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這檔事，天賜良緣能白頭偕老，相互許對方生生世世，彼此牽手超過半世紀的春夏秋冬，相看倆從不厭倦，年年日日身體健康耳聰目明，兒孫滿堂又孝順，依照二十一世紀的新婚姻現象，在寧願同居不然就是不生孩子的情愛男女中，或者依照新現象「每天平均有一七七對夫妻勞燕分飛，高居亞洲離婚率第一」的台灣來看，誰敢說這不是「神蹟」？或許這般恩愛眷侶，在當今不盡然人人稱羨，反倒會教人瞠目結舌難以置信好半天，苦思不能理解為何要「苦守」一人到老……
我的第一段短命婚姻，前後不到四年匆匆結束，義無反顧的轉身走人，如今說起來雲淡風輕好像灑脫痛快的很。只是，二十多年走過，帶點心虛的探究原因，不是為了擠牙膏的位置那般樣的「小問題」，也不是因為改成愛別人，其實單單就是那傢伙老是忘記自己已經結婚，經常性的「夜不歸營」，屢勸不聽屢吵不改，沒有等第二分鐘，第二秒鐘就決定不再受氣堅持離婚。如今想來，即便是沒有後悔，卻也難免為自己毫不妥協倔脾氣捏了好大一把冷汗，更為兩人的女兒汗顏愧疚，自思著自己的自私。
太多理由能讓兩人原本恩愛似膠，只為細故瞬間翻臉，要讓兩人能長長久久其實不需要太多理由。
參加老爺大學畢業五十二年的同學會。在回家的路上，他開心著同學相聚的歡暢，而我感動著這群結婚超過五十年鶼鰈情深的對對老夫妻。這些年齡與我家老爺相當的同學們，各各兒孫成群。說起爺兒經無不眉飛色舞好不得意。我們一路聊一路笑，忽然，他看似累了也可能是陷入另外一種沉思，有段短短時間不再作聲，安靜地沒有意識的模樣凝望著遠方，我牽起他的手語重心長輕輕說：「…你這樣好的人…好可惜喔…卻沒有孫子…」他毫不猶豫回答：「…我不可惜…我的兒女才可惜…」「為甚麼這樣說？」他悻悻然再說：「…我只有絕孫…我的孩子們是絕子又絕孫…」再婚這些年，真的很不習慣甚至非常不喜歡，他總是用這般「略顯不成熟」外加「惱羞成怒不負責」的「加倍反擊」，來回應對於不高興或是感到腹背受敵的「外來訊息」。心中暗自為他的無奈深深難過，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應答，選擇噤口不再出聲，真的也不忍再多說。
生活中，提醒他別多吃會傷胃或是會傷身，他會看你一眼，隨手再取一塊就在你眼前大口吞下；環抱他的肥肚肚，嘻皮笑臉的說：「…你肚子好肥喔…」，他冷冷的連看都不看一眼，也不回抱也不動地說：「…你的也不小啊…」；天冷，要他把毛線帽戴上保暖，他卻莫名奇妙的說：「…我覺得不戴比較暖…」；我的公司跟他調頭寸，如期雙手奉還借款鞠躬答謝，他望著存摺淡淡地說：「…沒有增加喔…」眼淚擠在眼眶邊急急回答：「…這樣計較…」他更淡淡地：「…你找不到比我更不計較的人了啦…」眼淚湧在眼裡真的太擁擠，還是在我轉身時候滑落臉龐，用了幾秒的時間深呼一口氣，強忍下剩餘的淚水：「…不用找了，我已經找到了…」……還有的，「事」繁不足備載，靜待有機可乘時刻再敘。
聖經說得多麼美好，「一句話說的合宜，就如金蘋果在銀網子裡。」(箴25:11)原文更美：「A word aptly spoken is like apples of gold insettings of silver.」好聽的言語，教人如沐春風心開愛更多；難聽的語言，宛若強力鹽酸，腐蝕人心，連外表都摧毀。愛，真的能遮掩一切過錯，恨，更能輕易的挑起爭端。我選的他，不是沒有過，只是我不認為那是錯。庸人擾事，強人所難，硬把那些「過」或是「錯」強加諸棝套於上的話，不如先把優劣作表，逐一謹慎檢驗。
早上 ─ 叫起床、做早餐、煮咖啡、清理善後都是他打理，永遠不會忘記給我一個Big Hug外加Big Kiss(加複數好了)，然後去上班…
中午 ─ 我出差時候，不論烈日或是豪雨的中午，他總是樂意的幫我來到公司，左看看又巡巡…如果我沒出差，也不會中午打電話來「查問」，你跟誰在喝咖啡？…
晚上 ─ 他下班後回家前，就會打電話來「詢問」，不是問為何還不下班？而是問「今天晚上想吃稀飯、乾飯還是麵呢？」當然他負責煮稀飯我炒菜囉；晚餐以後，不論你是在看電視、上網、寫文章或是要讀書，他永遠不干涉；穩重地坐在他固定的位置，擺出固定的姿勢，聽固定的電視頻道安靜的陪著一整夜。用聽的，那是因為大部分的時間，他都處於「睏」電視狀態。…
以上全是再遍尋也難求的優點。缺點？除了不會說好聽的話語、不會做好浪漫的情事，以及不知道如何處理人際關係以外，真的也無懈可擊。平衡起見，再爆料一段。前鎮子可能是花太長的時間看了太久的電腦，有段時間，眼睛總像極了哭過的紅眼，也有點形同肝病患者一樣混濁。有天，看我家老爺因為輕微乾眼症，早晚都要點上幾滴眼藥水。開口要求他也幫我點上幾滴，期待不能再皓齒，也要能明眸。哪知兩天後的晚上，他邊幫我點藥水時，很嚴肅地邊說：「…你要學會自己點眼藥水啦…」我我我…我真的不會自己點眼藥水？站在我面前的這位「先生」，當真不但不會講好聽的話，連解點風情都不會嗎？
所以，要能長長久久的婚姻，真的不需要太多理由，就是單單地把起初的愛心，永遠擺放第一，讓愛濃濃厚厚的遮蓋過一切過錯；何況，按照上述他的優點，反觀過來，他不也用沒有太多理由的愛，遮掩我的一切過錯？
2010/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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