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太陽出奇的炙熱。她一個人獨自來到這個久違火車站前的那片小廣場,思緒卻無法控制的回到她17歲那年冷冷的暑假……
在那一年暑假所剩的最後一個禮拜中,她收到一封好友寄給她的信,信封裡頭只附著一張小小而充滿淡淡香水味的小信箋,就寫著一句短短的話:書書,有個人約妳出來見面,火車站前的小廣場見,速到 ……信末就只有好友娟秀字體寫的三個字:青青留。
隔天一早,她搭了一班火車火速的趕去赴約,一路上她還反覆的想著那句:有個人約妳出來見面的話,她想不透那個小地方會有誰想見她?不過,她還是沒再去想了。
當她踏出火車站出口時,就聽到有人喊了一聲:「書書,妳來啦?」她不假思索立刻就回頭循著聲音來源看去,但令她疑惑的是:為什麼會是大青青兩歲的哥哥來接她?一時間,她也沒想太多,就走了過去。
青青的哥哥──阿海,是先打破沈默的人,他說:「我們就用走的回去吧?!」
她忽然間也不知該說什麼,只好連忙說句:「哦!好!」
阿海這時立刻接腔的說:「我看不到路,是個盲人,所以必須麻煩妳牽著我走。」
她被他的這席話嚇著了,不禁脫口就問:「那你是怎麼知道我到這裡了?」
阿海不慌不忙的答:「我朋友告訴我的,他看過妳和青青的合照,剛才幫完我就走了。」
此時,書書也不知還能說什麼,只是心裡不免有些還無法平息,她不知該不該相信他是一個盲人?
因為他看起來是如此的不平凡,但沒想到,不平凡的會是他的那雙眼。
她只好挽著阿海的手,往青青和阿海住的地方走。
屋子外是一大片的花海,到家門口時,原本挽著阿海手的書書,卻變成他牽著她往花海的一條小路進門內。
她心想:他真的不像眼盲的人。但她卻不能不承認,在往這裡的途中,她看了很多次他好看的臉龐,而他卻是一點都不知。
書書覺得好可惜,但也在心裡暗暗想著,也唯有這樣,她才能肆無忌憚的看著現在屬於她的阿海。
到了晚上,她卻一直都沒看到青青出現,她忍不住的問阿海。
他回答:「青青在寫那封信給妳時,就和媽媽出國玩了。」
她心裡難免有些氣,但……還是沒抱怨出來。
他說:「等下晚些時,帶妳去看我最愛的海,處在深夜星空下的海。」
她一口就答應下來了,也沒去想太多任何可能會發生的危險性,她就是覺得他可以信任。
夏天的海邊感覺上真的就是那麼樣的美,尤其是晚上,這是她那時才發現的。
但她認為那片海是因為有阿海的襯托,才顯得如此的…… 淒美。
阿海像是很熟悉這個海域,她想:大概是阿海愛海,所以常來吧?!她不知道,但她一定會找機會問的。
還在想這些話的同時,他對書書說了句:「想事情嗎?都沒出聲。」他也沒等書書給他回答是或不是,就逕自的接著說:「別以為我盲了,就什麼都不知道哦!我是眼盲心不盲。」
頓時,書書的心又被震撼了一次,心驚著他如此細膩的心。阿海也沒再開口,兩個人就這樣在沙灘上坐著。
三、四分鐘過後,阿海才再用著輕輕的語氣,吐出一句話。他問:「妳知道我為什麼急著見妳嗎?」
「不知道。」這是書書給他的答案。
他接著又說:「因為妳和青青的交換日記。」
她有點想不通了,為什麼她和青青的交換日記,他會知道呢?
阿海似乎能洞悉人心,書書還沒來得及問出口,他就回答了這個在書書心底成形的答覆。
他要書書別怪青青,是自己要妹妹每天唸給他聽的,就在每天這樣的情況下,他覺得他漸漸被書書所寫的任何一句話……給吸引住了。
她的一些想法、一些獨到見解都讓他急於想和書書面對面,雖然他沒法子看到她,但他還是可以用著他的心去感受書書的。
書書又語塞了,她不知為什麼青青會答應她哥哥的要求?
她覺得至少她有權利知道這件事的,但她卻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但她也無力再去生氣了……
其實書書對阿海這個人也不能說完全不知,她一直知道青青有個哥哥。
但她卻不知他是個盲人,因為每回聽青青提起哥哥時,眼神、語氣都是充滿崇拜的,加上照片上的他看起來是如此的令人眼睛為之一亮,尤其是那雙眼……看起來是那麼樣的……迷人。
所以……當她聽到由他口中說出來的那句:「我是盲人。」時,她真的差點不知說什麼好。
海水在此時忽然侵襲到她腳邊她才如夢初醒的回過魂來……
或許是書書靜的太久,他便又開始說起話來,是想打破這個僵局吧?!
還是聽不到她的聲音會令自己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他就是如此焦急的想再聽書書說句話,短短的一句也好。
他問書書說:「有沒有看到不遠處的那盞燈塔?照亮這個海口的那盞燈?」
她應了句:「看到了。」
他就接下去的說:「那是指引著我一路走過來的燈,我能感受到它的光芒……就像星空下最亮的那顆星星一樣,特別的引起我的注意。」
她想起青青對她說的那番話:「哥哥的智慧是不容忽視的,雖然他有某方面的缺陷,但我真的能明白哥哥內心是不寂寞的,他有屬於自己一套的方法去感受。」
那時聽青青說起,並沒讓她想到那麼多的問題,她只當阿海真的是特別的,如今她得到證實了。
她問阿海:「你用心去感受的嗎?」
阿海似乎沒聽到這句,他繼續說著剛才未完的話:「我常常把自己想到的人、事、物用寫的、用畫的表達出來。」
他像是有備而來的從袋子內拿出一本畫冊和筆記本遞給書書,書書接過後,一頁一頁的翻閱,她的眼眶逐漸泛著淚水。
裡頭有好多好多關於她的事,他一筆一畫的用著看不到的雙眼和靈巧的雙手記錄的內容,讓她只能無聲的哭泣。
在他的面前,阿海用心感受到書書的情緒,他輕輕的擁她入懷,黑夜無聲無息的慢慢消逝在漸露的那一道曙光中……
在那裡住了幾天,開學的日子眼看就要到了,她趕忙和阿海告別,搭著當天的最後那班火車,匆忙的趕回家了。
開學後,再見到青青時,兩人都帶著相同的默契──不提起阿海。
就這樣的一直到十年後的那一天,在路上遇到好久不見的青青,才聽她再度提起阿海。
她說:「我哥現在在一所小學擔任教師,憑自己實力得到的一份工作。」
當她在十年後的今天,踏上這片好久不見的土地時,她只有一股衝動,先見阿海吧?!
她獨自走到青青告訴她的那所小學,才到門口,她就見到變得更帥氣的阿海站在門口,她一時以為他的眼睛……好了。但她隨即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因為阿海曾向她說過他的雙眼是天生的,無法復原的。
她向前走去和阿海說了聲:「嗨,阿海。我是書書。」她覺得她真的又快再度以為他的雙眼是看的到的……
他直視自己的那道目光,真的讓書書有點手足無措,就像被正常的眼睛盯著的感覺是一樣的……
他知道他的直覺是準的,他一直覺得書書今天會來,想不到……真的讓他等到了,他告訴書書這個發現,書書就在阿海還沒能想到她的下一步動作時,給了阿海深深的一吻。
她決定以後要讓阿海當永遠屬於自己的盲、目、情、人。
很多的話……就留著以後再互相傾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