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把舊硬碟備份完了。
拖了一個星期呢,其實花一兩天就可以解決的事,
我卻放任自己每天盯著那顆已經裝上全新外接盒,
看起來水藍光燦骨子裡卻早屬陳舊的硬碟,
看它幾眼,然後又收回抽屜。
懶。
新舊電腦分屬不同的作業系統,
介面轉換之間出了不少問題;
再加上舊電腦設了密碼,
過去為了安全或保密所設下的機制,
如今看來只是自作自受。
硬碟不理會我仍是過去的那個使用者,
總冷冷地把諸如「沒有權利開啟」之類的視窗擲向我眼前,
我只得一個一個更改權限(按右鍵/內容/安全性/進階……),
像手腳不甚靈活的小偷,慢慢打開那些鎖。
然而,不去動它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硬碟永遠在那兒,資料也永遠在那裡,
我把過去封存進小小2.5吋的盒子,
也就無人再能揭開(除非他夠勤快,願意開那層層疊疊煩死人的鎖)。
但人真的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
有些東西不放在眼前就是不能安心。
那些信件呀、那些郵件連絡人呀、那些文獻、那些上課的筆記……
反正總有理由說服自己非把它們拿出來不可;
只是重灌電腦這種事也不是沒做過,
也嘗過那種硬碟掛點所有資料來不及救出的滋味,
真的,沒什麼了不起。
可是一整顆硬碟晾在那裡好像就是對不起它,
我還是花了一整個晚上把備份到一半,
還剩下三分之一左右的文件全部拉了出來。
郵件,匯入。
百來封的信件嘩嘩嘩地衝了進來,
花俏的視窗把它們奔跑的速度用翠綠色的BAR顯示在我眼前,
彷彿真的看得見資料在流動似的。
(我突然想起攻殼機動隊劇場版第一集結尾裡,
素子對巴特說的那些話。在資訊之海裡的素子啊……)
好幾年份的我。平均大小不過數K,乘以兩百封也還搆不上Mb,
果真,壓的扁扁的,卻不是老詩人筆下那「壓過的相思」,
我只覺得有些恍惚,明明都是實在過著的日子,
都是實在活著的人、做過的事、說過的話、流過的眼淚……
科技怎麼讓這些血肉莫名變得輕薄起來呢?
備份完成。仔細檢查有沒有缺漏。
沒有,很好。
游標指向舊硬碟所在的路徑,右鍵,格式化。
確定嗎?彈出來一個視窗這樣問我。
是的,手指輕輕按了下滑鼠,
什麼叫「湮滅證據」?硬碟格式化就是了。
格式化的速度仍用翠綠色的BAR顯示著,
原本用來代表生機的綠色,此刻是死亡的信號。
死死盯著,竟嘗到殺戮的快感,
把裡頭的資料殺個精光,「落得一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不是嗎?
我彷彿看見自己的嘴角冷冷地上揚著……
殺光了。但其實沒有,
總有一些隱藏程式躲在硬碟裡頭,
看不見它們,但它們很實在地占用了數Gb的位置,
反正,我的目的已經達成,
所有還在那裡頭的東西全都會變成永遠尋不到出口的獸,
也許,以後我還會找新朋友陪它們玩,
也許,它還會成為我重要的時光膠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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