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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4 05:02:19| 人氣4|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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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北Dyson戴森 V12清潔服務推薦 》您的戴森吸塵器需要深度清潔-潔森工坊81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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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和Dyson戴森 Digital Slim清潔服務推薦:潔森工坊是你專業、值得信賴的選擇

戴森吸塵器運作異常?深度清潔的重要性你知道嗎?

目前我們團隊最常接到的客戶問題就是吸力下降,或者產生異常聲音時,直覺是不是機器快壞掉了,實際上,這些問題很可能是由於機器內部積聚太多汙垢所導致的。

一臺吸塵器的吸力與其清潔程度有著直接的關聯。汙垢的積聚不僅會嚴重影響吸塵器的效能,還可能導致吸塵器運作異常。

在大多數情況下,清理吸塵器內部的汙垢就能恢復其原有的性能。因此,深度清潔你的Dyson戴森吸塵器,對於保持其高效運作非常關鍵。

吸塵器污垢滿滿,這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問題。對於各種吸塵器來說,特別是品質卓越的Dyson戴森吸塵器,定期的清潔和維護是保持最佳運行狀態的重要部分。

如果你的吸塵器中充滿了污垢,可能會引發一系列的問題,並對你的機器造成潛在的損壞。

你可能會問,清潔一臺Dyson戴森吸塵器需要花費多少時間和精力呢?其實,一般使用者大多使用最簡單的清潔方法,這個過程並不會太過複雜。

定期檢查吸塵器的塵杯,一旦發現有過多的塵埃或垃圾,就應立即清理。

此外,濾網也是吸塵器中容易積聚汙垢的部分,定期清洗或更換新的濾網對於保持吸塵器吸力十分重要,但是超過半年的吸塵器,就需要最完整的深度清潔服務了。

在潔森工坊,我們擁有專業的技術團隊,能夠為各種Dyson戴森吸塵器提供專業的維修和保養服務。

因此,不要等到吸塵器出現問題才開始考慮清潔和維護,這樣反而可能導致更大的損壞,增加維修的困難度和成本。

如果你不確定如何正確清潔你的Dyson戴森吸塵器,或者擔心可能會損壞機器,我們在潔森工坊隨時都能提供專業的諮詢服務。

我們的技術團隊不僅具有豐富的經驗,並且對Dyson戴森吸塵器有著深入的理解,可以說是處理Dyson戴森吸塵器的超級專家,能夠給你提供最適合的清潔和維護建議。

在潔森工坊,我們懂得服務的價值和便利性的重要性。我們的全臺服務讓客戶無論身處何地,都能享受我們的專業服務,不論是北部的臺北,中部的臺中,南部的臺南、高雄,或是東部的花蓮,我們都可以為你提供周全的服務。

一通電話就能讓我們的物流專車到府收件,解決你的困擾。不管你的吸塵器是Dyson戴森、iRobot、小米、Gtech小綠、伊萊克斯、日立,還是國際牌和LG,我們都可以提供專業的維修服務。

我們的專業團隊會根據吸塵器的狀況進行詳細的檢查,並提供最適合的維修方案。

我們理解,維修吸塵器可能會造成生活上的不便,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致力於提供快速而有效的服務。當你的吸塵器遇到問題時,你不需要親自將它送到維修中心,只需撥打一通電話,我們就可以到府收件,節省你的寶貴時間。

無論你在臺灣的哪個角落,只要一通電話,潔森工坊就在你身邊。我們將你的便利和吸塵器的運作效能放在首位,為你提供最專業、最便利的維修服務。

潔森工坊的深度清潔流程

1. 專業拆機:在潔森工坊,我們的技師擁有豐富的拆解經驗,能精確拆解各品牌的吸塵器,讓您的機器得到最專業的處理。

2. 深度洗淨:我們使用最先進的清洗工具,對吸塵器進行深度清潔,讓您的吸塵器回復到購買時的全新狀態。

3. 殺菌烘乾:我們的烘乾機不僅能讓您的吸塵器迅速乾燥,更能透過高溫消毒,消除殘留的細菌與微生物。

4. 換濾心:我們提供品質上乘的濾網更換服務,讓您的吸塵器能恢復強大吸力,更有效清潔居家環境。(此步驟會先致電給您確認,不會貿然更換濾心)

5. 上油保養:我們使用專用潤滑油進行保養,讓您的吸塵器能運行更順暢,延長其使用壽命。

6. 原機優化:我們的專業技師會對您的吸塵器進行優化調校,讓它達到最佳的清潔效能,為您提供更好的使用體驗。

潔森工坊專業的深度清潔服務,選用最適合的清潔方式和工具,以確保機器的安全和效能。

潔森工坊的技術團隊有著專業的知識和技術,能夠協助你解決各種問題,讓你的Dyson戴森吸塵器重回最佳狀態。

記住,保護好您的Dyson戴森吸塵器,並確保其高效運作是我們的初衷,不僅是清潔,專業的維護和保養讓延長的吸塵器的壽命。

潔森工坊會是你最好的選擇,我們將以專業的技術和誠摯的服務,確保你的Dyson戴森吸塵器能夠長久並高效地服務你的家庭。

其他維修品牌

1國際牌Panasonic

2伊萊克斯Electrolux

3日立HITACHI

4科沃斯ECOVACS

5BOSCH

6Neato

7小米

8雲米

9LG樂金

10iRobot

潔森工坊維修據點

其他縣市也可用寄件方式為您服務:

臺北服務地區:大同、北投、士林、中山、松山、內湖、萬華、中正、信義、南港、文山、大安

新北服務地區:板橋、三重、中和、永和、新莊、新店、土城、蘆洲、 樹林、汐止、鶯歌、三峽、淡水、瑞芳、五股、泰山、林口、深坑、石碇、坪林、三芝、石門、八里、平溪、雙溪、貢寮、金山、萬里、烏來

桃園服務地區:桃園、中壢、平鎮、八德、楊梅、蘆竹、大溪、龜山、大園、觀音、新屋、龍潭、復興

新竹服務地區:東區、北區、香山區、竹北市、湖口鄉、新豐鄉、新埔鎮、關西鎮、芎林鄉、寶山鄉、竹東鎮、五峰鄉、橫山鄉、尖石鄉、北埔鄉、峨眉鄉

苗栗服務地區:竹南鎮、頭份鎮、三灣鄉、南莊鄉、獅潭鄉、後龍鎮、通霄鎮、苑裡鎮、苗栗市、造橋鄉、頭屋鄉、公館鄉、大湖鄉、泰安鄉、銅鑼鄉、三義鄉、西湖鄉、卓蘭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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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東服務地區:九如、里港、鹽埔、高樹、長治、麟洛、內埔、萬巒、竹田、萬丹、新園、崁頂、林邊、佳冬、南州、新埤、枋寮、枋山、車城

