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非花 隨心所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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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提到「我外公..」，我的口氣一定是充滿著驕傲的。
我常想，如果可以在他年輕的時候，就認識他，那該有多好。
他很拗，但是卻很可愛。
我想，他人生這輩子的哲學應該就是「踏實吧」。
「什麼！要買什麼股票？那太不保險了。把錢存在銀行裡是最保險的」
「不要想那些有的沒有的，用定存就好。」
他很努力，也很辛苦。

聽著阿姨說外公年輕時的種種，我很羨慕。
因為如果可以更早認識他，那麼也許我也可以成為外公人生的傾聽者之一。
我長大了，他卻老了。
我的人生剛要開始，他的人生卻已逐漸邁向終點。

他的愛很無私，因為他在台灣落了根。
所以，他把所有的愛給了他的親人。
包括我，這個從小賴著他長大的外孫女。

「ㄚ頭　ㄚ頭」只有他會這麼叫我，
好懷念那喊著ㄚ頭　ㄚ頭的聲音。
那年跟著國民黨來台灣的軍人，
他們被稱為「榮民」。
享有公務人員的優厚福利，
可是，誰知道他們也很心酸。

兩岸開放探親的那年，外公回了老家。
踏進家門的時候，外公說「家裡的桌子，還是他離開時的那一張。」
他的心裡應該是滿滿的酸吧。
原來，家裡被打入了黑五類。
原本是富有的家，卻因為這樣無法翻身。
外公的心裡充滿了愧疚。


整修了古墳、整頓了家裡，留下了些錢。
回來台灣之後，還是會定期的寄錢過去給他們。
我想...這些事做再多，也無法將他心裡那滿滿的缺憾填滿吧。

以前常聽外公說，他阿..人生活到了現在，沒什麼好牽掛的。
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外婆阿。
因為外婆患有情感性精神病，所以非常不穩定。
他怕萬一他先走了，外婆怎麼辦。
那年代裡的人，那有談戀愛才結婚的阿。
可是，他們的愛阿..比現代人還堅貞阿。

2000年，外婆過逝了。
外公沒有說什麼，只是覺得自己所剩的日子也不多了吧。
也覺得這一生唯一讓他牽掛的，也無需再牽掛了。
那..就沒有什麼牽絆的了。

消極的態度，讓我們十分擔心。
阿姨告訴外公：「算命的說，你會活到九十五歲阿，你還有十年的日子阿，難道你要這樣子一直過下去嗎？」
外公聽進去了，開始每天早上運動、傍晚運動。
人生又重新開始了。
看到他這樣子，我們安心多了。

2004年3月，外公因為感冒住進了醫院。
接下來，接二連三的不斷地出院、住院。
我們很擔心他。
怕他的身體沒有辦法支撐很久。
2004年4月21日，舅舅跟我說，外公都不怎麼吃東西。
我請舅舅將電話轉接給外公。
我跟他說「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要吃東西阿。不吃怎麼行。要答應我，好嗎？」
外公用沙啞，近乎無聲的狀態的聲音，答應我。他會的。
星期五早晨六點，我接到了一通電話。
「外公走了，趕快回來。」

我呆坐在床上，沒有辦法思考。
卻也沒有滴下任何眼淚。
「我..該怎麼辦？」

敲了室友的門，告訴他。請幫忙照顧我的小狗。
跑到了同事家，把公司的東西交給素卿姐。
並請他幫忙請假。
開著車，從竹南上高速公路，直奔回南投。
從來沒有一刻，覺得竹南→南投是這麼地遠。

一到門口，用跪著走進屋內。
我看見了外公，臉上是掛著微笑的。
可是我的心卻是痛的。

我....還有好多好多好多....事，要等著您參與。
我要看見您，微笑地看著我人生裡的每一件事。

那刻，我的天跨了..
外公一手撐起我頭頂的那遍天，不再有人撐著了。
我不知所措。

一切結束後，我回到南投了。
別人問我，怎麼會回來工作。
「因為我失去了一些我重要的東西」
他們卻不知那是我最大的遺憾。

沒有了外公，沒有人和我分享快樂、生氣、悲傷。
我的心真的很寂寞。
我..很想再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
喊我一次ㄚ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