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我作的一篇有關911的小說。
***
無題 (上)
「她」篇：直至消失天與地
今天，我如常地在八時四十五分到達我的辦公室，望著窗外蔚藍的天空，我以為這又會是平靜的一天，面對堆積如山的工作，然後下班，回家，和他閒話家常，吃飯，一覺醒來又會是新的一天。誰知，我已經不用再面對這些繁重的工作了，因為這是我在世上最後的一天。
昨天剛剛和他吵了一場架 ( 其實也只有我自己在吵罷了 ) ，原因是個說出來自己也覺得可笑的理由，只是因為他在晚餐裏放了我最討厭的青椒。平常的我一定不會發這麼大的脾氣的，可是，近來的工作實在太多，而且又不順利，令我覺得很疲憊，於是，我把工作的不滿全發洩在他身上。今天，我看到桌上的早餐是他特製的，我最愛吃的意大利沙律，是在世上任何一間餐廳也吃不到的味道。但基於面子的關係，我碰也沒碰，也沒有和他告別便出門了，一句話也沒有說……
雖然因為這些小事而令我今天的心情極差，但也要面對現實，繼續埋頭苦幹吧。
「Do……Do……」電話響起，時間是八時三十三分，我拿起聽筒，原來是一個大客戶的來電，他終於答應和我們的公司簽約。這份合約我們向他游說了很久。若成功簽約，將可以為公司賺到數百萬的盈利。
收到這樣的一個如天籟之音的電話，令我的鬱悶之氣全消，感到這幾個月的辛勞沒有白費，隨即想到要把這個令人震奮的消息告訴他。不過，現在是辦公時間哩，還是下班後才告訴他吧。唔……也要向他道歉。
我走到茶水間，為自己泡了一杯即溶咖啡。把咖啡拿回自己的辦公室，我倚著辦公室落地玻璃，鳥瞰著曼克頓市的景色，在和呴的陽光照耀下，它充滿生氣，一切是那麼的和平。但是，幾秒之後，我絕不能相信眼前發生的是事實，也絕不想這是事實，完全超出我的想像之外。天！這是幻覺嗎？是在拍電影吧？一架波音七四七客機竟然全速向著我身處的大廈衝過來！我是在做夢嗎？
所有辦公室的同事都呆呆的望著窗外，在那一瞬間是那麼的寧靜，時間像是凍結了一樣，但在一秒之後，隨之而來的是絕對的混亂。驚呼聲、尖叫聲打破了那一秒的時間停頓。平日井井有條的辦公室一片混亂，人們全湧到跑到走火通道逃生。
我隨著人群走向大廈中央的樓梯，幾秒之後，大廈劇烈的搖晃，巨大的爆炸聲混雜著人們的號哭聲，猶如合奏著一首死亡的交響樂，聽得我毛骨悚然，但我仍不相信我會死。可是，看著四周的濃煙漸漸令我開始喘不過氣來，亦感到四周的氣溫在不斷上升。因為人太多的關係，梯間擠滿了人。當我們向下走十多層後，有人向我們說裏的樓梯已經被破壞了，不能走，於是我們嘗試走到另一邊的通道尋找生路。
濃煙越來越多，直到我差不多連身邊的人也看不見了，但人們驚呼的聲仍然此起彼落，爆炸後的碎片阻塞了樓梯，令人們寸步難移。很熱，很焗，很辛苦……這裡簡直是人間煉獄，在前無去路的情況下，我想起了他。很後悔昨天對他的態度，很後悔今天沒有吃他做的早餐，很後悔今天沒有和他說再見……不知道是因為濃煙的關係，還是我太恨自己的關係，我的淚水不停地流。我拿出手提電話，打給他。電話緩緩的鈴聲和我焦急的心情造成很大的對比，我心中不斷的祈求他快些接電話吧，我已時間無多了。
「喂？」電話的另一邊終於有人接聽了，是他的聲音。
聽到他的聲音，我更加泣不成聲，我向著電話大叫：「對不起，我很想見你呀！我愛你……對不起……嗚……對不起……」
嘈雜的環境令我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我用沙啞的聲音不斷重複著相同的說話，那時我的思緒混亂到極點，只想到這些話。
慢慢地，我感到暈眩，身體好像開始失去知覺，以往的事就像走馬燈般在我腦海中閃過，昨天的事，前天的事，大學時代的事，中學時代的事，童年時代的事……平時忘記了的往事也記起來了。原來人在死前會見到走馬燈是真的嗎？我真的要死了嗎？大樓的地板開始下陷，我的身體隨著四周的瓦礫向下沈，雖然覺得很不甘心，我才二十出頭啊！但心情卻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靜，是認命了嗎？想不到平日做事粗心大意又脾氣暴躁的我，在臨死之前的一刻竟然可以這樣平靜，原來這就是死的感覺啊？這就是我的人生嗎？此時此時，我只想到了他，他是我世上唯一的「親人」了，我突然覺得很諷刺，原來真的在將要失去一切的那一刻，到一切無可挽回的時候才懂得珍惜自己所擁有的一切……一直在那作的那首歌的旋律忽然在我的腦中浮現，那是我為他而作的第一首歌，一直不知道該怎樣續下去的歌，忽然有了眉目，很想把那首歌送給他呢……