 

新莊Dyson戴森拆卸清洗服務推薦潔森工坊專注於戴森吸塵器的深度清潔服務。

我們的專業團隊經驗豐富,技術精湛,致力於幫助您的戴森吸塵器恢復最佳狀態。

嘉義Dyson戴森 V10清潔服務推薦透過專業工具和適當的清潔方式,我們確保您的戴森吸塵器不僅清潔如新,效能更達最佳化。

無論您的吸塵器有何問題,潔森工坊都可以為您提供解決方案,保障您的家庭清潔無虞。潔森工坊,讓您的戴森吸塵器活力全開,為您的生活創造更多可能。三重Dyson戴森 V11清洗服務推薦

近些年每到冬至前后,湖南各家電視臺,都會播報長沙有一群冬泳客,或冬泳客橫渡湘江的新聞。 在長沙,每當提到冬泳,總有看官會不寒而栗,心想:這是搞什么?冬天洗熱水澡還冷,這群人還去冬泳?真不可思議。而在我的心中,冬泳在長沙是一項極好的運動,它是提高機體對外界溫度變化適應能力的一種鍛煉方法。我樂此不疲,我就是一名冬泳客。 冬泳, 我還是向我祖父學來的。上世紀50年代,祖父在長沙一個運輸隊拖板車, 拖板車是體力活,他老人家身體挺棒。退休后,老人家就領著十來歲的我,經常去冬泳。從此,我與冬泳結下不解之緣。 冬泳,準備工作很重要。正所謂:磨刀不誤砍柴工。冬泳前,跑一跑、跳一跳等等熱身動作,對身體很有幫助。簡單運動后便可以下水了。在水中,一邊游泳,一邊還要不停地摩擦身體。片刻工夫,我渾身發紅,同時冬泳時我會感到血液暢通,精神松弛。冬泳之后,我的身心感到特別舒暢,工作效率很高。但冬泳也并不是時間越長,效果越好,而需要靈活掌握,以免得不償失。 說來有意思,我夫人在我的影響下,也跟著去冬泳。經過一段時間的鍛煉,提高了身體的適應能力。由于生理的原因,女性到了冬季一般會手腳冰冷。而我的夫人自從冬泳后,卻不像以前那樣畏寒怕冷了。我想這得益于冬泳的鍛煉吧。如今,夫人還經常向我挑戰。呵呵,她哪是我的對手!輸了的是會有懲罰,因此,洗碗的活兒被她“包圓”了,哈哈。 冬泳了二十幾年,我發現冬泳不僅鍛煉了我的堅強意志,更能使我平日精神抖擻、心情舒暢、身體放松地面對挑戰。 冬泳在祖國傳統醫學中,叫“血管操”。因為冷水刺激體表血管收縮,而游完后用熱水洗澡又使其擴張。冷熱交替,使血管不斷產生收縮運動。經過長期鍛煉,可以提高血管的神經功能和體溫調節功能。此外,還有改善心血管功能的作用。 無論從實踐效果,還是理論上看,冬泳都是有益的。不過必須按照科學的方法并循序漸進地進行。剛開始冬泳的時候,游的時間不宜過長,以后可逐漸增加,做到盡力而為,量力而行。值得注意的是,心臟病患者及患有感冒、腸胃功能紊亂的人是不宜進行冬泳的。 >>>更多美文:心情隨筆

