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次聚會裡,好友Dina問我們一個問題—「你這輩子的生命曾經做過怎樣的冒險﹖」當時,腦袋裡直覺出現一個情節畫面,在當年來到台北準備重考高中時,對於台北完全不熟,有一天,我到了台視前面,這裡可以說是平常活動的生活圈的最邊緣。望著八德路延伸過去的街道,陌生的環境如引起內心害怕的感覺,但心底微弱的聲音告訴自己,我必須克服這樣的恐懼才有辦法進步,於是我帶著緊張的冒險心態,一直走到光復北路,才發現,喔!原來這條路是這個樣子。
不過Dina說,這只能算是生活中一個小小的冒險而已,有沒有更大的挑戰,像是必須對自己生命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或選擇。
以Dina來說,當她下定決心放棄台灣高薪的工作,毅然遠赴舊金山學習超個人心理學,到完全陌生的語言與生活環境下,當個清寒的外籍學生,如此投身面對一個無可預知的未來與生活環境,這對她自己的生命來說,就是一個大冒險。而事隔幾年,她還是很高興自己當初能做這樣的一個決定。
想了想,如果是用自己的生命作為籌碼的冒險,那對我來說,就是經過徬徨無助與痛苦掙扎後,卻還是承認自己是個同志吧!即使心中存有著巨大的恐懼與害怕,以後要如何去面對家人、朋友、社會。但是,不知為什麼,當時的自己就是清楚明白,再怎麼想回到一般人的世界,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與其繼續承擔著想改變自己性向的痛苦,倒不如去承認自己就是這樣的人。即使,秘密必須存放在心裡,必須面臨想像的到的困難,卻還是告訴自己,再怎麼孤寂都必須走下去,因為這是將要花自己一輩子的生命去面對的威脅與挑戰。
這個決定,將我從小到大被教育與架構起來,對於生活與道德的價值觀與安全感,完全打破,甚至摧毀,把自我放逐到崩解的世界、黑暗的邊緣,赤裸裸地去面對迎面而來的焦慮、恐懼和不安。然而在我的心裡深處,卻還是有著小小的希望,一種對自己誠實,以及對感情幸福的期待。
也許是自我保護的本能,為了能夠維持讓自己茍延殘喘的安全範圍,即使在最壞的狀況下,還是會在心裡先預測立場,想像幾種最好、最壞的情況發展,是說要先做好心理準備,但其實還是希望生活是在自己可以掌控的範圍裡,這樣才會有安全感。
小從,在學校、生活與工作上的事情,每次在開始做一件事之前,心中就會擔心怎麼辦,怎樣才能做好,腦袋就想像幾種將要發生的情節或結果,這時一定會有一個自己最期待發生的結果。但是實際上,結果常常跟自己預測的完全不一樣。於是,心中開始焦慮,開始自責,覺得自己很糟糕,逼迫自己要更謹慎小心,對自己的要求也越來越嚴苛。
雖然隨著年紀漸長,生活歷練越來越多,預測事情發展與掌控生活的能力似乎越來越好,但生活總是有太多的事件在發生,我們被迫著要去面對、要去處理、要去解決,生命總是不等我準備好,總是在背後很用力的推著,一次一次逼我向前,即使跌的頭破血流,也不會告訴我,我要去哪裡學會所謂的生命技巧。
「危機就是轉機。」一位紫微老師在我某個看似走投無路的低潮混亂時期,提醒我這句話,讓我有個雜亂無章的思緒中有個醒悟,再糟糕的情形也不會比現在更差了,那麼,我還再擔心什麼呢﹖於是,彷彿漂浮在黑暗混沌空間的我,似乎重新找到一個立足的圓心,再重新畫一個屬於自己的安全範圍。
在生存的焦慮裡,因為未來無可預測,於是我們習慣總是先的往前看,看別人有什麼,而我缺少什麼;然後我們再不斷的回頭看,擔心我們可能失去什麼,即將要失去什麼;然後再轉過頭繼續往前看,希望一定要得到什麼,期望要擁有什麼。似乎抓一個夢想在手上,我們才會有安全感,才會有活下去的理由。
