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水午後的悶熱延續，導引許多漫天亂舞的白蟻聚集在所有的燈光下拍著透明的長翅，無攻擊性而詭譎。
男人抓了抓頭皮，用盛水的粉色臉盆座放於一管白花花的長燈下，就這樣夾雜點呆滯性質的觀望。其實說是「觀戰」或欣賞一場競技可能更適合一些。長煙失性的撲向燈管，發出了細微而脆亮的「鐺鐺」聲，突而又反身投入盆中的另一管晶亮，白蟻拖著被水面張力牽制的翅膀，試圖抖弄六條細細的腳漂浮著，後來就會一直這樣浮著了。
電話一接起。
「喂！」對方。
跳出一個男人接電話前慣性預想之外的聲音。本來是在預想之內，不過生活在換頁時的一些外顯記憶被一併翻過去了，原來是存在的，後來就沒有存在，但實際上還是存在，可能是一種潛藏的意識忽略。
「是從哪個時候開始的阿？波茲之後嗎？」
「不是…」女人鼻音很重，男人外的男人的事吧。
「那，K？之..後？」波茲、K，不是只有這樣嗎？
女人反應著聰明後任意妄為之外的平凡情緒，可不就是個女人嗎？原本簡簡單單的透明琉璃，嗯，黃紅色調的琉璃長瓶，明明看來熱眼燙手，心慌慌地指觸過去，美麗竟沒有溫度，空漠循著指腹橢圓的螺紋旋進體內。
涼涼的女人。
「不是阿，是很久很久以前，在波茲在K在這裡的一切開始以前就…」淚從收話口邁進耳蝸，流入腦海，不是很多。
「呃，嗯，是喔。」女人似乎在眼前融成一種柔軟而銳尖的現實。
這空巢時期的女人還不曾親吻擁抱，不是沒想過，只是女人盡愛文言話語，誰曉得？而近前分手，如單細胞靜默的女友又跑回來，覆續久未糾結舌尖的對話（顫動的味蕾卻收不到一點點滋味的訊號）。在貪圖多元化身心理碰觸後，優越滿足一下子湧進生活。
嗯，絕對的操控者呢！還曾經瞇眼吸進滿腔自得，呵呵呵…結果冰涼的女人跟他說，好像是說，他只是二元一次方程式裡的係數N，鎖定Random代入的。至於既定的另一條已知方程式，反正不是他。
「不要難過了…明天帶妳去看電影，妳選哪一部，哦？」又來了，被賣了還滿心愉悅地央求替賣主數鈔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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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女人與男人去到一片沙灘，女人快手擒住沙上細小乳白，身體半透光的螃蟹，不出三秒鐘就蜷曲在女人手心。
「好阿假死，醒來醒來！」手指壓擠著全然靜止的節肢物。
後來男人知道了波茲和K。
如此的界線，實在是過於懵懂了些。他們根本是有著清楚名姓的尋常男子，而女人只是擅於在所謂尋常對比下踏著奇異步伐的個體戶，走著走著踩到同一點上，兩極磁場就散化成有著殘缺葉翅的松子，在狂風中飄循一個未定位的所在，失去了4/4拍子自適般的旋轉飛舞，理性的鐵砂尾隨符咒的形體，陰陽則被遠遠的拋落在風還沒有來的時候。
這沒有辦法解釋，那是死去的螃蟹，沒有說出來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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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這樣我也很難過。」男人垂著手，有股陰冷濕涼的風掠過指尖。
女人貪舐著話筒終於流出的自創性痛楚，飽足後掛斷男人所有的錯亂詫異。有時候厭倦了自己扮演的角色，就汰換主體生命中的配角後再去遇見，侷限於精神喊話裡，迨欲滿溢至另一非常情狀而非人性層面所能控制時，就掃除拔掉隱形眼鏡後的視像，就連自己一起厭倦下去，就無盡汰換。
女人只彷彿老了十歲似的，笑。
緩緩的那種笑，呵口氣的把它呼出，沒有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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