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處:8/2聯合報
李安談湯唯:她把自己放我手中
記者葛大維/綜合報導
「台灣之光」導演李安,確定9月25日前回台宣傳新片「色,戒」,片中背部全裸大膽演出的大陸女星湯唯,李安說:「她完全把自己放在我手中。」
本月起李安展開「色,戒」的宣傳,大陸新浪網昨天率先刊出他的專訪,李安被問到為何敢挑戰公認難拍成電影的張愛玲小說?李安妙答:「我想時候到了吧,很早就看過小說,但要把它變成長篇電影很吃力,一直不敢動,直到做完『斷背山』才開始重新考慮,我想是『張奶奶』在叫我吧。」
「色,戒」預告片在美國曝光,湯唯背部全裸回眸一望,令人驚艷。李安說:「湯唯演的角色要找很困難,我千挑萬選,她的氣質等各方面都最接近,8個月不停在練,一個星期7天從來不休息。」
李安暢談湯唯說:「過去帶年輕演員,過了幾年、幾部片子之後,他們漸漸轉型,變得比較有經驗。湯唯最初靠純真去演,悶著頭演;拍到三分之一,她的純真沒有了,我要重新教,更難教;再過三分之一,又變了一個人。」
梁朝偉和王力宏都有李安對父親的投射,李安說:「梁朝偉演一個國民黨特務、一個官員,那不是他熟悉的,我大概拿我父親的樣子去教他;王力宏樣子古典,我說的古典是三、四十年代受徐志摩影響,差不多像我父親。我沒有因為他們標準國語差一點,就減少他們的台詞,讓他們往死裏練,現場講不好,就事後配音,他們比『臥虎藏龍』的周潤發和楊紫瓊要好。」
【2007-08-02/聯合報/D6版/貼星報報】
李安: 拍電影是“折磨”的過程 出處:8/2南方都市報
李安:為了子孫後世
2007年8月2日 8點19分 來源:南方都市報
李安新片《色,戒》毫無異議地入圍第64屆威尼斯電影節主競賽單元。2005年,李安導演的《斷背山》早已斬獲金獅,但作為他摘下奧斯卡金像獎後、回歸華語電影的首部作品,《色,戒》角逐金獅更給華語電影注入一劑強心針,《臥虎藏龍》、《斷背山》之後,李安能否再寫輝煌?
《色,戒》的出爐到底經歷了多少磨難?相信全球億萬影迷都在密切關注這一問題。出征威尼斯之前,本報通過特約記者專訪到李安導演。李安接受採訪時坦言,從原著改編到拍攝,到調教演員都是一個“折磨”的過程。《色,戒》投資方之一的焦點影業{FocusFilm)總裁詹姆斯•夏姆斯(JamesSchamus)也於近日接受本報特約記者專訪。他表示,“和《斷背山》一樣,李安也將帶領觀眾進入他們可能從不涉足的情感空間。如果能夠做到這一點,《色,戒》將和《斷背山》一樣取得成功。”
折磨演員
“梁朝偉國語差一點,就往死裏練”
南方都市報:《色,戒》的選角也可謂千回百折,你怎麼評價這些最終得到角色的演員?
李安:以他們的年紀層來講,都是相當好的。湯唯(湯唯新聞,湯唯說吧)扮演的角色要找到很困難,我千挑萬選,她的氣質啊,各方面是很接近的,她受的訓練最多,8個月都在不停地練,沒有什麼休息,一個禮拜七天從來都不休息的。
梁朝偉本身的程度就比較好,憑他演戲的經驗,還有他的年紀也比較成熟,他主要就是講國語比較吃虧一點,所以他在那方面要練得多,口氣啦形態啦也都要重新來過,因為他在香港平常演戲跟這個時代不太一樣,跟以前演上海灘那種也不太一樣。他要演一個國民黨的特務,一個官員,那也不是他熟悉的,所以他都要訓練,我大概都是拿我父親的樣子去教他。
王力宏也下了很多功夫,他的語言也是第二語,可是我覺得他,一個在美國那樣家庭長大的小孩,他那種教養,讓我去教他比一個現在內地、港、台同樣年紀的小孩還要快。他更接近以前的樣子,他是非常努力的一個人。他有時會流露出美國很自然的一種表情,那個我要特別注意一下,我抓到了就儘量抓,抓不到就漏掉。除了那一點之外,我覺得他的樣子是很古典的。我說的古典是三四十年代,五四青年的那個樣子,受徐志摩啊等人的影響,差不多像我父親。父親如果在世的話,90歲多一點,就是王力宏的祖父母,他回去看他的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再去溫習一下那種樣子。加上陳沖,這四個比較重要的角色,都相當稱職。以目前的這個年齡層來說,我看到的是很稱職的。
南方都市報:湯唯有幸成為王佳芝的扮演者,她有什麼獨特的氣質嗎?以前湯唯的片子多是現代都市戲,你是如何激發她把王佳芝演得有韻味而且很內斂?