但是,我們都忘記要常常停下腳步往自己看,往自己的內心看,看看真實的我擁有了什麼,看看自己的雙手掌心捧著什麼,看看腳底踩著是什麼地方。也許我們擁有的真的很少,也許掌握的還不是完美,也許我們還踩在爛泥巴裡,但唯有打開自己的心看自己,承認自己,才能清楚看到最真實的自己,才能知道自己的實際位置,唯有清楚知道自己位置的圓心座標,你才能隨意的畫出許多不同大小的同心圓,你的生命彈性才有可能出現。
否則,我們會不清楚什麼是自己的「界線」,不清楚自己安全範圍的距離,為了安全,為了保護自己,只好開始築起一道堅固的「牆」。一個事件築一道牆,許多的事件就築起許多的牆。越感到不安全,我的牆就越厚,築牆的速度就越快。一顆子彈打過來,一道防彈圍牆就擋過去,一隻小鳥飛過來,一道鐵絲網牆就阻回去。久而久之,我們練就了極度敏銳、反應超快的習慣,不分青紅皂白,一切先劈回去、先指責回去、先怪回去再說。
最近因為父親搬遷來台北,親戚長輩們也準備異動,一切即將面對與必須處理的事情,讓我的思緒一直處於渾沌之中,釐不清楚的狀態。而直覺又重新拿起「當生命陷落時」這本看,想繼續看完。沒想到卻剛好看到一些現階段腦袋遇到的問題,又讓自己陷入緩慢的思索當中。
「我們總是習慣豎立『指責』這個障礙,來避免跟別人進行真實的交流,在用誰對誰錯來鞏固這個障礙。我們總是如此對待我們自己最親近的人,對政治制度,對自己的親友,對社會上自己不喜歡的一切都是如此。自古以來,這就是我們讓自己舒坦的方法,而且技巧日益精良。責怪,為的是保護自己的情感,保護內心那塊柔軟的、開放的、溫柔的部分。我們不想承認那份痛苦,於是匍匐而上尋找舒適的立足之地」--(當生命陷落時)
「責怪別人是一種強化自我的一種方法。事情一有什麼不對勁,我們不但會指責別人,還想把事情『矯正』過來。」
「我們總想『增進』這份關係,因為我們總是緊張。或許我們覺得這個關係不符合我們的標準,所以我們就替它找理由,改進它。」
「我們總是以自己為準。我們不是認為自己對,就是認為自己不對;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一輩子都是如此。我們必須感覺自己『對』才會覺得舒服。我們不能錯,否則就覺得不舒服。」
「我們對某個事件感到很憤怒,通常我們會有兩種處理的方式,一是怪自己,一是怪別人。怪別人就是歸咎,認為一切都是別人的錯。怪自己就是為自己的憤怒而感到罪惡,覺得自己怎麼可以這麼憤怒。」--(當生命陷落時)
在學習加拿大Ben & Jock的成長課程之後,慢慢知道什麼是「界線」、「牆」、「核對」、「個人化與個體化」…等等,我可以放下「自我憎恨」,開始學著「自我接納」,接受了自己不完美,懂得「自我憐惜」,對自我的生命有了新的價值感,感覺我的生命力更有彈性,也更能接受一切的可能性,也更能去接近「責任」。
然而,生命就是不給喘息的時間,立刻給與新的魔考,我要如何運用這寬容的態度,去面對自己的生活、工作、人際關係、感情,甚至於最親密的家人呢﹖對於目前面臨的狀況,我清楚明白我不要放棄這段八年的感情,而去滿足長輩們對我的期望,同時,我也知道我必須要負起照顧他們的責任。但是,難道我真的必須聽從長輩的建議,犧牲自己的幸福去創造出他們期待的安全空間嗎﹖這中間沒有一個大家都可以接受的安全範圍嗎﹖我內心一直期望能找到讓大家滿意的平衡點,卻又明白這個平衡點只是我的期待,而不是他們的。
居住生活環境的變動,長輩們各自習慣的安全範圍,已經面臨劇烈的震盪與挑戰,而他們還要重新接受彼此的生活習慣,彼此的界線被挑戰,安全感受到威脅,於是,反射性地情緒衝突事件,真的是磨合期必須經歷的嗎﹖
「我如何才能學會和那個傷害我的人溝通﹖我要如何與人交談才能產生真正的轉化﹖」「我該如何與對方溝通,才能使內心那些凍結的、停滯的、具有侵略性的東西軟化,讓彼此產生慈悲的交流﹖」
在書中,西藏大師佩瑪.丘卓清楚的這樣告訴我。
「這一切的第一步就是願意感受自己所經歷的狀態,開始和自己認為不值得存在的那一個部分建立起慈悲的關係。只要我們願意透過靜坐來察覺那些令我們覺得舒服或痛苦的感受,只要我們決心隨時隨地對自己的感受保持覺醒和開放,完整地認清與承認自己的感肉,那麼事情就會真的改變。」
