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史達林呼籲西方世界的俄羅斯人返鄉，齊心為建設家園而努力。法國女人瑪莉（桑德琳波奈兒）也隨著醫生老公艾力西（Oleg Menchikov），帶著稚子滿懷抱負地踏上回鄉之路。經歷被懷疑是西方世界派來臥底的間諜、被撕毀法國身份證、與四五個家庭合居在一間人民公社裡、唯一對她友善的老太太因為遭密報而死等一連串事故，瑪莉開始動搖在蘇聯繼續生活下去的信念。生活的不順遂導致夫妻生活的摩擦，丈夫也因此改投情婦懷抱、致力個人事業發展。瑪莉終於不可避免地在年輕的游泳國手薩沙（Sergei Bodrov Jr.）身上尋求慰藉，寄望薩沙有機會出國比賽、然後跳機、再想辦法營救她。一連串的波折，歷經十年，瑪莉耗盡她的青春與熱情在監獄裡，丈夫因為愛她、因為贖罪，為她安排好逃離蘇聯，她卻開始猶豫……。
海吉斯瓦尼葉拍的電影不多，大格局的『印度支那Indochine』成功冶政治歷史與個體愛情為一爐，在國際間獲獎連連；其實他幾部小格局作品更是精彩：『我是城堡的國王Je suis le seigneur du chateau』探討兒童幽微心理變化；而帶有自傳色彩的『一生的愛都給你Une femme Francaise』算是我的最愛，以一種寬容的角度看待一個終其一生尋求愛情、渴求激情的女人。在看完『東方‧西方Est-Ouest』之後，我更堅定了海吉斯瓦尼葉其實藉著所有的作品告訴觀眾：法國，妳的名字是女人。
從『我是城堡的國王』的桃明妮布蘭、『印度支那』的凱薩琳丹妮芙、『一生的愛都給你』的艾曼紐琵雅到『東方‧西方』的桑德琳波奈兒，四個法國女人儘管性格各異，卻不約而同成為世俗眼中非謹遵傳統的女人。海吉斯瓦尼葉不對她們生命中的抉擇加以批判，相反地卻以讚美般的筆觸歌詠這幾個法國女人在有限生命裡勇敢追求愛情時綻放的那股濃郁芬芳；再以一種理解後的寬容，悲憫地帶領觀眾溫存那儘管絕塵而去卻仍揮之不散的激情蒸氣。格局、企圖心比較大的『印』與『東』兩片，在史詩般的劇情結構及苦心傳達的政經歷史批判野心之下，相形微小的個人情愫就有點可惜地無能徹底施放，蕩漾出濃稠迷人的味道。相反的，『一』片因完全聚焦於艾曼紐琵雅飾演的法國女人的愛情掙扎，反能厚厚實實地表現出一個簡簡單單的女人，一顆簡簡單單渴望愛情的心靈，在愛情滿溢之後的落寞與滄桑。
『東方‧西方』算計精準地以片頭、中、尾三段聚會裡瑪莉與丈夫的關係變化暗示她生命裡愛情浪潮的波淘洶湧。起初，她義無反顧地追隨深愛的丈夫踏上返鄉之路；面對丈夫熱情的逐漸冷卻，她毅然把愛情的能量轉向年輕的游泳國手薩沙身上；她甚至義無反顧地幫助情人逃離鐵幕而不去想像自己將要背上的枷鎖；聽聞情人死去的消息，她終於面無表情地承認所有罪刑；多年後出獄，聽聞情人其實生還的近況，她只是淡淡地說：我作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就是這麼一個法國女人！這麼一個，你可以不認同她、可以譴責她、可以哀憐她，可以說她終究在等著愛情、依靠愛情，一個為愛而活的法國女人。
但是，當片尾她終於瞭解丈夫因為愛她而作的自我犧牲，整個情勢忽然逆轉過來。隨著先前晦暗的劇情的忽然明朗，電影裡動人的能量，一剎那間在我的心頭猛烈翻攪……。法國女人可以為了她的情人犧牲一切，她的丈夫其實更高招地在看不見的暗處作更巨大的犧牲。就如兒子說的：爸爸永遠生活在被告發的恐懼中！被革命同志告發背叛黨、被妻兒告發背叛家庭、被情婦告發背叛感情……。也因此，片尾丈夫在收押時那抹蒼涼神情裡掩不住的笑意，其實象徵著一股了然於心的勝利。他將永遠在妻子的自由生命裡，佔據著難以想像的巨大份量。
因為故事橫亙十年，片長只有近兩小時，很多細節都沒有機會在電影裡詳述。關於丈夫對妻子的深情無能更深入描繪；情人跳機後的遭遇也只是草率帶過。演員部分，桑德琳波奈兒節制的演出讓瑪莉這個角色在血肉豐潤充滿可信度之餘又不至於淪為灑狗血式的特技大觀；凱薩琳丹妮芙則以她一貫的從容優雅，跨刀演出與瑪莉有一面之緣，繼而不計代價為其自由奔走十餘年的女演員。然而，是飾演瑪莉丈夫的Oleg Menchikov，他在片尾那股微笑，忽然讓我回想起『一生的愛都給你』尾聲，艾曼紐琵雅走著走著，嘴角忽然泛起的淡淡笑意。那是一股兼融辛酸、安慰、釋懷……難以言喻的笑意。