李安:我去導演和在教導湯唯的過程中,她完全把自己放在我的手上,因為“湯唯”是微不足道的,真正有價值的是王佳芝,我們都曉得。所以她一開始就把“湯唯”放在一邊不管,她覺得自己就是王佳芝,王佳芝要怎樣她就怎樣。但是作為一個演員,我跟她經歷了一個很奇怪的經歷,是我在過去導演沒有碰到過的事情。
通常你帶一個年輕演員,過了幾年,過了幾部片子以後,他們漸漸轉型,變得比較有經驗,過去的天真已經沒有,他們要在演技上有新的困境和突破,年輕的男孩女孩我都碰過。她在這8個月裏面變了3次,這是我自己也沒有碰到過的。所以對我是很大的挑戰。她最初是靠純真去演戲,也不知道自己拍的是什麼,好不好也不敢去講,悶著頭演,然後到一段重頭戲,大概拍到三分之一的時候,她開始變,純真就沒有了。她也不會再去演純真,因為她演技還不到,所以我重新教她去演戲,像教一個新人一樣,更難教。再過三分之一,就又變一個人了,又要重新教。人家可能好幾年的變化,她在同一部戲裏就發生了。這個對我來說是很大的困難,我也不曉得怎麼去教她、去拍她。很有趣的一個課題,不過我們都度過了。她的長處就是她肯投入、忘我,演技她還嫩。對於我一個導演一個導師,去教這樣一個年輕演員、學生可以說是教學相長,我從中也學到很多東西。
南方都市報:據梁朝偉自己透露他為易先生透支了太大,你覺得他在哪方面做出的努力或者犧牲最大?
李安:他也沒有演過中年的角色,也沒演過反派,如果他能用一個另外的面目跟大家見面,我覺得應該是個很新鮮的事情。
南方都市報:僅僅是因為歌手到演員的過渡,你才稱王力宏是你拍攝《色,戒》最大的意外嗎?
李安:王力宏在這片子裏很努力,以前他不是很會演戲,但在這個片子裏,他完全給大家一個驚喜,特別是在三分之一之後,他完全進入了狀態,而且像他這種類型的演員,在現在的演員裏是很缺,他的轉變會成為他這個年齡段的新勢力。
南方都市報:幾個人物之間的互動戲相信頗有看頭,請你分別介紹一下。
李安:我覺得,易先生和王佳芝的戲是最精彩的沒有得比。然後再下來是王佳芝和鄺裕民,因為他們是同學,易先生和易太太,這些都比不了王佳芝和易先生的戲。
南方都市報:《色,戒》起用了一些港臺演員,在對白上,你追求的風格是什麼?
李安:基本上我所知道的標準國語,就是民國初年北京話為國語的標準。那個時候在香港的國泰電影公司有一些老的(演員是)從上海電影基地去的,講的標準國語跟那時候在臺灣我聽到的播音員相似,就是我們學校教的標準國語。我是照那種,就是全國通行的標準國語來做。所以跟現在國內講得一般北方腔的國語,是不太一樣的。
湯唯她是杭州人,她到了這邊上中央戲劇學院,她的腔就往北方調了。因為影視重心是在北京。那她要演一個那個時候在上海的、或者是在廣東的,我就覺得不合適,我就要調她的東西。梁朝偉他是廣東的國語,他雖然是演在廣東的東西,但為了要統一,我儘量要讓他講標準的國語,也就是捲舌沒有那麼強。我沒有因為梁朝偉和王力宏他們的標準國語差一點就減少他們的臺詞,就是一個辦法,讓他們往死裏練,他現場講不好的,我就事後配音,但他們兩個要比那時候,周潤發(周潤發新聞,周潤發說吧)和楊紫瓊(楊紫瓊新聞,楊紫瓊說吧)的要好,所以,應該會過得去。
拿了奧斯卡,大家都很順我的意思
南方都市報:拍《色,戒》最大的感受是什麼?也像《臥虎藏龍》那般複雜和難搞嗎?
