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跟朋友談到了科學怪人(Frankenstein)這部經典名片，大家在說要不要就在萬聖節那天去看，學校的戲院正在上映。那時有個男生就問娃兒說要不要當他的date，也就是女伴的意思。我抬起右眉看了他一眼，就大家一群人一起出去，還搞什麼date不date的，真煩人。再說，你已經有個女朋友了，大家都知道，還約個什麼勁？！唉，我對這種人實在沒有什麼耐性。當下，裝做沒聽到，也不答話，繼續跟別人哈啦。我為他的女友感到悲哀。
後來，聽說他約了我另一個室友，我不想跟一群人一起去湊熱鬧，什麼double date, triple date, group date的，就跟他們說讓他們先去，我自己再跟另一個室友開車去。白雪飄啊飄的，下得頗大，我們繞了幾圈找到停車位之後電影已經開演。因為是所謂的經典名片，所以也就是說，是那種比較早期的老片演法，跟現代的電影比較起來，顯得較為突兀，有點散漫，交代不清。
基本上，這是部悲劇片，富蘭肯斯坦是個狂熱的研究員，執著於創造生命，他從墳場偷來了已經死去的人的肢體，加上醫學院實驗室裡偷來的大腦，創造出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科學怪人，但所有的悲慘也接踵而至。首先是他那個駝背的怪異助手，〈長得很像秘雕，〉不斷地虐待這個新生的科學怪人，他拿鞭子抽他，拿火把嚇唬他，最後被科學怪人吊死了。第二個犧牲的是富蘭肯斯坦的醫學院教授，他跟富蘭肯斯坦一起用麻醉針制服了瘋狂的科學怪人，並把他帶回研究室去研究，可惜，醒過來的科學怪人把他掐死了。再來，是個住在湖邊的小女孩，她見到科學怪人，要求他陪著她玩，〈這一段有點像空中監獄的變態老大跟一個天真小女孩玩的橋段。〉她教他把花朵拋進湖裡，看著它們飄在水面上，他們兩人都笑了，科學怪人甚至露出了憨憨的笑態，鏡頭帶到他們把花丟玩了就轉到鎮上去；這時候是富蘭肯斯坦的婚禮當天，科學怪人卻闖進了新娘房裡把她嚇暈了。最後小女孩的父親抱著溺斃的小女孩來見鎮長，鎮民決定要出發去搜尋這個科學怪人以絕後患。影片的結尾當然是壞人終究難逃一死，科學怪人拖著富蘭肯斯坦上了個風車磨坊，一番爭鬪之後富蘭肯斯坦逃過一劫，而科學怪人終於被熊熊大火燒死。這是一個悲哀的故事，我看得很難過，可不知為何戲院裡有許多人還訕訕地笑著，是因為經典名片的演法好笑嗎？還是因為故事的鋪陳很有意思？
我一點都笑不出來。在想，假如當初那個祕雕沒有虐待科學怪人，假如他們好好教導他一切必要的知識禮儀，會不會故事的發展會有不同結局？他剛剛被創造出來時是個很服從的大孩子，叫他坐他就坐，叫他後退就後退，對陽光很響往，他不會說話並不就代表他不能學習；他在湖邊就學著那個小女孩把花拋進湖裡，而且玩得很高興，就像個孩子一樣。那麼故事的結局該由誰負責呢？！富蘭肯斯坦並不是個負責任的人，他只知道他想要做他的實驗，不擇手段，把未婚妻晾在一邊，然後出了事之後，把爛攤子丟給教授，自己跑去結婚。一直到最後，他都未曾為他的創造物說過一句話，一個字，卻因為擔心，因為害怕，跟著眾人去討伐他。這是他的創造物，是他的心血結晶呢！可他也沒有好好地照顧他，試著去了解認識過他。
科學怪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力大無窮，因為他身形高大，也沒有人教導他要如何控制力道。祕雕的死，純粹是他的自衛，來自於反抗祕雕的虐待，人都有保衛自己的本能；教授的死，來自於他自己的疏忽，他明知科學怪人很危險，親眼見過他殺死祕雕，可是在捅了他一針讓他昏睡過去以後，教授把他帶回實驗室做研究紀錄，可卻任何防範措施都沒有做，只是把他放在手術台上觀察研究，連綁也沒有把他綁住，科學怪人醒來之後剛好看到他拿著手術刀，你說，如果是你，看到這個把你弄昏的人出現眼前，又一付「磨刀霍霍向豬羊」的樣子，你會有什麼反應？當然，我不是在說他殺人殺得好，或殺得對；我只是認為他也是很無辜的。就拿那個小女孩來說，電影裡沒有交代她到底是怎麼溺斃的，可眾人馬上就認定是科學怪人所做的，這個電影沒有演，當然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在想，就從當時他們玩得那麼高興來看，科學怪人沒有理由莫名其妙害她，也許是在拉扯之間不小心小女孩落了水，而他也不知該救她，拍拍屁股就走人了；當然，這只是我的臆測。
總之，故事的結果是富蘭肯斯坦死裡逃生，在家修養，然後有一群很像阿花的女僕端了他祖母的葡萄酒來要給他喝，結果被他爸爸喝掉了；這一段，我覺得真是莫名其妙，很爛的收尾。
人們對於自己不懂、不熟悉、不了解的人事物總是排斥；講到這，就讓我想到上個星期在我的人類語言學課裡頭我們談到一個也是很倒楣的匈牙利醫生；他是第一個提出接生小孩之前，醫生應該要洗手的理論的人，可最後他卻被大家當作瘋子來看待，好像還住進了瘋人院。對我們今天的人來說，洗手一種基本常識，根本不用思考，不必懷疑，可對當時的人來說，特別是那些醫生，他好像是一個外星人在說外星話，他們怎麼可能承認成千上百的孕婦在生小孩的時候去世是因為他們沒有洗手？他們的職業可是神所認可並祝福的，他們拒絕面對並接受錯誤。就跟電影裡眾人不會承認科學怪人所惹出的事端跟他們有關一般，為了解釋，在影片剛開始時甚至就交代了那顆祕雕去偷的頭腦，事實上是一個很惡劣的罪犯的頭腦，所以好像這樣就可以解釋他為什麼會犯下那麼多的謀殺，好像這樣就能夠為眾人脫罪──他會變成那個樣子都是那個邪惡的頭腦的錯。但真的是嗎？如果當初用的是一個普通人的頭腦，事情的發展就會不一樣嗎？如果祕雕一樣虐待他，富蘭肯斯坦一樣不教導他，事情的發展會不一樣嗎？科學怪人的存在對眾人來說像是顆不定時炸彈，可他一點也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他只是很倒楣地被創造出來，然後又被銷毀。
唉，我又多話了。我想到，許多人生了小孩之後，給了他們生命，可卻一樣不教導他們，這樣跟富蘭肯斯坦有什麼差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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