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不出來還有更不適合加班的時候。
往往就是這樣。
旅行後。一晚上不睡，任性地哭泣。然後我的身體又不偏不倚地來提醒，一生中兩百多次生育的機會，我已經差不多浪費了三分之二了。
而且是比較好的三分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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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無論多麼不適當。我還是要加班。熱水器又壞掉了。
這是住在溫泉區的代價。各式的小家電故障維修時，師傅總是歸咎於空氣中的硫磺成分。而不是他們產品的問題。
天漸涼後。熱水器壞掉可剝奪了，人生很大的慰藉。所以儘管很忙，我還是記得在上班前，抄下熱水器上貼著的客服電話，請人來修。
問題是。什麼時候來修？
很快。稍後維修人員打電話過來約時間，爽快地說。明天下午兩點怎樣？
不行。不假思索地說。當然不行。可憐我有一份時間並不彈性的職業。也不符聘用外籍看護的資格。當然也不打算為了修熱水器而請假。
假期已經很寶貴。又常常被我，因為睡過頭，不得不浪費掉了。
那麼早上八點多呢？八點多上班來不及？那假日呢？我們假日有值班的師傅。假日也不行？
不行。都不行。我明天下午六點多也許可以。盡量趕趕看。
六點多我不行。這次換維修人員拒絕。我六點就下班了。
交涉時間但並無交集。我對他們的維修服務時間不滿意（以前你們晚上八點多也來修啊？）。他覺得我一點也不肯配合，只想著自己方便。
難道家裡沒有其他人嗎？什麼家人都可以啊。那維修人員問。
就是沒有。火氣上升。我不能一個人住嗎。只不過是要修理熱水器。這問題現在對我來說卻太過刺探。幾乎想把所有的不便與委屈，都遷怒在他頭上。
難道一個人住就沒辦法修熱水器嗎。
而我正在為服務建議書的進度焦慮，又剛剛吃了一片普拿疼。並不在乎提高音量講電話，態度蠻橫。
顧客永遠是對的。惡劣的顧客又更對一些。在我幾通火氣十足的電話後。只能說這位年輕的維修員不太幸運。資淺，又不甘心。迫於各方的壓力。包括一些毫無擔當的主管。他只好很不痛快地回電話給我。
那沒辦法。我只好等在那邊等妳了。反正妳只肯那個時間嘛。好了好了就這樣。然後迅速地掛上電話。不給我機會辯駁或是洋洋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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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每一次趕報告一樣。我總是過度樂觀地預估進度。最後就。
聽到鳥啼。而我還有經費預估表還沒做出來。
手開始發抖。這表示一夜過去。我的進度就要來不及。安靜了一晚的辦公室，開始有人進來打掃。影印室活力充沛的妹妹，每天都六點多就來上班。
妳？妳是沒回家還是來的太早了？她很驚訝。
看著年輕女孩睡飽了的臉。更感覺我的乾枯和年紀。
沒什麼。我只是老了很多歲。而且非常需要洗個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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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洗澡。
等那報告書告一段落後。大家都同意我該回家補個眠。那麼。既然要回家。
記起我的無理要求。還有那個非常不想加班的年輕人。
嘆一口氣。也許我該還他一個公道。
撥了電話給他。如果你沒辦法等的話。我剛好。咳。下午可以回家一趟。也許你會想要早一點過來修？
對於我突如其來的求和舉動，維修人員稍稍軟化些。不過時間已經安排好了。大概會是五點多過來修理。他的口氣也謙和了。
也好。我得在那之前先洗個澡（熱水器壞的），先睡上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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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醒來。不知所以。睡了多久？而且微雨。也許？
遺失了一個晚上。現在我多少失去時間感。睡了多久？現在幾點？白天還是晚上？既然修熱水器的還沒來，推測。我也許並沒有睡多久。還是我只是完全昏迷？
房間裡很暗。我的床如此舒適，可偏偏與我緣分淺薄總是要躺到床上時，我才想著為什麼不多花點時間在床上？總是。
睡了四十分鐘。實在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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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修員的聲音雖然機伶。可是相貌卻並不。有些意外。
我讓他進門。就穿著藍黃相間的雨衣。噢噢。不必脫鞋，我說。看著他要脫其實也不麻煩的皮製涼鞋。
但是，雨衣要不要脫呢？
後悔了。我想起我在電話中這樣為難他。不過就是個穿著雨衣的年輕人，在這樣不舒適的雨天裡，騎著摩托車到處修熱水器。而妳想有多少人招呼他，要不要脫雨衣？
沒有。我想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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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幫我把線路更新過後。才發現問題其實是。乾電池。
啊哈。他勝利地揪出那怠惰的新電池，妳說才剛換的嗎？可是我測過，電很弱耶。妳看。比我這用過的便宜電池還弱
所以，居然是因為我買了太好的電池嗎。為了怕出問題，特地買了常常打廣告的鹼性電池。那兔子到最後一秒鐘也不肯鬆懈的電池。可價錢是四倍。電量卻差不多是四分之一嗎？
我教妳，其實到7-11去買國際牌的電池就好了。大賣場的貨有時不那麼新鮮。這人說著，還穿著他的雨衣，口氣盡釋前嫌。也許已經忘記我曾經迫得他加班？
而，不加班也許是因為有個難纏的女友在等他嗎。就像我曾經那麼難纏。不不我不管。不願意理解任何遲到的理由。
但是，我重新看看他不靈光的臉孔。他的女友會是什麼樣的人？
我謝謝他，送他出門。依然穿著他的雨衣。也許一整天都沒有脫下來的雨衣。
外面還在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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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想。這就是我不幸的地方。
總是會被，男人的失敗所牽動。比方那種天底下，大概只有生他的女人會愛他，的男人。我可能不會愛上這樣的男人。可是我也不會愛上意氣風發的男人。
我愛上的人，也許是不小心在我面前，流露出了我能體會的失敗。像是一點小小的自卑。像是一些無可奈何的謙遜。像是一次不願意服輸的握拳。被我看見了。
就。愛了。
怎麼搞的？所以我愛的男人，說不定都是失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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