李安:很複雜(笑),現在跟《臥》不一樣,我實際在工作中的掙扎很少,拿了奧斯卡,大家都很順我的意思,很令人感動,大家都盡全力的順我的意思,這方面比《臥》順遂了很多很多,除了美術部門有時候要拿的東西確實很困難,當然他們也很累,演員要什麼做什麼。那麼最大的(感受),是我心境上的掙扎,因為我探討得蠻深的,所以有一段時間我自己覺得神經有點受不了,當然也會有一點影響到拍攝影響到演員,後來慢慢走出來了。
我現在看到電影的成品覺得很安慰很值得。
南方都市報:《色,戒》是不是體現了你對“近代中國”的一種嚮往?
李安:也是吧。就是我父母那一代,五四那一段很浪漫的,包括愛國都是很浪漫、很前衛的那種情懷,在那種純真年代國家、人情都沒有過去的那種情懷。我自己也很想把過去的那種情懷抓回來,我希望觀眾也有這種情懷跟我分享。
南方都市報:焦點影業聯合CEO詹姆士•夏姆斯(JamesSchamus)說《色,戒》和你過去的電影很不一樣,你自己認為到底是怎麼樣個不一樣?
李安:我說不上來。可能力道比較重一點,我自己也說不上來。我希望是一種進步,可能跟著年紀來的。
我想是張奶奶在叫我吧
南方都市報:是什麼促使你決定去拍張愛玲的小說的?之前你曾說過“張愛玲太偉大了,不敢動”,這次你又是怎麼想到“動”的呢?
李安:我想是時候到了吧,很早之前就看過這部小說了,一直陷在故事裏面出不來,被她所壓抑和困擾,雖然我覺得原小說更像電影劇本,她的人特寫包括故事結構等等,可是我又覺得張愛玲是年紀大才寫,又是寫跟自己相關的東西,她也很聰明,不敢寫長了,我把它變成了一個長篇的電影,是很吃力的,要做很多的工作,有些東西是很難成立的。所以一直不敢動,一直到我做完《斷背山》之後,才又開始重新考量這個問題,我想是張奶奶在叫我吧(笑)。
南方都市報:詹姆士認為張愛玲是一位和簡•奧斯丁(JaneAusten)一樣有勇氣的作家,你怎麼看?西方讀者和觀眾是不是也會認可這種說法?
李安:她太聰明了,她是比較晚年才寫的,她的作品特別是《色,戒》更像是一部電影劇本。我覺得她特寫的都是在她身邊、她熟悉知道的事情。這一部,我覺得好像是她的自傳,就是她對愛情的牽情製作。在做影片的時候,我一方面好像在做張愛玲一樣。她的作品是很多東西的混合體,對人性的探索,特別是女性心理跟社會大結構比較陽性結構的時代裏面的一個探索,它也是對愛情、人際關係的一個探索。就像張愛玲在小說裏面講的,男女的關係就好似一種絕對的佔有,是佔有跟被佔有的關係,是侵略與被俘虜的關係。所以它放在抗戰這個時間,在淪陷區有她特別的一個用意。
張愛玲就是英文極端好、歐美的東西極端好的一個中國人,她如果英美文學西洋的東西不那麼好,那麼她中文的東西也寫不了那麼好。另外她也是一個很少洋派的作家,她的小說語言都很洋化,她也是靠融合各地方的文化都往裏面她才能有活力。張愛玲就是很典型的,她把西方的東西、中國的文字寫得那麼好,兩個東西都寫絕了,相信所有的讀者與觀眾都會為這樣作品所吸引。
南方都市報:張愛玲有很多小說,你偏偏選中這部《色,戒》,是因為你覺得這是張愛玲最好的小說嗎?
李安:我覺得以張愛玲的作品來講,這是寫得最精簡可能也是最精彩的一部,是她在比較晚年花了十年的時間寫的。就小說來說,我覺得是我個人覺得她寫得最完美,我最喜歡的一部,也是最厲害的一部。她甚至不靠文字的華麗。
“色,戒”的意義不能完全解釋
南方都市報:從張愛玲的《色,戒》到李安的《色,戒》,你的初衷是要選擇忠於原著,還是要做“出格的嘗試”?
李安:沒有,就是不能像小說那麼自由的倒敍,穿來穿去就穿插得很不成格局,我還是有倒敍,基本上是從麻將桌開始,到易先生結束,就是說我沒有那麼忙於穿梭在時空裏面。
南方都市報:《色,戒》你自己有參與編劇工作嗎?
