幹嘛？
我終於得到繼續提案的空間，一口氣把要說的東西完整的講完，我是這樣想啦，但是人家可不這麼做。
他拿起筆，開始照著我名片上的姓名、電話在履歷表上面幫我填。
這令我傻眼的動作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接下來，他耳朵聽著我的話，收回銳利的殺人視線，開始專心的看企劃案，我才講到目標族群與商品的關聯，他已經看完我的重頭戲廣告策略及媒體策略，在上面打勾畫圈的，然後抬起頭來，看著我。
好了，不用說了，我的企劃案果然講不完！
「你直接跟我報價吧！我再往上報，應該是就你們了。」他對著KEN說，我看到KEN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
事實上，這個時刻才是廣告人最感欣慰的成就感時間。
他們倆「喬」報價「喬」了蠻久，大部分時間都聽到「你不要跟我說那麼多」、「你們怎麼做我不管，重點是要多久」、「這個我很瞭，直接跟我說多少錢」之類的話，他的年紀絕對沒有KEN大，卻一副老大的嘴臉，讓人看了非常生氣。
不過生氣歸生氣，他們討論價錢時，我的視線範圍，不管看哪，總是有涵蓋到他手邊那張「我」的履歷表。
「好了，就照這樣做，那…吳先生，我們來談談正事好了。」
正事？我今天應該不是來面試的。
「我一直都在注意你講話時候的氣勢，還有生動的表情，一些肢體動作啊、臨場的反應，我發現你是能為我們公司賺錢的人才。」
「你有天蠍座的特質！」還不忘補充了一句：「那種講話的磁場跟我很合。」
他一定是天蠍座的，而且很滿意自己的個性，還好我不是。
「真的不考慮？」他撇撇嘴角，揚眉跟我說：「我一向都是重能力不重資歷，你如果能加以訓練，廿萬只是剛開始而已。」
說真的，我已經不知道該相信他還是相信我自己了。
做個結尾：「這樣好了，我也不知道貴公司的經營方式，很多事還可以再談，不如我們就先完成這個案子，案子成果如果你滿意，我們再來詳談也不遲。」
「嗯……好，那就這樣！今天謝謝你們。」結束，一貫的阿莎力，從一而終。
送我們出園區時，他向我展示走廊外15樓看出去的景色，然後拍拍我的肩膀。
「在這邊工作真的很不錯，心曠神怡，吳先生，你說是不是？」
我不得不承認，那天一整個下午，我心情都很好，一直到現在。
公司的立場十分大方，不鼓勵也不阻止；我的立場還算堅定，不強求也不忘記。
其他的事，就一切隨緣，畢竟我真正想做的是什麼，我還算記的清楚。
有人肯出廿萬請你，是真的嗎？
爽爽就好了。
爽完了，就回去繼續工作囉……
2003.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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