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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06-07 19:35:23| 人氣168|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馬華文學評論之必要──專訪年輕評論者張光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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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作家需要文學評論來肯定和提升他們的作品,而讀者需要文學評論來指引和提升他們的閱讀品味。

本著這樣的心情與認知,當年張光達以一個不是文學系科班出身的寫作者,憑一股傻氣與毅力,只想要為馬來文學注入力量,讓它引起各方的注意和肯定,卻從此走上了寫作文學評論這條孤寂的道路。

張光達,吉打人,1965年出生。馬來亞大學工程學士,現任職工程師。常于報章及文學刊物發表馬華新詩評論文章,著有《風雨中的一枝筆》(2001),是大馬重要的文學評論者之一。

他最近有意寫一系列關於性別議題、情欲論述和心理結構分析的馬華文學之爭論,評論物件多數是年輕出道的作者作品。馬華文學裏類似的評論還是乏善可陳。張光達的努力是值得我們期待的。

寫作這條路

問您是怎樣開始寫作?剛開始寫作時,受誰的影響?

答我讀中學時就開始寫作,當時寫的是散文和雜文,在學校的華文刊物上發展,也寄去星檳日報和光華日報的副刊發表。真正寫詩和評論,是1980年代中期以後的事,那個時候讀大學先修班,接觸了一些臺灣的詩集和評論集,令我眼界大開,驚歎不已。詩方面很難說受到誰的影響,因為餘光中、楊牧、 瘂弦、洛夫是我早期所喜愛的詩人,但自己也不刻意去模仿他們。

問您在什麼情況下/何時開始走上文學評論這條路?

答80年代中後期,我開始接觸大量的文學作品,舉凡是詩集散文集小說集和評論集,都令我欣喜若狂沉醉其中,囫圇吞棗者有之,捧讀再三者有之,驚為天書者有之。至今一些好句佳篇我猶不能忘懷,總在腦海裏盤旋不去,這種感覺很舒服。當時我拿馬華文學作品與臺灣文學作品來做比較,發現到出色的本地作家和作品在數目比例上不多,難免給人一種良莠不齊的感覺,於是我便開始計畫把那些出色的馬華作家和作品精讀細品,寫成評論然後發表和介紹給我們的馬華文學讀者群。我的心目中隱約有一些名字,大約有廿多個,他們都是大馬80年代相當出色的作家詩人,可以拿出去亮相而不會丟人現眼的。

當時我所接觸的文學評論大部分都是臺灣的評論文字,楊牧、葉維廉、餘光中、歐陽子、蔡源煌、張漢良、羅青、陳芳明以及李瑞騰等人的評論文字,令我大開眼界,受益匪淺。尤其是羅青的《從徐志摩到餘光中》和張漢良蕭蕭合著的《現代詩導讀》,影響我當時的詩評論文字風格頗深。他們對文學作品的精讀細品,他們對評論對象的就事論事,不帶意識形態的解讀析疑,在在為文學作品的獨立性質和客觀真理提出辯護。這些新批評的觀點在今日看來,可能漏洞百出,它的缺陷和盲點顯而易見,但在80年代的臺灣它卻是文學評論的中心旨趣,要到80年代後期新批評在臺灣才開始式微,而逐漸由結構主義、解構主義、女性主義、後現代和後殖民理論取代。

在馬華文學方面,70年代的溫任平曾經採用新批評的評析法則來解讀本地的文學作品,《精緻的鼎》一書基本上不脫新批評實際評論的文字風格,與餘光中等人的評述可謂一脈相承,80年代溫任平從減產到停產,整個80年代只有零星的評論文章在報紙副刊上發表,而且大多素質奇差,一時似有文學泛道德社會觀念化的捲土重來之勢。我就是在80年代後期對這種文學現象的反感,又因為有計劃介紹當時馬華文學中一些較出色的作家和作品,因此選擇了新批評的評析手法,開始嘗試寫出一系列的評論文章。