羅蘭:蟬聲,寂靜的世界  林維端站在講臺上向學生們望著。  教室里的學生稀稀落落的。今天只來了二十多人。往常,這班學生是七十八人的。自從畢業考試之后,有很多已經不來了。要升學的有五十六人。補習了一個多月,現在聯考也過去了。今天早上,原來只來了七八個人,他要他們挨家去叫,下午再來。可是,現在3點多了,也才只來了這二十多人。  “學生們是多么忘恩負義!”他站在那里,忿怒地望著他們。“升學考試過去了,你們就不肯聽我的話了。”他說,“昨天,在考試以前,我不是和你們說過,今天來對答案嗎?”  “為什么只有你們這幾個人?”  學生們張大眼睛望著他,他們回答的聲音和表情極不相稱。他們說:  “不知道。”那聲音淡淡的,冷冷的,簡直就帶著嘲諷。  昨天聯考的時候,他一直守在考場,有人考得不壞,有人卻是失常。徐小寶的應用題錯了三題。徐小寶在班上成績算是好的,從五年級有補習的時候開始,她一天都沒缺過補習的。他想不到她會錯三題。黃習勤錯了四題,閱讀測驗也沒做完。陸永新也沒做完。  他感到十分氣惱。  “你們都昏了頭嗎?”他問,“平常我沒教過你們嗎?”  他準備把這些聯考的試題,再給他們講解一下。  人數太少,等一下再講。“等一下可能還會有學生來的。他們只不過是遲一點而已。”  他想著,走下講臺,來到窗前。窗外是一條沙子多、水泥少的走廊。那走廊就是兩年來,這班學生活動的空間。他們的教室在三樓,他不讓學生們到樓下去,沒有那么長的時間,下課說是十分鐘,但他只讓他們上上廁所,跟著就回來做算術。這時,他忽然看見窗外靠墻的地方有兩個人影一閃。他立刻認出了他們。  “張富年,吳美玉,怎么不進來?”他走到教室門口,嚴厲地說,“已經晚了,你們知道不知道?”  張富年剃著光頭,戴著眼鏡,頭上冒著汗。吳美玉是個瘦瘦蒼白的女生。看見他走過來,兩個人突然像商量好了似的,回身朝樓梯口跑出去了。  “回來!回來!”他往前追了兩三步,站住了。他聽見張富年喊:  “吳美玉!我們不要回去!回去要挨打的,我們已經畢業了!”  他怔住了。望著那空空的走廊,空空的校園,校園里滿是陽光,那幾叢扶桑,和一行尤加利,在強烈的陽光下,涂了些濃濃的陰影在泥土地上。他好像很久沒有注意到那些扶桑和尤加利,它們都長得又高又壯了。那尤加利剛移植過來的時候,細細幼幼的,用木枝架著。現在它們又高又直,兩年的功夫,它們長大了。  “是的,它們長大了。”他望向那條田埂,張富年和吳美玉正一前一后地沿著田埂跑,越跑越遠。  “我管不了他們了!”他想著,驀然感到一陣迷惘。他低著頭,慢慢地走回講臺。見那二十幾個學生心不在焉地在那里坐著,疏疏落落的,這二十幾個人,在容納七八十人的教室里,是顯得太空空蕩蕩了。  天氣十分熱。南風悶懨懨地從敞著的教室后門漾進來。往常,這微微的,熱熱的南風,總是使學生們瞌睡,特別是在下午,他必須時常用教鞭敲打著講臺或學生的課桌,使他們振作一下。  但是,今天,學生們沒有睡意。他們坐在位子上,面向著他,坐得很直。書桌上沒有書,沒有考卷,書桌的黑面襯著學生的白襯衫,一方一方的,像一些圖案。  是的,他們已經畢業了。不管他們是否已經考取聯考,他們已經不必再聽他的講解和責罵了。  他看著這二十幾個學生,學生們的臉上現著心不在焉的表情。  “你們并不在乎考取考不取,是不是?”他壓抑著自己,放平靜了聲調,問著,“你們并不在乎,是不是?”  學生們沒有反應,心不在焉地坐著。  陽光照進來,照在課桌上,很無聊地那么照著。學校很靜,全校只有他們這一班學生。不,只有這二十幾個人在。這二十幾個人淹沒在這一大片靜寂里。  有蟬聲在尤加利樹梢上嘶叫。增加了那悶懨懨的感覺。  已經是暑假了。蟬的聲音就顯示著那倦怠欲眠的假日。兩年惡補的賽程已經過去了。昨天,是終點。今天已經一切都不存在了。  他沒有想到一切消失得這么快。前天下午,他帶著學生看完了考場回來,又給他們做了最后一次溫習,臨放學以前,他說:  “明天好好考,后天早晨8點鐘,到學校來對答案。”  昨天,他在巡視男女生考場的時候,還又囑咐了一遍。但是,今天,卻只有這幾個人來了。如果不是他派學生去叫,連這幾個人都不會來的。  似乎關心聯考結果的,只有他自己,(當然還有那些學生家長)孩子們是不關心的。他們已經跑完全程了,無論是勝是敗。  他回頭看了看黑板,那上面有他今天一大早看到報紙之后,抄在黑板上的那一大堆答案。忽然,他覺得這一切都是不必要的了。學生們自己會去查對的,他們不需要他了。  他前天還故意不讓他們帶著書包回去,而他現在明白,學生們連那書包都可以不要了。  他看了看那二十幾個靜默著的,心不在焉地學生,嗒然地說:  “好了!收拾書包吧!”  “早就收好了。”學生們齊聲說。  他又是一怔:“早就收好了?”  “前天就收好了。”  他忍了忍,勉強振作地說:  “再看一看!看看課桌里面,有沒有遺漏的東西?有沒有不要的東西?不要的東西也帶回去,帶回去再丟掉。別留在課桌里、”  學生們俯下頭去,看了看他們自己的課桌,再一個一個地抬起頭來,肯定地說:“沒有了。”  他想了想,急于克服那無聊的、被冷落的感覺。他說:  “有住得近的同學,你們幫他們把東西帶回去。或者告訴他們自己來拿。”  學生們點著頭,迫不及待地把書包背在肩上。  他看著這幾個心不在焉的學生,覺得實在沒有什么可交代的了。于是他習慣地說道:  “好!我們下課。”  那個做級長的男生習慣地喊了一聲“起立!”大家跟著站了起來。  “敬禮!”學生們朝他鞠躬。  他該還禮的,但是他怔了任,拖延著,沒有還禮。他極想留他們在這里待一會兒,但是,他不知怎樣才可以留住他們。而就在這個時候,那級長已經不等他還禮,就自動地喊了“禮畢!”的口令。學生們就像得了大赦似的,背著書包,頭也不回地彼此推擁著走出教室去了。  他站在講桌前,望著學生們。