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怡說她要結婚了,這真是晴天霹靂! 她要我作她另一半的伴郎。
多年的女友要結婚,可惜新郎不是我,這杯苦酒我只能偷偷的往肚裡吞,原本想這段時間就歸隱在深山僻壤裡,療養心中刻骨銘心的痛苦。可是這個女人......我不知道她是在想什麼?
結婚前的這一段日子裡,要我陪著她試婚紗,看結婚照(怎麼不是我當男主角) ,印喜帖,訂酒席……忙裡忙外忙得昏頭轉向。
日子決定了,我心裡很苦很苦的翻了翻農民曆說不行。
民國99年8月29日 星期日 農曆七月二十日
宜:祭祀 平治道塗
忌:嫁娶 安葬
篤信耶穌的她,笑得像一朵花似的,就是這個笑容讓我成為孫悟空,陷在如來佛的手掌心裡永世無法翻身。
「我不信農民曆啦!」她相信上帝。
我換個角度,心裡很酸很酸的說你怎麼那樣倉促宣布要結婚?先前都沒聽說你有其他男朋友?
「這是命中注定的!上帝的安排吧!」小怡說的讓我聽不懂。
小怡說結婚前要整天陪著我,給我永遠難忘的回憶。
我起個大早,先在理容院裡修裡三千煩惱絲,回家後穿上我最貴的那套西裝,開著租來的朋馳轎車到她家接她。
和記憶糾纏,每次和小怡在一起都會在我腦海裡留下深刻的印象,我甚至記得每一次相遇她穿的每一件衣服。
第一次遇見小怡是學校的畢業舞會,那晚她穿了一件低胸的桃紅色晚禮服,左肩有一大大的刺繡的翩翩飛舞的白蝴蝶,右腰則繫著細細長長的飄逸的紫色流蘇,雪白的右肩裸露,兩隻鑲滿了細鑽的高音部記號的耳環,閃耀在她微醺水嫩撫媚動人的臉龐兩側,煞為迷人!
我……醉了!
無疑的,她是那天晚上的焦點,整晚她穿梭於舞池,所有男人都看著她都看傻了眼。
已經七年了!但是這好像是在昨晚!
車子停在她門前。
看見小怡的倩影翩然而來,我竟然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你還好嗎?」似乎看透我的心思。
她開門就坐在旁邊。
她是那麼的近!近到可以聞到她身上的體香。
只見她長長秀髮斜披在右肩,雪白如霜的香肩優雅的畫出兩條優美的弧線,迷人的朱唇輕啟,唇角嬌憨的微笑,頑皮上翹的睫毛下,一雙勾人魂魄水汪汪深不見底的雙眸,深情的望著我。
「老地方啦!」
這是我們之間七年來的暗號!他要我開車載著她,就漫無目的的在台北的大街小巷開來開去,直到她想到要去哪裡再告訴我。
我真的就是她的奴隸!這七年來可能台北市的街道已經被我來來回回重複行駛了幾千遍吧!
車子正在忠孝東路行駛,她說想去烏來。
本想跟她抗議我穿西裝不方便去烏來,但是ㄧ看見她的眼神想講的話又吞回肚子。
到了烏來,我們先去內洞森林遊樂區,她不願意走,全程要我背著她。
「我是無尾熊,希望一輩子就緊抱著你這棵大樹!」
「妳明天就嫁人啦!怎能ㄧ輩子抱著我?」
「我們現在就私奔,ㄧ輩子待在這個遊樂區好不好?」
「不要說傻話啦!」
「說我傻你才是最傻的人!你是笨木頭!」
走完全程,我累的滿身大汗,整套西裝全都濕透了。
她卻完全不管,坐在我大腿上,身體在我懷抱中磨來磨去。
折騰了將近半小時,她才在我的懷中睡著了。
看著她睡著的臉龐,多美的ㄧ張臉啊!迷人的丹鳳眼,細細濃黑的眉,吹彈得破白嫩嫩的皮膚,誘惑的紅唇。現在的她是ㄧ位天使,可是剛剛在耍脾氣的時候是魔鬼。
看著她,看著她,看著她的臉,我都慢慢的陶醉了。
不禁低頭輕輕吻了一下她的紅唇!
