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要怎麼開始這樣的敘述。
2004年5月7日，我們的登山隊一行共11人，凌晨兩點分乘一輛VW 9人座跟一輛轎車從高雄出發，準備花3天爬大霸群峰。大霸群峰共有4座百岳，分別為大霸尖山 (3,492M)、小霸尖山 (3,418M)、伊澤山 (3,297M)、加利山 (3,112M)。
關於這次登山的細節，包括住在豪華的九九山莊，登山口前那話多得不得了的觀光替代役小朋友，等等，並不想在這裏多說了。
想說的是因為這次艾利颱風對新竹五峰鄉造成的土石流慘重災情，當新聞報導清泉檢查哨被土石掩埋，三名員警失聯的時候，驚得說不出話來。
於是我又把那天這裏拍的DV還有相片拿出來看。
記得那天早上約9點抵達清泉管制站，大夥下車活動，領隊則去辦入山許可。坐了6、7個小時的車，大夥臉上滿是倦容，聚集在派出所前空地一面到處觀望，一面聊了起來。
「剛剛經過的清泉村落，以前曾經是軟禁過張學良，還有三毛住過的地方哦！」ADSL說。
真的嗎﹖想不到在這深山裏原來還有這麼精采的故事。張學良，當年西安事變的主角，近代歷史上也算值得記上一筆的人物；三毛，她的撒哈啦沙漠，跟充滿冒險與傳奇的一生，曾經在年輕的心靈。
領隊對著鏡頭說：「從這裏開始就是大鹿林道了，再往上約20K，就到登山口了，今天的天氣不錯，應該不會下雨，會是一個適合攻頂的氣候。」
鏡頭一轉，檢查哨的小亭子出現，上面寫著「停車檢查」，旁邊還放了幾張那種露天咖啡廳用的白色金屬鏤空的咖啡桌跟白色的休閒椅，接著派出所也出現了，是那種典型的警察局方正規矩的紅白兩色兩層樓建築。還算很早，沒幾輛車，大夥還去借了廁所，警察先生則是很習慣了這樣的早晨這樣的登山客，一切都帶著悠閒而平靜的氣氛，這兒畢竟已經遠離了都市，何不放下緊張的步伐跟武裝的心情呢？警察先生的眼神好像這樣說著。
鏡頭再轉到一座紅色弧形的鐵橋，叫「土場大橋」，橋身欄杆還有原住民的畫作圖騰，山谷下面霧氣頗濃，彷彿都市的煙塵廢氣……
DV到此為止，下一個畫面已是登山口前的小木屋。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在2004年8月25日這一天沒有了嗎？我看著電視新聞，著急的搜尋著熟悉的景物，清泉派出所被土石掩埋？土場大橋也已遭沖毀？我呆滯的瞪著電視，心痛了起來，怎麼會這樣呢？三名清泉派出所員警疑似慘遭活埋？活埋？一定要用這麼聳動的字眼嗎？那會是那天幫我們辦入山證的警察先生嗎？
我想起5月9號回程經過這裏的時候，SG還在路邊的小店買了一把鮮艷青翠的山蘇，那新鮮欲滴的嫩葉是平地看不到的，彷彿吸取了山上的精華一般。我想起夜宿九九山莊，夜裏醒來突然想到「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這句話，那天晚上月亮高掛，山風吹得樹梢唰唰作響，隱約看得見遠近起伏的群山，跟快速飄移的山嵐。我想起拂曉攻頂，那些開在稜線上的玉山杜鵑，在海拔三千公尺的高山上，就著依稀的晨光，那樣淒美動人，全心全意、全不為他人的樣子。
我能想到的只有這些。
如今大霸尖山仍孤立在雲層之上，而用DV拍下的土場大橋跟清泉檢查哨卻已永遠消失。生命以一種無法預料的變數輪迴著，正如山川日月不停地奔馳，永不回頭，永不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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