照例,他們是從教室的后門走出去的。那幾個高個子,就先走出去了。高個子中,給他印象最深刻的是董季珍。董季珍是留校補習的。她這已經是第三次讀六年級了。頭一年,她考取的是夜間部,家里不給她讀,讓她回來補習了一年。第二年,她連夜間部也沒有考取,家里只得又讓她回來讀。董季珍的母親是一個黑黑胖胖的中年婦人,對女兒是一臉的嚴肅。但她每次來拜托老師的時候,總是謙卑的:“老師多費心呀!我只有季珍這一個女兒,我要讓她考上市女校才行啊!不然,她的前途就完了啊!”仿佛她生平的希望,和她女兒一生的命運,都系在他的身上。“老師你盡管打她呀!我決不計較。”當然,他要打的。六年級,有幾個不挨打?“打”是最直接而有效的辦法,去逼迫人們接受那超過他們智能范圍之外的東西。當老師們沒有辦法給年幼的孩子注入超量的知識時,他們只好用訓練馬戲團的方式。那是世上把不可能變成可能的惟一直接有效的方式。  他望著董季珍的背影。她比別的同學高出一個頭。從后面望去,短短的頭發,蓋不住她臉頰上的成熟。那成熟,涂在一個六年級學生的疲勞而又麻木的、無暇修飾的臉上,那帶著幾分神經質的成熟,即使她背向著他,他也熟悉那難耐的不調和。  她這次總算可以考取了。剛才他問了董季珍,她這次考得不壞,她的分數已經可以達到市女校的標準。但是,他替她算了算,等她大學畢業時,已經要25歲了。這是說,假如她母親不堅持一定要她考入第一志愿的高中或大學的話,假如堅持呢?那么就難說了。  可憐的董季珍!  隔著幾個學生,他看見張立中的背影。張立中是男生中最高的,他那泛著灰黃色的襯衫,汗濕了的后背,黑黃的皮膚和頭發,是一個顏色。張立中總是那么臟的,連手臂也是那么臟。他是無可救藥的學生,總是坐在第六排(成績壞的那一排),他其實是不必嘗試升學的,家境又壞,智力又差,但是,他母親要他升學。“你打他嘛!隨便你打!老師!我不是那種護犢子的家長。”  他當然打他!不要說張立中,這班上,沒有一個人不挨打的。不挨打怎么能讀六年級?只是,張立中挨得特別多罷了!他每次發考卷,第一個就是打張立中,他錯得最多,不用看,就可以斷定的。  于是,他眼前閃過張立中那被汗水與泥漿浸著的黑瘦的手。那挨打時,抽搐著而又不敢躲開的手。那有幾次被打得流了血,而紅腫起來,第二天仍再在原處打下去的手……當然,那不只是張立中的手,余仁德的手也是這個樣子的。魏振聲。李小華、劉寶寶……都是這個樣子的。小學生就是洗不干凈他們的手,即使洗干凈了,不到一分鐘,也會再臟下去。當然,他們并不是玩臟的,他們并沒有時間玩。他們是寫考卷寫臟的。考卷和自來水筆、和橡皮、和尺、和墊板、和他的鞭子,就織成了那一片黑烏烏的汗與泥,泥與汗,就那么臟,洗也沒有用的。  連女生也不例外,她們十個人里有八個有頭虱。黑裙子多半是不換洗的,看不出來臟,但是發著酸臭,頭發粘粘膩膩的。中國女孩子的直頭發,臟了真是難看!  他打她們的手心,那手比男生纖細些,但挨打的時候,那污黑的、抽搐的感覺是一樣的。女生的疲累與麻木,看來比男生尤為可厭!  真的!那是可厭!那感覺就是可厭!他打男生和女生的時候,心中推一的感覺就是可厭。有時,打到最后,他就想吐。他就忍不住自己的脾氣。他會罵:  “你們沒有腦子嗎?你們不可以變聰明一點嗎?你們究竟什么時候才懂得用功?!”  他罵著的時候,就覺得自己是一座火山。他在噴著巖漿。他不由自主地那么噴著。巖漿是不由自主的,是爆發出來的,是激烈上升著的。是滾燙的,是在燙到別人之前,先燙到自己的,他就是那座火山。似乎所有這夏天的熱度,都集中在他的身體里,再爆裂出來。灼燙著他的軀體,他的心。他罵著:  “你們為什么這么笨啊!”  而那聲音,從現在起,他才感覺到那聲音是靜下來了。  高的學生走完了。前排幾個矮個子的“蘿卜頭”也走完了。他們那矮矮小小、發育不良的身體,總是令他激怒。  “為什么你們的家長這樣不注意你們?”這學期一開始,他就對他們的家長說過:“140天,到聯考還有140天。這140天,一天一個雞蛋吧,才140個雞蛋。給他們吃嘛!你們就早一點起床,別讓稀飯團剛煮好而燙得咽不下,使孩子們來不及吃就走。學校7點上課,你們5點30分起來煮飯嘛!”而孩子們還是越來越黃瘦。這些家長!只知道求老師惡補,而自己卻不照顧他們的孩子!這些矮個子,又矮又瘦,又青又黃,眼睛近視,缺少精神。一到下午就打瞌睡。而當他打他們的時候,就更做出那么一副嚇得半死的可憐相。近來,一切可憐相都使他激怒。“為什么要做出這副樣子!為什么?!難道你們有意讓我看到自己的暴虐?你們這樣瘦小,而我還要打你們,逼你們?!而我又怎么能不打你們,不逼你們?!”  矮個子也都走了,那個方臉的女生,媽媽是個“歐巴桑”,曾經找到學校來,一言不發地給了他一個耳光,掉頭就走的。那個耳光,至今仍留在他的臉上,熱辣辣的。那“歐巴桑”忘記當初怎樣高興自己的孩子分到最好的升學班上來了。  那個頭上有個疤的男生的爸爸也來找過他。那人走進教室,拿起他桌上的一疊簿,兜頭就給了他一記。然后,扭頭就走了。  他們仿佛是商量好了的。他們都不理論,也許因為他們都覺得自己沒有理由來理論,才只是以牙還牙,“你打我的孩子,我就打你。”  而他也沒有同他們理論。他沒有時間去理論。他太忙。他每一分鐘都寶貴,他每天從早上7點鐘上課,到晚上7點鐘下課。給學生們一個小時吃晚飯,然后接著再補習。補到9點。9點30分,或10點。他不敢說究竟補到幾點。寒假也不例外,星期天也不休息。  有個學生家長說,孩子總該洗洗頭、洗洗澡啊!  他忘記他是怎樣回答的了。反正這種愚蠢的、不切實際的問題,他怎么回答都是一樣的。他奇怪那些家長為什么忽然忘記孩子升學是多么重要。為什么會忽然忘記假如考不取,那后果是多么可怕!像董季珍,考不取,要重讀一次六年級。六年級啊!難道他們不知道六年級是什么意義?