李安:當然有了,我指導他們寫,陪著他們寫,或者說,我現在這樣想你們去寫。
南方都市報:你怎麼看影片中的“王蕙玲影響”?她可以說是改編張愛玲小說的最佳人選,你對她提出過什麼樣的要求?
李安:這個講很複雜,我們工作了一年,一改一稿的,下了很多功夫,很多張愛玲的東西她都跟我講,因為她剛做完張愛玲的傳,所以她算是一個行家。
南方都市報:以前你的電影大多是取材自比較長的故事,這次《色,戒》的原著卻只有區區28頁,相當簡練。你們是如何能做到恰如其分地鋪展開來的?
李安:她寫得很短,張愛玲寫的這個東西,如果真人演出來,真的不合理,很可笑,有點像狂想曲,它的真實性是十分可疑的,可是她又是寫得那麼小心,她28頁花了十年,張愛玲這麼聰明,而且又是在她晚期的時候,它真的不簡單,裏面藏了很多東西,而且她也避掉了很多東西,很聰明。所以有些笨功夫,在拍電影的時候,我們要幫她想,有些沒有的東西,我們要把它的血肉弄出來。把它的合理性鋪墊,把她內心的東西用電影演出來。這是最困難的。
南方都市報:《色,戒》的英文名是“Lust,Caution”,你會如何向西方觀眾理解這個“色”和“戒”?為了讓片子通過“國際市場的檢驗”,你們做了哪些大膽的創意?
李安:沒法解釋。能推銷的就是在做電影宣傳的時候,能講一點就算一點,不能完全解釋,還是看他們能在電影中吸收多少了。戒,不管是戒律,有戒心,戒律,還有戒指的味道,也不能完全的翻譯,跟每個人去解釋。張愛玲她就很聰明,就在他的旁邊打一個標點,這個色就是色相,你還不能講是“lustlife”,那“戒”還有戒指,戒指就有wear的意思,那你再往前面走,從佛家語從印度的角度上,原來是什麼東西,還有很多引申的東西。能講就講,不能講就算了,能看多少算多少。
南方都市報:張愛玲對“漢奸”、“抗日”等時代背景不是一筆帶過,就是語焉不詳,電影會做怎麼樣的交代?
李安:電影必須要交待得比較清楚,因為我們看一個故事的發展不能兩三筆帶過去,因為有些場景有些情節還有能夠存在、成立的話,你必須要有足夠的資訊,所以我們還是照實拍,儘量把它做得像真的一樣。
南方都市報:你會為《色,戒》設置不同的結局嗎?或者剪輯不同的版本?
李安:不會。
南方都市報:當年的《臥虎藏龍》是“從亞洲打回歐美”,為什麼這回的《色,戒》卻是全球同步上映?
李安:也是盜版的問題吧。《臥虎藏龍》跟現在年代不一樣了,那個時候你在亞洲上了半年,西方也不曉得,現在東西方,《臥虎藏龍》以後變得很多了,現在就是什麼地方消息都有,亞洲跟世界都很同步了,你也不太可能差隔半年,不太容易做到,所以我儘量差不多時間,大概就是一個禮拜內都發放了,那日本是比較不一樣,他跟全世界比都比較後面,一向都是這個樣子。
南方都市報:《色,戒》是一部華語電影,你覺得東西方的觀眾會各自從什麼樣的角度去欣賞這部片子?
李安:好片子吧(笑),希望是這樣,探索人性的好片子,當然日據時代的上海,對世界各地都有很大的吸引力,這個對中國觀眾都有很大的吸引力,因為上海在那個時候是一個孤島時期,外面東西進不去,裏面然後塞好多的人,有一個非常時期的發達,比平常還要發達,孤島的一個病態的繁榮。所以他那個時候,也是罪惡的地方,也是很特殊的地方,他的時裝風尚都有它很獨特的產品,張愛玲是一個代表,她這方面非常地瞭解,也畫過很多畫,出過書,論文都寫得很多,這種東西我覺得對全世界的觀眾都很有吸引力。當然一個年孩去設計殺一個情報人員最後產生了愛情,本身就是一個很動人的故事,又有日本軍的佔領啦、壓迫啦,講佔領與被佔領,政治跟愛情跟男女關係,能夠混為一談,平行地進行,我覺得它本身就是很吸引人的。
南方都市報:舊上海、南京路,所有這些佈景都相當精緻,你們是如何還原的?