「要能夠慈悲地對待別人,讓自己的言行能夠產生真正的交流,就要觀察那個正在說自己是對或錯的自我。我們可以在這個節骨眼上思考一個事實,那就是不論對或錯,都有太多的可能性,我們不妨活在那個比較溫柔而不確定的地方。只要我們找得到那塊地方,它就會幫助我們對自己的感受開放。我們會發現,只要開始這樣訓練自己,開始欣賞自己以前不可能欣賞的部分,我們的內在就會產生真正的變化,永久的變化。我們原先根深蒂固的習慣會開始軟化;和人交談時,我們會開始看到他們真正的面貌,聽見他們心中的話語。」
「不論我們有什麼感受,只要慈悲地觸及自己的感受,我們的保護殼就會開始融化,我們會發現自己生活的許多領域都是行得通的。我們一旦學會對自己慈悲,那麼慈悲的圈子—這裡指的是對人、對事以及對待的方法—就會跟著擴大。」 --(當生命陷落時)
雖然,腦袋還是不清楚該如何解決問題,但我感覺到現在的我,竟然能煩惱而不會焦慮,整個人看待事情似乎沉穩多了,不像從前,慌慌張張的擔心自己不會處理。能有這樣的改變,其實自己內心是暗爽的。現在對於生命的看法,心情上就當作自己正在泛舟,不會想像前方溪流會有多險峻,只要盡力把船舵掌好,欣賞沿途的風景,享受過程,看看生命溪流會把我載到哪個風光明媚的地方吧。好像我也只能這樣。
今天早上在捷運上閉目養神時,正在胡思亂想的腦袋忽然又靈光一閃,想起Ben & Jock所教的自我察覺的三個自我,
【理想我】 — 【現實我】 —【真實我】
「真實我」是每個人出生嬰兒時的基本天性和人格特質。
「理想我」是--自己期待或被教導想變成的那完美的我。
「現實我」是--前後兩個自我,經由妥協的行為而發展建立起來的現在的我。
在上過亞輝好幾次的課程,都不斷的重新檢視與練習問自己,我的「真實我」是什麼﹖什麼是我的「理想我」﹖而現階段的「現實我」是什麼﹖而我正處於「自我憎恨」惡的循環裡,還是「自我憐惜」善的循環裡。
「我們每一個人都生活在這三個自我當中,竭力取悅其中的每一個,目的就是保持情感的平衡與安逸。」--(新生命手冊)
但如果把這自我察覺轉化成我們對於「一件事」的處理時,就會變成,
【理想的期望】 — 【現實的結果】 — 【真實的現況】
「真實的現況」是--事情發生時的最原始狀態。
「理想的期望」是--我覺得、我希望事情可以有這樣的結果。是我自己的期待。
「現實的結果」是—我去努力、去攪和、去協調,讓事情發展所產生的結果。
這只是我個人處理事情的一個過程,「理想的期望」當然是我預設的安全範圍。
如果這個事件有第二個當事者--「你」,對於這件事也有你的「理想的期望」,於是,我跟你之間預設的安全範圍就會衝撞、摩擦,然後彼此協調出一個「現實的結果」。
在這樣溝通的過程中,我們會因為沒有安全感的焦慮而去「控制」、「責怪」、「忽視」、「冷漠」對方,而陷入「彼此憎恨」的惡的循環裡。
還是我們會去「覺察」自己的情緒,「承認」自我的焦慮,「接受」對方的狀態,做出尊重的彼此「行動」,而進入「彼此憐惜」的善的循環裡。
然而,一個人就已經理不清了,兩個人的關係更是複雜,3個人以上就真的是一團—天使的腦袋一團亂,呵呵。
所以我覺得還是先回歸自己,釐清自己的所在位置,找出屬於自己的圓心,然後開始畫出自己安全範圍,一道道伸縮有彈性的圓圈,而不是築起一座座鋼筋水泥的牆。
想像自己正在施展太極的奧秘,四兩撥千斤,以自我中心為點,將自己的能量擴充成一個立體的太極圓球,圓球內,有陰雨與陽光,有正面與負面的情緒,要接受自己正負的面向,體內的能量才能相輔相成,將本身的能量凝聚融合成一股強大的生命力量,你的小宇宙就會因此形成,而你將成為這宇宙的一部分,一切歸「無」。
所以,天使今天擺出聖鬥士星使的Pose—「燃燒吧,我的小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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