六年級是火山、是熱、是急、是累、是趕、是艱辛、是折磨、是數目字、是數目字與數目字的拼湊組合、是數目字的魔法,是要求百分之百精確的數目字的考驗。你考不取初中,就難免要回來再接受這一套!像董季珍,刁鉆古怪的習題,使董季珍成為那么一副神經質的樣子!  而你們還要洗頭!洗澡!還要調劑身心!還要教育原理!教育原理!  “見鬼的教育原理!”他記起那個由省小轉來的學生家長。家長是高級知識分子,是學教育的。家長很有風度地向他開訓:  “林老師也是學師范的。”那學生家長說,“師范學校的老師一定也教過你,該怎樣用鼓勵和引導的辦法去教學生。體罰是要不得的,補充教材是違令的。現在的教材是不合課程標準的。惡補是有害兒童身心的。”  那個家長似乎壓根兒就忘了當初他是為了升學才托人情進入他這班來的。大家都知道他教算術有專長,而他對學生的體罰和嚴格是人人皆知的。  他看著那西裝整齊的中年人。客氣地答應著:“是的!是的!”  “我比林老師年紀大,因此敢來談談道理。”那家長說。  他點著頭。  “年青人辦事總未免急于求功,性情也暴躁些。”那家長說。  他再點著頭,而且賠著笑。  “是的。”他答應,“是的,謝謝您,以后要改善。”  還有什么“以后”呢?那時離聯考只有一個月了,再挨過這一個月,就一切都過去了。  家長們希望孩子升學,所以找最嚴格的班來讀。  家長們又心疼孩子,所以來抗議授課時間太多,來要求游戲的時間,來要求合理的教育。  合理的教育?!合理的教育是不加任何教育當局所不許的補充教材,按規矩上勞、美、音、體,按時上下學,禮拜天休息,寒暑假不進修……  可是,誰敢那樣做呢?誰敢讓孩子進入那樣的班級呢?升學是現實的,榜一出來,你就明白,你要求“合理”的時候是何等愚蠢了!  他敷衍走了那位家長。  沒有什么可“改善”的!好在還有一個月,過了這一個月,聯考一完,一切就都過去了。  是的,一切都過去了!  現在,教室空下來了。學生都已下樓去了。他們將像往常那樣,拐過這幢灰色的樓房,從圍著鐵絲網的那一邊,抄小路出去(那樣才不會給人發現他們在補習)。一部分走田埂,一部分走鄰近那所初中的操場。那些下雨的日子,那些黑沉沉。濕漉漉的夜晚,他聽著學生們像幽靈似地溶入泥濘的黑夜,消失在疲倦的夢里。剩下他,在清冷黯淡的燈光下,收拾考卷,對著凌亂的空下來的課桌,對著一教室被遺棄的疲倦,他時常就這樣獨自站在講桌前。站著,什么也不想地站著,不知要站多久,沒有人催他去做什么,沒有人知道他想什么。  也許,他推一可想的是,又挨過了一天。沒有人來干涉他地又挨過了一天。  當然,也時常有被干涉的時候。督學來過,局長來過,不明身份的人們來過。有同事來通報他的時候,他就把燈關掉。實在躲不過,他就編個謊,道個歉,說一聲:“對不起,以后改善。”反正他卑躬屈節就是。事情總會過去的。他早已習慣了被反對,然后被諒解;被辱罵,然后被拜托;或被拜托,然后被辱罵。他習慣了這矛盾,他諒解這矛盾,他安于這矛盾,他無視這矛盾。  他不去想這矛盾,他沒有功夫去想這矛盾。  他的工作是從早上7點到夜晚10點。沒有星期天,沒有寒暑假。他每天除了工作及睡眠之外,只有一小時剩余。這一小時,他只能洗洗臉,吃點東西,上上廁所。除此之外,他的生活只是算術考卷、閱讀測驗、國語試題——而大部分是算術,是那些刁鉆古怪的算術。他把可能搜羅到的算題,都搜羅了來,給學生們做。什么叫“不超出課本范圍”?由基本的整數、分數、小數、百分數、面積、體積、容積,你可以如萬花筒般地變化出無窮盡復雜的問題。萬花筒的變化并未超出那幾個玻璃片。所謂“不超出課本范圍”,就是依照這樣的邏輯而來。他必須按照這樣的邏輯去搜羅補充教材。而有經驗的六年級老師都知道:“即使這樣,聯考試題中,也不會有一題是和我們平常所做過的完全一樣。我們只是盡量做了類似的一些題目而已。”  數目字在他腦中像輪盤賭。轉、停、轉、停、轉……他下的賭注是“考取初中”。  在數目字的旋轉中,他睡去,再醒來。他自己也是一具輪盤,在固定的位子上轉、停、轉、停、轉……  有幾天,他病了,懶得下樓。他就在教室里吃和睡。學生來了,他就上課;學生走了,他就睡覺。  140天,他像在萬米跑道上跑著的一個馬拉松選手。他跑到第140天了。他跑完第140天了。他的輪盤靜下來,學生走了。  在聯考的前一天,他把一切應考的注意事項,整整齊齊地印了六大張。其中從怎樣把握分數,到別穿新衣服,以免分散注意,到別喝冰水。他再三地叮囑。他還帶學生去看了考場。在考試的那一天,在考前的幾分鐘,他還騎著腳踏車,在男生和女生兩邊的考場輪流地跑著,去面授機宜。學生們如溺水者抓住救生艇般地傾聽著他叮嚀。  而現在,才只隔著一個夜晚,就這么一個夜晚,他忽然發覺,他被遺棄了!  他站在講臺前面,望著下午的陽光。多久未見下午的陽光了!這個學期,140天來,每一天,每一個晴晴雨雨的下午,他都在黑壓壓的教室里,穿梭在學生與學生的行列之間,講解著、考問著、打著、罰著、罵著、爆炸著、激怒著、再冷靜下來,講解著、考問著。  時常,他對自己的聲音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那是一種什么樣的聲音呢?單調的、拖長的、像一匹驢子在無聊地叫著的,從早到夜的,他在做什么呢?難道說,這就是教育?  他沒有時間去回答自己,從來沒有時間去回答自己。  而現在,他看見了午后,陽光,黃白色的,涂染在幾張課桌上。這教室和校園一樣地空下來了。  他揮不去這古怪的感覺。他茫然地站在講桌前面,他不用再講算術了!那些行程問題、雞兔問題、分數、利息、那些工程問題。那些多位的乘除,都不存在了。教室空了,聲音也停了,他的心也空了。  “做什么去呢?”他問著自己。  美娟最后一次來學校找他,是2月的事。那天,下著雨。