PS：片中兩位知名的俄羅斯男星Oleg Menchikov和Sergei Bodrov Jr.早在『山嵐之愛Prisoner of the Mountains』裡就合作過了。後者是『山』片真正的主角，飾演倒楣的年輕士兵，前者則飾演同監牢裡的世故老兵。『山嵐之愛』的導演Sergei Bodrov是後者的爸爸，除了該片，台灣還可以租到他導演的『火線神駒Running Free』，一部以馬的觀點來看世界的美麗詩篇。他擔任『東方‧西方』的編劇。
PS：Oleg Menchikov是一個全面向的演員，他在『烈日灼身Burnt by the Sun』裡演出返鄉報復的軍官；到了『情留西伯利亞The Barber of Siberia』，則降齡演出血氣方剛的軍校受訓生。至於眉宇間有著一股糾結的憂鬱的Sergei Bodrov Jr.，一直是老爸許多作品裡的當然男主角。不過真正讓他成名的是那部在俄羅斯及鄰近的前蘇聯國家瘋狂賣座的『難兄難弟The Brother』（金馬國際觀摩展曾播映過），甚至後來還拍了續集。我還記得有次和某位來自Moldavia（通常只看好萊塢片）的朋友談到這部電影時，他那眼睛瞬間一亮如獲知音的感動表情（害我不好意思承認其實當初我看到睡著）。我還看過Sergei Bodrov Jr.與來自俄羅斯，現在英國發展的新銳導演Paul Pavlikovsky合作的『半弔子記者The Stringer』。包跨他父親等多位導演，似乎特別喜歡探索他孩子氣的臉龐底下那股純真迷人的特質。2002年九月，他父親帶著由他主演的新作『熊吻Bear’s Kiss』參加威尼斯影展正式競賽，被評論界批評到一文不值。九月二十號，Sergei Bodrov Jr.因山難意外過世（1971-2002），如果沒有那場意外，我相信他會成為相當傑出的演員。
PS：導演海吉斯瓦尼葉曾以『印度支那』獲得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本片也曾入圍了2000年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最後敗在阿莫多瓦『我的母親』手下。一兩年前的金馬獎曾計畫請他來當評審，並帶著本片來國際觀摩展放映（當時據稱有片商買了…），後來終究沒能成行。
PS：海吉斯瓦尼葉長期的配樂搭檔派崔克道爾為本片調製了頗低調的配樂（相較派崔克在肯尼斯布萊納電影裡較煽情的風格言之）。一如『一生的愛都給你』片頭巴洛克風格的輕盈優雅，本片裡的音樂也許無啥新意，卻稱職地流洩出大時代裡頭那股動盪與滄桑。片終上字幕時，派崔克照例為主題音樂填上歌詞，交由某男高音演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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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又不免想起關於這類題材的本土電影。
好吧，萬仁的『超級大國民』、『超級公民』算是極品了，侯孝賢的『悲情城市』、『好男好女』也算是這類電影。還有一部不忍卒睹的『天公金』……也該算進去，就這樣？
當年蔣氏獨裁政權造就的悲劇有幾多？記得一個長輩的親身經歷：她一個柔弱婦道人家，在申請探監無數次，在監獄門外空等無數次。終於，一個陰雨的午後，她遠遠地，在迷濛的雨霧中看到了丈夫。相隔一百公尺，沒有言語、沒有肢體接觸，獄方 ‘很人道地’ 讓她知道，她老公還活著……嗯，如果把這段文字幻化為影像，應該會很安哲羅普洛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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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國朋友：為什麼那些共產黨會這麼沒人性？
我：所以，每當大陸人說台灣是中國的一部份時，我們都很神氣的說，至少在台灣上網時，可以自由自在地進出Google……。
外國朋友：不就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女人想離開國家，那些共產黨有必要那麼氣嗎？
我：面子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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