身體不斷往下跌，眼前一黑，我是會跌向永無止景的地獄，還是會受到上帝的憐憫而升上天堂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在這世上的一切要完結了……
無題 (下)
「他」篇：Memeries
我永遠也無法忘記那個日子，那個註定要用黑筆畫下的日子，二零零一年九月十一日。
在那天的前一夜，我剛剛和她吵了架。近來我也發覺她的心情不太好，或者是工作太忙的關係吧！其實我自己也不對，忘記了她最最討厭青椒，卻把它們也加進晚餐裏。我也沒有再和她吵下去，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我也沒有刻意去理她，或許她真的要冷靜一下。
那天醒來，我弄了她最喜歡的意大利沙律，算是賠罪吧！誰知她碰也沒碰就出們了。不過，照她的性格，傍晚下班回來時氣應該消了，所以，我也不太在意。看看牆上的掛鐘，八時四十五分了，她應該回到公司了吧，我也是時候出門了。
那天的天氣很好，天空湛藍，陽光耀眼。可是，不知怎的，我的心情卻不一樣，有點不安。
在架車的途中手提電話「焦急地」響起，從來電顯示中看到她的電話號碼，是她打來的。我有些猶疑，不是因為我在惱她，而是我感到這個電話似乎會帶來一些壞消息。
「喂？」我拿起電話。
「對不起，我很想見你呀！我愛你……對不起……嗚……對不起……」從電話的另一端傳來她斷斷續續的聲音，還有他那邊嘈雜的人聲、零星的爆炸聲、呼救聲……我下意識地感覺到一件十分嚴重的事正在發生，原本正在放歌的電台突然中斷了歌曲，代替了的是一則特別新聞報告，我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今天上午以八時五十六分，一架波音七四七客機撞向了……」
聽到這個惡耗，晴天霹靂，心臟像停止了跳動一樣，但我立刻回過神來。
「等等，你現在在那裡？你怎麼了？」可是，我得不到她任何的回應，只聽到她不斷地重覆著：「我愛你……我不想死……嗚……對不起……」我隱約聽到她的哭聲，電話突然中斷了。
我的心亂成一團，完全不知道怎樣做，只知道我必須盡快到達她所在的地方。在時速一百一十哩的高速公路上，我用車子作了一個超級危險的動作 -- 一百八十度的調頭，直駛向她那裡。
可是，當我駛到世貿中心附近的地方時，街道全塞滿了車。我棄車，逆著人們四散的方向狂奔。那時，第二座大樓已經著了火，文件隨風在空中飄盪，瓦礫、碎片不斷從高空墜下。
我直衝向大樓的入口，可是被在場的消防員及警察阻止。我想強行衝進去，但不成功。在甚麼也沒辦法做的情況下，我只有不斷的打電話給她，亦期望在逃出的人群中能找到她的身影；可恨的是，電話由此至中也沒有接通，我也沒有從人群中找到她的影子。
看著大樓不斷被猛火焚燒，我的心就像一同被燒毀。我呆若木雞的站在那裏，看著那兩肚幢大廈，那兩幢原本應該屹立在那裏，沐浴在陽光中的摩天大樓。
不知道過了多久，第一座大樓倒塌了。看著其他人們四處走避，我原全不懂反應，雙腳像被釘在地上。在沒有意識的情況下，我被其他人拉著逃命。在一間商店中躲避著那像要吞噬所有生命的滾滾灰塵。
隨著第二座大樓的倒塌，我的希望也被灰塵淹沒了。在毫無意識的狀況下，我走回大街上，原本的那兩幢偉大的大廈化成了灰燼，遮蔽了曼克頓的白晝，變成了黑夜。眼前繁華的城市變成了死城，一片蕭條。那像地獄的情境，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腦海裏。
我在地上隨手抓起了一把塵埃，因為似乎她就在這些灰塵中……
＊＊＊