美娟在教室外面等了他三個鐘頭。而他下課之后,美娟已經要趕最后一班車回去了。  從那以后,美娟沒有再來。她只寫了一封信,告訴他,她要回南部去做事了。  他知道“回南部”三個字的意義。美娟的家里,幾次催美娟回去,和一個×大畢業的學商的人訂婚,而美娟一直戀著他,希望他對她認真一點。  他是認真的,只是,他沒有時間表示他的認真。  于是,美娟走了,永遠地走了。  現在,他有了時間,而美娟已經走了。  他茫然地望了望墻角邊那張辦公桌,桌旁,擠在角落里的是他一兩年來,不舍晝夜地坐在那里批改作業、吃飯、午睡的椅子。那只是約莫四尺見方的一小塊空間,擠在那個角落里,他天天在那里忙著的。而現在,他開始覺得那個角落陌生起來了。他怎么會在那四尺見方的空間度過這許多日子的呢?他怎么度過的呢?  他遠遠地望著那個角落,那是個陽光照不到的角落。光線很暗,桌上還堆著考卷、考卷、考卷……各種各樣的考卷。有的是學生做過的,有的是空著未做的,有的上面打著匆忙的對號或錯號,有的上面有苛刻的分數。  那桌子有兩個抽屜,一邊是放各種表冊的,一邊是放錢的。他所收的補習費、考卷費,以及他的薪水等等,就都放在里面。考卷費該給商人的已經給了,補習費和薪水是他的收入,他很清楚地知道那是多少錢。那是他一年來,不眠不休的代價!那恥辱和被指責的實證!他不要去看它們,他不必去看它們。他清楚地知道它們的分量,比誰都清楚。那是他出賣教育良心,出賣師道尊嚴的代價。認真說來,那代價,和他所出賣了的東西相比,是太菲薄了!  他走下講臺,沿著那一行行的課桌走過去,走到最后一排的一張課桌旁,剛好是第10張,10的百倍是80,這一排多排了一個位子,這教室共有8排座位,有6排是10人,有兩排是9人。78除以8是除不盡的,人又不能得小數。他想著,一陣失望的感覺就襲了上來。  他搖搖頭。兩年來,數目字的糾纏,使他有點神經質。他記得那天,當那位家長向他開訓的時候,他不知怎的,竟拍著自己的后腦說:“我承認,我承認,緊張的教學,使我們這些做老師的也都有點神經質,神經質,不大正常……”  他為什么那樣說呢?他驚異自己為什么要忽然說自己神經質。他后悔自己那樣說。然而現在,他想到自己那天的話是多么真實了。  一年來,他在數字的糾纏下,覺得一切都離開了常軌。比如說,他要學生為了爭取速度,要盡量地記住一些不易除盡而實際上可以除盡的數目。比如說,221是17的倍數,也是13的倍數之類。他后來就時常不知不覺地計算著自己的腳步和呼吸速度的倍數,腳步的速度可以被呼吸的速度除盡嗎?如果除不盡,可以點小數補零嗎?那么,呼吸和心跳的最小公倍數是多少呢?如果他發現能求出,他就快慰,如不能,他就有失望和焦慮之感。  他走到最后一排的一張課桌旁,他躬著身子,在那低矮的椅子上坐下來。  椅子是木條釘的,坐在上面很不舒服。那硬硬的木條,頂著他的臀部,使他發痛。幾乎坐了沒有三分鐘,他就想要站起來,但是他沒有。他堅決地讓自己坐在那里,而且坐得用力一些,使自己更痛一些。  “孩子們就是這樣坐過來的。”他對自己說,“一小時。兩小時,一天、兩天,一星期、兩星期,一月、兩月。”  他坐著,躬著身子,感覺到椅子的硬度和臀部的痛楚。他抬頭望向黑板,黑板上是他剛才寫的那密密麻麻的答案。距離太遠,他看不清楚,他可以猜到一些,但不能全部猜到。字太小了。那么,晚上呢?平常教室是在下午5點鐘暗下去,冬天和下雨的日子,當然會更早一點。但他是要在7點鐘才允許開燈的。因為他不能“明顯”地讓校長知道他在補習。雖然,校長并不是不知道。而學生就是在那樣的光線下,一個晚上又一個晚上地挨過來的。  那匆忙的便當、那雨夜的跋涉、那教鞭的凌厲、那數目字的折磨、他都是知道的,他都是早就知道的。  而他是多么想把董季珍的家長拉來,讓她坐在這硬板的椅子上,從早晨7點到晚上10點;從落雨的早晨,到陰冷的黑夜;一星期接一星期的,不休止、無變化的,在數目字與教鞭的交響下,度過三個365天噩夢般的日子。  他覺得他就是董季珍的家長。  他不讓自己離開那椅子。他要讓自己坐到深夜10點,然后在黑暗中摸下樓梯,獨自一人,嘗一嘗孩子們夜深摸下黑暗樓梯的滋味。  他希望,學生們會因此而忘記他的教鞭,忘記這里的硬木凳、忘記雨夜、忘記揮汗的夏午。而只記住榜上有名的快樂——或者不如說,記住離開小學的快樂。  而他將不再回到這里來了。  一年來,不知幾次有人游說他,讓他放棄保送×大的權利。  “就教小學吧!收入令(www.lz13.cn)人羨慕呢!”  他也曾這樣考慮過。但是現在,他突然了悟,他是多么厭倦這把學生“打”進初中的行業了!是的!他厭倦,他十分地厭倦。盡管到今天為止,他仍是那么盡責,但盡責并不表示他對這工作具有熱忱。他只是想把學生“打”進初中,以對得起那些望子成龍的家長而已。他是工具!付出勞力、時間、愛憎……付出自尊、付出良知,只為了那考驗一切的升學考試!  他也突然明白,為什么前幾天,自己把當初要人數學系的志愿改為社會系了。他原來是那么熱愛數學的,而這兩年下來,他厭倦了那糾纏。正如一個喜歡肉食的人,在連續不斷730頓各種燒炒鹵燉的肉食之后,他已經是一見肉食就想作嘔了!他要到另一種學科里去,讓自己清醒清醒。找回良知、找到真理、找回道路。  然后,或許將來有那么一天,他也可以有力量去影響別人,使別人也清醒清醒,找回良知、真理和道路。那時,家長們將不再把未考取第一志愿的孩子送回來重讀六年級,老師們將不再出賣良知,而孩子們將不再如此凄苦……  他坐著,茫然地坐著,在那硬木條的凳子上。蟬聲在樹梢嘶叫,校園里古無人聲。世界是這樣寂靜,這樣寂靜,在連續不斷的“念、背、打”,“念、背、打”之后,在連續不斷的輪盤賭般地旋轉之后,世界是這樣的寂靜…… 羅蘭作品_羅蘭散文集 羅蘭:盼 羅蘭:聽啊!聽啊!聽 羅蘭:葉沄分頁:123