她驚醒了對我怒目而視,「不要臉!你怎麼可以乘人之危,我是別人的女朋友。」
我真的完全不了解她啊!在睡著之前她不是說要跟我私奔嗎?她不是說要ㄧ輩子抱緊我嗎?
才一會兒好像完全沒發生任何事,她又牽著我的手,笑咪咪的說我們繼續遊玩。
我們去看氣勢磅礴的烏來瀑布,還有洪荒峽、松羅湖等等。
中午我們去嘗嘗道地的原住民美食,享受烏來的泰雅風情文化。
她說想要玩水,下午我們全都在八仙水上樂園,她穿著比基尼泳裝,我發覺所有人都在看她的好身材。
我真恨發明比基尼服裝的人,就那少少小小的幾張布,用幾條細繩綁住遮住重要部位而已。
那些男生還在看她!我真想把他們全部趕走!
她說累了,不玩了,「老地方啦!」
我開車載著她,漫無目的的在台北的大街小巷開來開去。
上車後她很快的又睡著了,我把車停在永康街的一個小公園旁邊。
「怎麼體力那樣差呢!今天她睡了好多次了!」我心裡著急著。
看她面無血色慘白的臉,她真美啊!我這次不敢吻她了,就把她當成藝術品,供在我的眼前。
過了一會兒,她醒過來了,對我嫣然一笑。
「傻瓜!我睡著了,你怎麼不偷偷吻我呢?」
我仔細的看著她,像古畫裡的佳麗,她有種東方古典美人的氣質,潔白如玉的瓜子臉,兩道細長黝黑的秀眉,彎彎的斜引髮鬢,俊秀嬌美的鼻子挺直端正,像一池深潭,雙眸盪漾著一股柔和幽怨的眼神,像一葩含苞待放的蓓蕾,令人望而生憐。
雪白的絲質襯衫突顯傲人上圍,纖纖十指微握於膝前,下身的粉藍短窄裙更顯露她纖腰豐臀,細長的玉頸肌膚冰瑩,修長玉腿斜倚交倂,如此的傾國傾城,難怪.….令我失魂落魄!
「我們再逛街好不好?求求你!」
「你身體那樣虛弱,不行!趕快送你回家吧!你明天要結婚了,要好好休息啊!」
「我不要回去!求求你!帶我走!現在就帶我走!快要……來不及了……」
她的聲音愈來越小,我最後聽到的「快要……來不及了……」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我把她抱上轎車,她非常疲憊的斜躺在椅子上,看著我,眼角泛著淚珠……
「再求你!我沒有別的要求!就載我走,走到天涯海角永遠不回來,好嗎?」
載著她,漫無目的地的想要載她離開台北。
就在車子通過辛亥隧道的時候,車子上的電子時鐘報時:「現在是午夜零點整!」
聽到她尖聲驚叫一聲,我看見坐在旁邊的她,滿臉痛苦的表情,睜大眼睛和嘴巴,雙手用力抓著我,然後身體慢慢的……慢慢的……像隱形一樣失去了顏色變成透明狀,我伸出右臂一把緊緊得摟住她的纖腰,猛踩油門,里程表上的指針迅速的由100公里……150公里……180公里往上攀升!
整條辛亥隧道不見任何其他的車輛,四周全都籠罩在迷霧當中,霧濛濛無法看到遠處,一股詭異的氣氛在心中油然生起。就我以將近180公里的最快車速拼命的往前衝!.. 往前衝!.. 往前衝!覺得車子奔馳了好久怎麼還沒離開隧道呢?看了一下電子時鐘已經顯示零點30分了……..我以時速180公里開了半小時的車竟然還沒離開辛亥隧道!!!
