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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1-12 00:00:00| 人氣926|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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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然誌得】畢業人生 ◎ 蔡怡



 (圖/美聯社)


 我第一次和七姨見面時十三歲,父母帶著從小住南部的我們坐火車由岡山慢悠悠地晃到台北,拜訪親戚,見到身材高、氣質不凡的七姨。

 她是母親最小的堂妹,只大我七、八歲,以榜首考入台大中文系,年年在台大領書卷獎,是我心中的偶像。多年後,我也考進台大中文系,和七姨多了學姐、學妹的關係。老教授如臺靜農、張敬、金祥恆等常在我面前讚美七姨,說她不但成績好,還是台大平劇社的當家花旦,風頭甚健,和于大成、楊承祖、龍宇純等教授唱〈三娘教子〉、〈武家坡〉、〈坐宮〉,大紅於校內,更轟動校外舞台。

 她的多元才華與精采生活聽在我這個只念書不參與任何社團的書蟲耳裡,既羨慕又崇拜。

 七姨大學一畢業就嫁到香港,而我自己也為愛遠走天涯,在美國寄居十六年,僅透過母親的航空郵簡得悉七姨在香港培道、蘇浙公學作育英才,回台後任教北一女。她因結婚多年,未生一兒半女,深恐耽誤夫家不能傳宗接代的重責大任,曾下堂求去,所幸七姨父由香港追到台灣,再續前緣後,孕育出三個子女。

 我和兄弟為前程先後離家,岡山老宅只剩父母留守空巢。此時拿了港大博士學位,在高雄中山大學任教的七姨,經常攜全家五口到岡山來探訪父母,是父母老年往來最密切的親人。母親的拿手廚藝,紅燒魚、大滷麵、水晶餃再次表現於冷了多年的廚灶裡;院中結實纍纍的印度櫻桃樹下,多了三雙採擷小手,他們的嬉鬧聲回繞在寂寞多時的前庭、後院;父親得意的自製櫻桃甜酒與醋,也找到最佳品嘗者。七姨全家的陪伴帶給年老父母最大的溫暖。

 母親去世時,七姨、七姨父全程參與教會為母親舉辦的追思禮拜,更一路送母親到五指山上。母親走後,父親失智更形嚴重,我如在生命河流獨自飄零、掙扎,此時忙於教書的七姨用體貼入微之心,龍飛鳳舞之筆,多次寫信撫慰我孤寂之心,助我度過最嚴峻的人生考驗。

 父親彌留之際,我第一個想到的親戚長輩就是七姨,感恩他們夫婦接到我的電話,立刻坐高鐵來到台北榮總父親病房,陪我們整整一天,用〈奇異恩典〉詩歌吟唱送父親安詳離開。  

 世事多變化,幾乎剛送走父親,頭腦最聰慧,為人最厚道,而且剛從中山大學退休要寫家族史的七姨,得了腦瘤,且在短短不到三年的時間就撒手人寰,留下無解與憾恨的驚嘆號!

 對七姨的去世,我們由驚愕不捨,到無奈接受,唯願七姨的生命在擺脫時空、形體的凝滯與束縛後,得以在天悠遊自在,與她所愛的親人快樂團聚。

 椰樹無情猶自碧,有心杜宇棄殘紅;芙蓉弄紫樓空鎖,忍見丁香展素絨?七姨當年把詩文留在台大紀念冊裡,如今從現今人世畢業的她,把愛與溫暖留在人生的紀念冊裡。

2014/01/06人間福報.家庭版】

(本專欄結束)

(作者為留美教育博士,本專欄原於每月第一個周一見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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