許地山:三博士  窄窄的店門外,貼著“承寫履歷”、“代印名片”、“當日取件”、“承印訃聞”等等廣告。店內幾個小徒弟正在忙著,踩得機輪軋軋地響。推門進來兩個少年,吳芬和他的朋友穆君,到柜臺上。  吳先生說:“我們要印名片,請你拿樣本來看看。”  一個小徒弟從機器那邊走過來,拿了一本樣本遞給他,說:“樣子都在里頭啦。請您挑罷。”  他和他的朋友接過樣本來,約略翻了一遍。  穆君問:“印一百張,一會兒能得嗎?”  小徒弟說:“得今晚來。一會兒趕不出來。”  吳先生說:“那可不成,我今晚七點就要用。”  穆君說:“不成,我們今晚要去赴會,過了六點,就用不著了。”  小徒弟說:“怎么今晚那么些赴會的?”他說著,順手從柜臺上拿出幾匣印得的名片,告訴他們:“這幾位定的名片都是今晚赴會用的,敢情您兩位也是要赴那會去的罷。”  穆君同吳先生說:“也許是罷。我們要到北京飯店去赴留美同學化裝跳舞會。”  穆君又問吳先生說:“今晚上還有大藝術家枚宛君博士嗎?”  吳先生說:“有他罷。”  穆君轉過臉來對小徒弟說:“那么,我們一人先印五十張,多給你些錢,馬上就上版,我們在這里等一等。現在已經四點半了,半點鐘一定可以得。”  小徒弟因為掌柜的不在家,躊躇了一會,至終答應了他們。他們于是坐在柜臺旁的長凳上等著。吳先生拿著樣本在那里有意無意地翻。穆君一會兒拿起白話小報看看,一會又到機器旁邊看看小徒弟的工作。小徒弟正在撤版,要把他的名字安上去,一見穆君來到,便說:“這也是今晚上要赴會用的,您看漂亮不漂亮?”他拿著一張名片遞給穆君看。他看見名片上寫的是“前清監生,民國特科俊士,美國鳥約克柯藍卑阿大學特贈博士,前北京政府特派調查歐美實業專使隨員,甄輔仁。”后面還印上本人的銅版造像:一頂外國博士帽正正地戴著,金繸子垂在兩個大眼鏡正中間,臉模倒長得不錯,看來像三十多歲的樣子。他把名片拿到吳先生跟前,說:“你看這人你認識嗎?頭銜倒不寒傖。”  吳先生接過來一看,笑說:“這人我知道,卻沒見過。他哪里是博士,那年他當隨員到過美國,在紐約住了些日子,學校自然沒進,他本來不是念書的。但是回來以后,滿處告訴人說憑著他在前清捐過功名,美國特贈他一名博士。我知道他這身博士衣服也是跟人借的。你看他連帽子都不會戴,把縫子放在中間,這是哪一國的禮帽呢?”  穆君說:“方才那徒弟說他今晚也去赴會呢。我們在那時候一定可以看見他。這人現在干什么?”  吳先生說:“沒有什么事罷。聽說他急于找事,不曉得現在有了沒有。這種人有官做就去做,沒官做就想辦教育,聽說他現在想當教員哪。”  兩個人在店里足有三刻鐘,等到小徒弟把名片焙干了,拿出來交給他們。他們付了錢,推門出來。  在街上走著,吳先生對他的朋友說:“你先去辦你的事,我有一點事要去同一個朋友商量,今晚上北京飯店見罷。”  穆君笑說:“你又胡說了,明明為去找何小姐,偏要撒謊。”  吳先生笑說:“難道何小姐就不是朋友嗎?她約我到她家去一趟,有事情要同我商量。”  穆君說:“不是訂婚罷?”  “不,絕對不。”  “那么,一定是你約她今晚上同到北京飯店去,人家不去,你定要去求她,是不是?”  “不,不。我倒是約她來的,她也答應同我去。不過她還有話要同我商量,大概是屬于事務的,與愛情毫無關系罷。”  “好吧,你們商量去,我們今晚上見。”  穆君自己上了電車,往南去了。  吳先生雇了洋車,穿過幾條胡同,來到何宅。門役出來,吳先生給他一張名片,說:“要找大小姐。”  仆人把他的名片送到上房去。何小姐正和她的女朋友黃小姐在妝臺前談話,便對當差的說:“請到客廳坐罷,告訴吳先生說小姐正會著女客,請他候一候。”仆人答應著出去了。  何小姐對她朋友說:“你瞧,我一說他,他就來了。我希望你喜歡他。我先下去,待一會兒再來請你。”她一面說,一面燙著她的頭發。  她的朋友笑說:“你別給我瞎介紹啦。你準知道他一見便傾心么?”  “留學生回國,有些是先找事情后找太大的,有些是先找太太后謀差事的。有些找太太不找事,有些找事不找太太,有些什么都不找。像我的表哥輔仁他就是第一類的留學生。這位吳先生可是第二類的留學生。所以我把他請來,一來托他給輔仁表哥找一個地位,二來想把你介紹給他。這不是一舉兩得嗎?他急于成家,自然不會很挑眼。”  女朋友不好意思搭腔,便換個題目問她說:“你那位情人,近來有信嗎?”  “常有信,他也快回來了。你說多快呀,他前年秋天才去的,今年便得博士了。”何小姐很得意地說。  “你真有眼。從前他與你同在大學念書的時候,他是多么奉承你呢。若他不是你的情人,我一定要愛上他。”  “那時候你為什么不愛他呢?若不是他出洋留學,我也沒有愛他的可能。那時他多么窮呢,一件好衣服也舍不得穿,一頓飯也舍不得請人吃,同他做朋友面子上真是有點不好過。我對于他的愛情是這兩年來才發生的。”  “他倒是裝成的一個窮孩子。但他有特別的聰明,樣子也很漂亮,這會回來,自然是格外不同了。我最近才聽見人說他祖上好幾代都是讀書人,不曉得他告訴你沒有。”  何小姐聽了,喜歡得眼眉直動,把燙鉗放在酒精燈上,對著鏡子調理她的兩鬢。她說:“他一向就沒告訴過我他的家世。我問他,他也不說。這也是我從前不敢同他交朋友的一個原因。”  她的朋友用手捋捋她腦后的頭發,向著鏡里的何小姐說:“聽說他家里也很有錢,不過他喜歡裝窮罷了。你當他真是一個窮鬼嗎?”  “可不是,他當出國的時候,還說他的路費和學費都是別人的呢。”  “用他父母的錢也可以說是別人的。”她的朋友這樣說。  “也許他故意這樣說罷。”她越發高興了。  黃小姐催她說:“頭發燙好了,你快下去罷。關于他的話還多著呢。回頭我再慢慢地告訴你。教客廳里那個人等久了,不好意思。”  “你瞧,未曾相識先有情。多停一會兒就把人等死了!”她奚落著她的女朋友,便起身要到客廳去。走到房門口正與表哥輔仁撞個滿懷。表妹問,“你急什么?險些兒把人撞倒!”  “我今晚上要化裝做交際明星,借了這套衣服,請妹妹先給我打扮起來,看看時樣不時樣。”  “你到媽屋里去,教丫頭們給你打扮罷。我屋里有客,不方便。你打扮好就到那邊給我去瞧瞧。瞧你凈以為自己很美,凈想扮女人。”  “這年頭扮女人到外洋也是博士待遇,為什么扮不得?”  “怕的是你扮女人,會受‘游街示眾’的待遇咧。”  