就這樣過了一年。雖然我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但我好像隱約感到她仍待在我身邊。我拿著從前和她一起合奏的小提琴，昨晚寫的一封信，手中拿著一支鮮紅色的玫瑰花，參加了悼念那之事件的活動。今天的天氣就像那天一樣好，但沒有當了天的驚恐，只遺下當時的哀痛。看到其他人在一年後仍未能平復心中的創傷，我心如刀割，可是，眼淚已經忘了要怎樣流了。
在悼念活動中獻上鮮花後，我走到以往常和她一起散步的公園，在以前常和她一起坐的長椅上，看著人來人往。秋風微帶著涼意，被吹落了的樹上枯黃的樹葉，漫天飛舞。回想起來，我也曾經在這裡為她拉了一首樂章，可是卻被路人當作是賣藝的，還丟了幾個錢給我，逗得她哈哈大笑。我拿出小提琴，合上眼，拉奏了一首樂曲。那是她生前作的，但歌詞和樂曲也只是譜了一半，她似乎很重視這首歌，常常在埋頭苦「作」。在這一年來，我很想替他完成剩下的部份，可是我完全沒有頭緒該如何去延續她的「故事」。但是，隨著這個日子一天天的臨近，我似乎感覺到她的心，如果是她的話，應該會這樣作的。
慢慢睜開眼，我好像看到她坐在長椅的另一端，滿意地微笑著。
The evening lights, coloring the nights busy avenues,
down the street brings back memories of you.
Now I am watching, as lovers pass me by,
finding your shadows, in the views of my eyes
Now I am here, all alone
Remembering the time we used to laugh together
In the fall of the cold
I still think of you,
Wondering if you feel the same
I'm so depressed living, a quiet life now,
There is no one here, in which to hold hands,
or protect me from the cold
Feeling like this loneliness will fear me apart
I am waiting and looking for you voice
To get me out of the dark
Snowflakes fall like the tears that running down my face
I wanna hold you just one more time
I think of you night and day
Wondering if you feel the same
Being in the silence of the night
Fall into my arms and I'll hold you so tight
My kiss will guide our missing hearts
and tell me you'll love again
Save, your smile for me,
even although you cry for me
remember me and love me always
Love, and smile for me,
Hold on to all that we had
remembering and love me again…
完
作於二零零二年九月十一
修正於二零零三年二月二十日
世貿中心第一座大樓被撞擊時間：上午八時四十六分
第二座大樓被撞擊時間：上午九時零三分
第一座大樓倒塌時間：上午十時正
第二座大樓倒塌時間：上午十時二十九分
***
後記︰希望不會引起不安吧……已經是一年前作的了，想起今天是九一一時件的兩週年，所以放上來了。那時我看到電視上放映的九一一特輯，思緒不斷的湧上來了。
後面的英文是Gackt的《December Love》。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