李安:對,就是一比一的做出那個樣子,儘量還原。我想,比起一般的東西,當然比較講究,你說百分之百,我可能不敢講,不敢打保票,只是說目前我都儘量。不光是南京東路,整個片子都是這樣。
因為我不太弄虛的東西,我希望寫實,尤其是我認為在歷史上有一點任務的話,那麼,藝術創作歸藝術創作,我還是希望從寫實的東西裏面去創作。
過去國片是做得比較虛,這樣實做得很少,去要求就比較困難。而且我們的電影工業和文化裏面比較不留東西,我找一個國民黨辦公室裏面的辦公桌,就找不到。我找一個杯子,也找不到。青花杯現在都很白很亮的,那都是參照日本改良瓷器做出來的東西,所以一個禮拜連一個以前用的杯子都找不到。那你一個屋子裏面,幾十樣幾百樣東西,有一半以上都找不全。如果工作人員再年輕一點的話,可能他給你的42年的信封上面還有簡體字的,這種錯誤很多。一屋子東西你都要講究起來,就是不要犯錯,都很困難。不料沒有那種布料,袖子也不對、邊也不對、扣子也不對……一件旗袍出來沒有幾樣是從前的東西,就是很困難,不可能都是後期製作,這裏面有一個現代的建築,你後期用電腦拿掉,但你不可能每一樣都做,屋子裏不可能什麼東西都換。
我做導演,還要下去管這種東西就很累。因為這些東西應該是已經具備的,但國內就不一定具備,這點是比較吃虧。我在加拿大做美國1963年的戲,要什麼都能找出來,我根本不用擔心,從車子到用的剪刀……這些細節的東西他都有。
不過我大致做得還可以,就是我覺得對工作人員很折磨,真的不能睡覺,可是觀眾不管你多辛苦,是不是你很人道。他不管,一個老頭他會說我家不是這個樣子的,你就不行。或者你的招牌,那麼大的招牌錯了,你就還要重做,怎麼可能拼音還有羅馬拼音,不可能的。這些東西你不能錯,在人家記憶力還在的東西,照片看得到的,你不能犯錯。
在國內,就從來沒有在電影電視裏出現炭燒車。每一樣東西都要做,電車我要做。香港也變了,我拍香港一條街,我要到馬來西亞去佈置一條街---香港30年代的街道。中國人不太留東西的,他要蓋新的就把前面的東西都弄掉了。比如說在紐約我要拍一個三四十年代的東西,我可能花費照現在這部片子的一半就做出來了,因為很多東西,人們會保存它。中國人就是不保存東西,除舊佈新,甚至還有破壞的,我連一張桌子都找不到,整個時代都要做出來,我怎麼做?只好大家儘量一起努力,可是有限啊,還原1942年是很困難的,那時候一個月一個月都不一樣。大致我想還可以,你說(還原)百分之百,不敢這麼講。你說《斷背山》百分之百,這個我敢拍胸脯,不對的話是我故意要改,因為不合劇情什麼什麼。拍國片就很困難,《臥虎藏龍》沒得問,因為是武俠片,是虛幻的東西,這個要有寫實背景的,我就不敢講,可是我還是比別人做得像。以後的年輕人看,1942年是怎麼樣的看《色,戒》,《色,戒》最准的,可是我裏面有不准的地方,那就是千古罪人,所以有時候我就要求美術組的,我覺得出口也是很重,我一說“千古罪人誰擔得了”就嚇得發抖了,所以說我苛刻他們,對他們太嚴酷也是事實。但是觀眾不管怎麼樣,不對就是不對,他看了不樂意就是不樂意,錯就是錯,沒有什麼好講的。
南方都市報:其實我想,沒研究過歷史可能也看不出什麼錯誤。
李安:可是研究歷史的人還是很多啊!八九十歲的人、七十幾歲的人還是很多啊!在這些細節上的要求不能說耽誤了時間,只是對我來講很重要,對有些人不重要,因為我知道人家看我的電影的時候會這樣要求,做不到我就真的很抱歉,做得到我就儘量,逼死工作人員也沒有辦法(笑),為了千秋萬代,逼死幾個人也不算什麼。他們是很辛苦,也很惶恐,因為經驗確實是有限。包括香港以前的牆是什麼樣子,包括噴沙是什麼樣子,你一定要做出那個樣子,很困難,做了改,改了做,很大的工程。花很多錢,折騰很多人,你為什麼不能隨便,因為他就是那個樣子。多要求一點,他就好一點。
(責任編輯:羅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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