她到客廳,便說:“吳博士,久候了,對不起。”  “沒有什么。今晚上你一定能賞臉罷。”  “豈敢。我一定奉陪。您瞧我都打扮好了。”  主客坐下,敘了些閑話。何小姐才說她有一位表哥甄輔仁現在沒有事情,好歹在教育界給他安置一個地位。在何小姐方面,本不曉得她表哥在外洋到底進了學校沒有。她只知道他是借著當隨員的名義出國的。她以為一留洋回來,假如倒霉也可以當一個大學教授,吳先生在教育界很認識些可以為力的人,所以非請求他不可。在吳先生方面,本知道這位甄博士的來歷,不過不知道他就是何小姐的表兄。這一來,他也不好推辭,因為他也有求于她。何小姐知道他有幾分愛她,也不好明明地拒絕,當他說出情話的時候,只是笑而不答。她用別的話來支開。  她問吳博士說:“在美國得博士不容易罷?”  “難極啦。一篇論文那么厚。”他比仿著,接下去說,“還要考英、俄、德、法幾國文字,好些老教授圍著你,好像審犯人一樣。稍微差了一點,就通不過。”  何小姐心里暗喜,喜的是她的情人在美國用很短的時間,能夠考上那么難的博士。  她又問:“您寫的論文是什么題目?”  “凡是博士論文都是很高深很專門的。太普通和太淺近的,不說寫,把題目一提出來,就通不過。近年來關于中國文化的論文很時興,西方人厭棄他們的文化,想得些中國文化去調和調和。我寫的是一篇《麻雀牌與中國文化》。這題目重要極了。我要把麻雀牌在中國文化和世界文化的地位介紹出來。我從中國經書里引出很多的證明,如《詩經》里‘誰謂雀無角,何以穿我屋’的‘雀’便是麻雀牌的‘雀’。為什么呢?真的雀哪會有角呢?一定是麻雀牌才有八只角呀。‘穿我屋’表示當時麻雀很流行,幾乎家家都穿到的意思。可見那時候的生活很豐裕,像現在的美國一樣。這個鐵證,無論哪一個學者都不能推翻。又如‘索子’本是‘竹子’,寧波音讀‘竹’為‘索’,也是我考證出來的。還有一個理論是麻雀牌的名字是從‘一竹’得來的。做牌的人把‘一竹’雕成一只鳥的樣子,沒有學問的人便叫它做‘麻雀’,其實是一只鳳,取‘鳴風在竹’的意思。這個理論與我剛才說的雀也不沖突,因為鳳凰是貴族的,到了做那首詩的時代,已經民眾化了,變為小家雀了。此外還有許多別人沒曾考證過的理論,我都寫在論文里。您若喜歡念,我明天就送一本過來獻獻丑。請您指教指教。我寫的可是英文。我為那論文花了一千多塊美金。您看要在外國得個博士多難呀,又得花時間,又得花精神,又得花很多的金錢。”  何小姐聽他說得天花亂墜,也不能評判他說的到底是對不對,只一味地稱贊他有學問。她站起來,說:“時候快到了,請你且等一等,我到屋里裝飾一下就與你一同去。我還要介紹一位甜人給你。我想你一定會很喜歡她。”她說著便自出去了。吳博士心里直盼著要認識那人。  她回到自己屋里,見黃小姐張皇地從她的床邊走近前來。  “你放什么在我床里啦?”何小姐問。  “沒什么。”  “我不信。”何小姐一面說一面走近床邊去翻她的枕頭。她搜出一卷筒的郵件,指著黃小姐說,“你還搗鬼!”  黃小姐笑說:“這是剛才外頭送進來的。所以把它藏在你的枕底,等你今晚上回來,可以得到意外的喜歡。我想那一定是你的甜心寄來的。”  “也許是他寄來的罷。”她說著,一面打開那卷筒,原來是一張文憑。她非常地喜歡,對著她的朋友說:“你瞧,他的博士文憑都寄來給我了!多么好看的一張文憑呀,羊皮做的咧!”  她們一同看著上面的文字和金印。她的朋友拿起空筒子在那里摩挲里,顯出是很羨慕的樣子。  何小姐說:“那邊那個人也是一個博士呀,你何必那么羨慕我的呢?”  她的朋友不好意思,低著頭盡管看那空筒子。  黃小姐忽然說:“你瞧,還有一封信呢!”她把信取出來,遞給何小姐。  何小姐把信拆開,念著:  最親愛的何小姐:  我的目的達到,你的目的也達到了。現在我把這一張博士文憑寄給你。我的論文是《油炸膾與燒餅的成分》。這題目本來不難,然而在這學校里,前幾年有一位中國學生寫了一篇《北京松花的成分》也得著博士學位,所以外國博士到底是不難得。論文也不必選很艱難的問題。  我寫這論文的緣故都是為你,為得你的愛,現在你的愛教我在短期間得到,我的目的已達到了。你別想我是出洋念書,其實我是出洋爭口氣。我并不是沒本領,不出洋本來也可以,無奈迫于你的要求,若不出來,倒顯得我沒有本領,并且還要冒個“窮鬼”的名字。現在洋也出過了,博士也很容易地得到了,這口氣也爭了,我的生活也可以了結了。我不是不愛你,但我愛的是性情,你愛的是功名;我愛的是內心,你愛的是外形,對象不同,而愛則一。然而你要知道人類所以和別的動物不同的地方便是在戀愛的事情上,失戀固然可以教他自殺,得戀也可以教他自殺。禽獸會因失戀而自殺,卻不會在承領得意的戀愛滋味的時候去自殺,所以和人類不同。  別了,這張文憑就是對于我的紀念品,請你收起來。無盡情意,筆不能宜,萬祈原宥。  你所知的男子  “呀!他死了!”何小姐念完信,眼淚直流,她不曉得要怎辦才好。  她的朋友拿起信來看,也不覺傷心起來,但還勉強勸慰她說:“他不致于死的,這信里也沒說他要自殺,不過發了一片牢騷而已。他是恐嚇你的,不要緊,過幾天,他一定再有信來。”  她還哭著,鐘已經打了七下,便對她的朋友說:“今晚上的跳舞會,我懶得去了。我教表哥介紹你給吳先生罷。你們三個人去得啦。”  她教人去請表少爺。表(www.lz13.cn)少爺卻以為表妹要在客廳里看他所扮的時裝,便搖擺著進來。  吳博士看見他打扮得很時髦,臉模很像何小姐。心里想這莫不是何小姐所要介紹的那一位。他不由得進前幾步深深地鞠了一躬,問,“這位是……?”  輔仁見表妹不在,也不好意思。但見他這樣誠懇,不由得到客廳門口的長桌上取了一張名片進來遞給他。  他接過去,一看是“前清監生,民國特科俊士,美國鳥約克柯藍卑阿大學特贈博士,前北京政府特派調查歐美實業專使隨員,甄輔仁。”  “久仰,久仰。”  “對不住,我是要去赴化裝跳舞會的,所以扮出這個怪樣來,取笑,取笑。”  “豈敢,豈敢。美得很。” 許地山作品_許地山散文集 許地山:別話 許地山:命命鳥分頁: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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