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中的人總喜歡在對方面前呈現我們最美好的一面,但我對你剛好相反。
除了二樓的驚鴻一瞥的身影,我的生活沒什麼值得稱頌之處。
我只是一個咖啡店的小店員,在這之前,我換過許多「不切實際」的工作,譬如幫雜誌做做採訪、跑跑藝文新聞、寫寫稿,十足波西米亞。
但我仍試著讓你走進我的生活。
我的生活很簡單,在公館附近租了一個三坪大的雅房,除了滿櫃的書以及手提電腦之外,別無長物。所以當你提議要到我家總是會被我以各種理由拒絕,因為我虛長你幾歲,住的地方也沒你舒適便利。
其實會過種寒愴的生活也不無原因,最主要是之前任性妄為,沒有多少積蓄,再加上發病住院,虛耗掉半年的時間。還好有家人的接納與支持,讓我在復原期間得以返鄉修養,所以回台北的我等於是重新開始。
還記得住院期間曾經目睹一個病友出院,他生病也不敢讓家人朋友知道,細小的身影拎著兩箱大行李,消失在長廊讓我很是心酸。真不知他往後的生活何以為繼?
所以交往之初,我總對你遮蔽著這個部分,推說我跟保守的房東同住,不想讓他們知道我的同志身分。
其實是我的住處飽含著重建生活的種種辛酸,不想讓你看到。
這對任何一個戀愛的人都不太容易。
唯一可以接受的是讓你到我工作的咖啡店等我下班,我真喜歡你安坐在哪裡,點一杯咖啡,翻著雜誌等我的樣子。
你也體貼的對我說,其實你老早就對在咖啡館打工的帥哥很有興趣,所以也好高興擁有一個這樣的男朋友。
我揪著你的臉頰,感到好欣慰。
交往之初,我總是在想,除了一起到二樓跳舞的炫爛之外,要如何開始共同的生活?
所以我們很努力走過許多地方,嘗試過彼此都覺得有趣的事情,好像想要努力地留下回憶。但是忘了告訴你:無論跟著你做什麼,內心都是滿足而愉快的。既使是一起到超商買東西,看著你結帳樣子,都會感到好幸福。
總覺得自己又重新活過一次。做什麼都興味盎然。
在做愛的部分我只能盡己本分的保護你,除此之外什麼也不能多想,否則真的什麼也做不下去了。很高興自己在這方面比之其他病友,一點也沒有障礙。
我當然覺得自己擁有追求幸福的權利,但在經歷過這麼多事情之後,總會覺得目前的幸福如此奢侈,彷彿是多出來的,甚至有一點無以為繼的感覺。但無論如何,我總是幸運的,在分分合合已成常態的同志圈,如果能使用僅剩的丁點時間追求一份完整的感情,我確信自己當然可以死而無憾。
無法忍受也無法想像的是要活到老朽,經歷更多情感的變故與滄桑。
所以就這一方面來說,HIV反而是個恩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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