之所以選擇新批評,除了那是因為我當年于文學理論認識上的局限,還有一個更加基本的信念:讓屬於文學的歸還給文學。我的評論文字大部分是詩評,只有很少部分是小說和散文評論,這是因為新批評對作品的精讀細品法最適合讀詩,尤其是語言文字中的審美結構和象徵意義。

我寫文學評論,基本上是一項吃力不討好的工作,每當寫一篇評論,整個人開始進入精神戒備狀態,認真專注地投入,參與作品的每一個細節,以一種正襟危坐的心情閱讀和思考文字的意義,深怕稍一不慎就會對作者的心血成果造成偏頗的論斷。在保有這般敏感謹慎的閱讀方式,卻也讓我在層層剝開的思辯裏頭,因對思考本質的體悟而產生一種滿足的感覺。好作家需要文學評論來肯定和提升他們的文字作品,而讀者需要文學評論來指引和提升他們的閱讀品味。本著這樣的心情和認知,當年我以一個不是文學系科班出身的寫作者,憑一股傻氣與毅力,只想要為馬華文學注入力量,讓它引起各方的注意和肯定,卻從此走上了寫作文學評論這條孤寂的道路。

問您可以再深入談談“新批評”嗎?它有哪些局限?

答新批評在今日已經成為一種“過時”的文學評論模式,理由是它過於強調作品的自足性質和內在結構,往往忽略了作品與作者、讀者、世界的辯證關係和互動牽制。新批評擺在後結構主義廣為人接受的今天,它的理論方法本身的局限與盲點顯而易見,被證實是不敷應用了。

我認為新批評的缺陷在於文學的哲學觀念和思想意識產生問題,但在實際批評的運用方法上還是大有作為,對於文學流派我們常常會著重於整合而非對立,同理對於文學批評我們也不宜一成不變的套用單一理論或規範,文學評論旨在闡明作品,揭發語言文字的隱蔽精妙。因此把新批評看作是文學批評的基礎,講求實際批評,就要對作品先有一番的精讀細品,才可能對作品的文字有真切的感受,在必要或適當的時候,我們也可以採用其他的文學理論或新元素來印證和補充彼此不足之處。

我所擔憂的是,新批評被看作過時和無用之後,我們評論作者不再好好認真的閱讀文學作品,只是任意的搬演一套理論工具來敷衍了事。臺灣詩人簡政珍說過,讀者被一首詩感動,不在於別人告訴他偉大的主題意識,而是在字裏行間的深沉感和躍動感。這點正是我寫詩評之前,身為一個讀者在與文字作品接觸時,所產生最私密最令人動容的喜悅。

文學評論的功用

問除了寫詩之外,您也從事詩的評論,您是如何對兩種不同文類做出選擇的?其中有無偏愛?為什麼只獨沽一味選擇詩的評論呢?

答詩和詩評是兩個不一樣的文類,兩者的關懷面也很不一樣。我通常會分得很清楚,生活中對某件事物產生感情,有話要說,我會寫詩。至於詩評是評述別人的詩,出發點是分析、詮釋、探討學問和賞詩的心得,通常落單時不讓自己帶有太多的感情緒念,有必要刻意採取一種較冷靜客觀的態度來寫。如果有太多的感情,我不會寫詩評,我會把它寫成雜文或散文。我通常也很少對作品貶損,我的前提是如果一首詩或一部作品很爛,我就不要去寫,我會把時間和精力花在好作品身上。但有時可能評論中需要用到反面教材,不得不論述這些爛文章,或者爛文章的作者沒有自知之明,我唯有對它提出批判和質疑。詩和評論都是我喜愛處理的文類,我倒沒有偏愛,詩允許我天馬行空對現象作出解剖詮釋,評論則允許我揮動解剖刀,對文字作品的繁複深刻作出析論,與作品或作者對話和辯證。

我其實並不獨沽一味寫詩評,我也寫散文、小說評及文學現象的綜論。只是寫詩評比較多,又出版一本純詩評《風雨中的一枝筆》,給你的印象好像是專攻詩評罷了。(1,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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