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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文賞析】陪母親說話◎馬愛民
 
 刊載日期：2008-07-26  
 

 我跟母親說話向來都很投機。特別是第一次從部隊回來探家，更是無話不談。
當兵一走就是三四年，村裏人都想去家坐坐，聽聽外面的見聞，談談家鄉的變化，白天大部分時間都在陪鄉親們說話，單獨和母親說話的機會不多。母親為了彌補「損失」，就利用晚上的寶貴時間和我說話，家常裏短，今天昨天，什麼話都說，什麼話題都說得興致勃勃。時間一長我就瞌睡。母親見了，說瞌睡了睡吧，明天再說，等我躺下後，母親坐到床邊繼續說起來，一說又是滔滔不絕。直到她見我睏得實在不行了，這才戀戀不捨地走出我的房間。
轉業到地方工作後，回老家的機會多了，可陪母親說話的興趣卻減小了。心想，經常回來，對家裏的情況瞭若指掌，也沒有多少新鮮的話說，說來說去都是老一套，所以母親一說話我就提不起精神，不是走神，就是打瞌睡，有時乾脆找藉口，說這幾天老加班，沒睡好，想睡覺。母親看看我，臉上掛著很不自然的笑，遲疑了一下，說，瞌睡了睡吧。她關上房門，坐到外面給我當警衛。一有人來，她就說，咱說話小聲點，愛民在裏面睡。大多數時間我是睡不著的，睡不著也不想起來，主要是不想跟母親多說話。可母親總想說話，也總有說不完的話。我每次離開家時，她都不想讓我走，她會反覆說，明天再走吧，還沒說住話。我對此很不以為然，心想，經常見面，哪有那麼多話要說。
直到有一天母親抱怨弟弟時，我才意識到「說話」的重要。
弟弟也在城裏工作。他愛熱鬧，愛結交朋友，一回老家，不是請人喝酒，就是出去串門，很少陪母親說話。在家喝酒時，母親得忙著做飯、燒水、應酬別人。等酒席散了，弟弟也喝醉了，什麼話也不說，倒頭就睡。出去玩的話，一玩就是半夜，回來時早已睏得不行，有時連臉都不洗就趕緊睡覺。母親總沒有機會和他說話。儘管弟弟每月給母親的生活費比我給的多，可母親對他還是不滿意。有一次她帶著慍怒對我說，新民這孩子從小就貪玩，長幾十了還是玩心大，一回來不是喝酒，就是不著家，想跟他說說話都說不成。這一點你比他強。人老了，怕孤單，就想跟你們多說說話。你們回來拿不拿東西都中，只要咱坐一塊說說話，比啥都強。
母親的話對我震動很大，我從沒想到說話對她這麼重要。
從那以後，我每次回老家總要找機會和母親說話。沒有啥事，我儘量待在家裏，很少串門，也很少走親戚，要走親戚我也會騎自行車帶著母親一塊去，在鄉間小路上慢慢走，邊走邊和母親說話。我注意到，母親和我說話時總顯得很開心，很高興。為了滿足母親這一愛好，我除了陪母親走親戚外，還陪她趕集、陪她擇菜、陪她做飯，我就像一個剛會走路的小孩，形影不離地跟在母親後面。我不停地給母親講我當兵時的經歷，講我上西藏執行任務時遇到的危險。講我小家庭的事、講工作上的事、講寫文章的事，母親不管聽懂聽不懂，都表現出濃厚的興趣，她總是聚精會神地聽，有些事她還會和我討論一番。當我講到有一次在西藏差點翻車時，她還把我狠狠責備了一頓，埋怨我為啥不早些告訴她。晚上我會打起精神陪母親說話，東南西北，什麼話都說，不需要斟酌，不需要設防，想怎麼說就怎麼說，話說得輕說得重都沒關係，母親願意聽。想不來話題時就說過去的艱辛，說現在的幸福，這些話不知說過多少遍，再說時，母親還是聽得津津有味。不管天多晚，只要母親感興趣，我就說下去，經常是一說就說到淩晨一、兩點。※
 
來源：更生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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