我腦海閃出一個念頭,遇到『鬼打牆』了嗎? 不行!我現在要趕快帶小怡離開這裡!
將車停在路邊,我想到小時候看的鬼故事說『鬼打牆』可以用撒尿來破解!
把已經是半透明狀的她留在車裡,開車門後衝到車子前方,拉開褲子拉鍊對著迷濛霧狀的前方夜空就要撒尿…….
一陣朔風迎面撲來,撒出去的尿液全部反向飛行灑在我身上!
「完了!無法破解,出不去這鬼打牆!」在此驚慌失措的時刻,很遠很遠的天際線上出現了一隊人馬!慢慢向我們靠近。
我揉揉覺得迷惑的眼睛,真的,他們騎著馬,批紅掛彩,又吹又打的演奏『八音』,步行的人抬著紅通通的一頂大花轎,這好像是古代的迎親隊伍啊!為首者,新郎吧!胯下一高頭黑驄馬,古代武將裝扮,斜披一團球型大紅花,臉色黑釉毫無表情,仔細一看,根本就是木頭雕刻的頭像……
聽到小怡的尖叫聲,回到車上看見她幾乎就要變成透明人了!
「救我!救我!他們來找我了!我不要嫁……」
我緊緊的把小怡攬在懷裡!但是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迎親隊伍走到汽車前面就停止了,小怡忽然變成古代新娘的裝扮: 身著鳳披頭戴霞冠,大紅綢緞燙金流蘇鳳仙裝。一瞬間,她的身體就在花轎裡了。從花轎的窗口,露出半個臉,伸出右手向我揮舞:「救我!救我!我不要嫁……」
打開車門後我衝向迎親隊伍,隊伍似乎是在慢慢走啊!但是我用盡力氣衝刺得追趕,就是追不上。漸漸的……,慢慢的……,他們就消失在我的眼前。
一陣冷風吹來,我打個寒顫,驀然驚覺,我人已經走出辛亥隧道了。拿起手錶一看,還在午夜零點整。
怎麼辦?我回到車上,整理一下情緒,最後決定先到他家向她父母報告發生的事。
到了永康街她的家門口,忐忑不安之下,我按了門鈴。大半夜來按門鈴,原本以為會被痛罵一頓,沒想到很快的就有人開門,是她家的菲傭。她知道我是小怡的男友,「你要找小姐嗎?她人現在在市立醫院!趕快,來不及了!」
奇怪?明明今天整天和我在一起,在辛亥隧道忽然就消失了,怎麼她在醫院裡?
到達醫院,查到她的病房,走進病房後看見小怡的雙親和姊姊,都在掩面痛哭。小怡去世了!
我滿懷疑問?這到底是怎麼了?可是看到小怡的遺體,我也不禁悲從心來,嚎啕大哭。
不久後,我請小怡的姊姊,告訴我,這一陣子發生的事。我也誠實的告訴她姊姊,這一陣子小怡想嫁人,我跟他在一起的事。
這要怎樣解釋,難道世界上有兩個小怡,一個躺在病床,一個跟我在一起。
她姊姊說的:「小怡兩星期前,晚上逛廟前夜市的時候,忽然昏倒,昏倒後就一直昏迷不醒躺在醫院。在昏迷中,幾乎都是姊姊不眠不休的照顧她。我們家人都沒有你的電話,所以沒通知你。」
我說:「兩星期前,小怡忽然告訴我,他要嫁人,我天天陪她試禮服,拍婚照,每天開車來接她,她都是在門口等我。」
她姊姊說:「去世的那一天,小怡發高燒,整天嘴裡念念有詞的,好像是說逛街,去烏來,森林遊樂區,還有去玩水……,他是在凌晨零點整去世的,死前很清楚得聽到她在說『救我!救我!他們來找我了!我不要嫁……』,『救我!救我!我不要嫁……』,還呼喊著你的名字。」
我告訴姐姐,我看見她坐在花轎裡,漸漸的……,慢慢的……,就消失在我的眼前。
((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