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以後，共產黨就禁止了土葬，原有的土葬墳要不是有特殊的用途和意義，幾乎都得刨掉，好騰出空地做更經濟價值的利用，何為特殊的意義？誰也說不準標準在哪。西郊魏公村由墳場改建的小區住宅裡就保留著一座齊白石夫婦的墳，挨著居民樓，進出都非得瞧見，好生礙眼，若是冬天月黑風高的夜裡，膽小點的人經過了豈不害怕？
頤和園所在的西苑有一座西靜園公墓，早期，是國民政府留給張學良的東北軍為國捐軀後使用，東北童謠唱著，萬里長城萬里長，長城外面才是故鄉，張學良帶著他的子弟兵離開高樑肥大豆香的關外來到關內抗日，回不了家鄉就棲身西靜園，當時擇此良地是國民政府對東北軍人離鄉背景報效國家的尊敬。自然，文革後為了黨的政策和經濟利益，西靜園裡也只保留了幾座有特殊意義的老墳頭，剩餘的都刨掉，騰出的空地做成了商業墓園，就像商品樓一樣，這可是要有相當經濟水平的北京人才享受得起，面積如一張茶几般大小，就只夠立一面碑，碑前的小水泥盒裡放骨灰，就這樣要價兩、三萬元，還只是買20年的使用權，到期再續約，若是不續約或沒有後人理會，就任由公家處置。
「為什麼不用便宜點的骨灰格。」
大陸上的骨灰格就是我們台灣人稱的靈骨塔，又廉價又衛生，骨灰又不必遭受風吹雨打，冰霜日晒。兩、三萬塊在大陸人來說是一筆大款子，活著的人可以利用它幹好多事。
深表姐的愛人回答我：「中國人最重入土為安。」
我聽不太懂，該是土葬才強調入土為安，化做了塵灰也要入土為安，這是什麼邏輯。
發現西靜園墓園是我在逛西苑早市的時候，墳場就貼在早市的隔壁，當時兩手都提了東西沒法子進去，回來後蒐集了一些喪葬資料，選了這天，我特地再上西靜園墳場看看。
上次公交車坐到「西苑」下，多走了半里路，事實上，前一站的頤和園東路口距離近得多，北京郊外的公車，站與站之間相隔的忒遠，下錯了站就有得走。公車過了北京大學後我像泥鰍一樣扭怩在爆滿人潮中，奮力殺出重圍才擠到駕駛員邊上，北京的公交車不分什麼尖峰離峰，永遠都是這麼擁擠，以前總是奇怪這些戶外遊蕩的人咋都不上班，後來才理解，下崗的加上三班制的再加上外來人口來京找活做的，讓北京城裡閒人不眾，都難。
「西苑下？」
年輕的駕駛員男同志衝著擋風玻璃上掛著的長方形後照鏡裡望著我，還擺了個自認為挺帥姿勢。
「不，就這站，頤和園東路口。」我尖著嘴學著一聽就是假的北京腔，也衝著長方形的後照鏡裡望著他。
他雙手邊扶著方向盤邊斜著眼從後照鏡裡與我對望。
「您上次不是在西苑下？」
我總共才來過一次，這號車總共只搭過一次，就被他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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