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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5-07 12:09:17| 人氣390|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影評】比永遠多一天‧Part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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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的異鄉人‧

貫穿《永遠的一天》的一個情節,是亞歷山大一直想續成十九世紀獨立戰爭時期那位自意大利返回祖國參與革命鬥爭的愛國詩人未完成的詩篇〈解放受困之人〉而始終無法克盡全功。這一情節其實涵括了影片的所有主題。首先,頌揚希臘革命的〈解放受困之人〉未完成,暗示一八二一年的革命尚未成功,獨立戰爭的反抗殖民統治、號召自由民主、「解放祖國」的精神仍有待努力闡揚。二十世紀末的亞歷山大欲續成革命詩篇,隱喻了他極欲繼承希臘革命精神的意志,也暗示了當代希臘必須重新召喚獨立革命時期的解放精神,才能取得真正的自由。然而亞歷山大的寫作蹉跎多時,這續成的困境,正暗示著當代希臘達致真正自由解放的艱難。另一方面,「受困之人」同時也指向了亞歷山大自己,無論在革命事業、詩的志業或個人感情生活上,他都是待解放的受困之人。正是在這脈絡下,亞歷山大的個人史與希臘現代史相互交錯。身為左翼革命志士,亞歷山大的一生,其實就是一部二十世紀希臘左翼革命歷史的寫照。他當下的蹣跚與困頓,就像後來在巴士裡手執紅旗的青年革命分子疲憊無力地癱倒在座位上的情況一樣,正是目前左翼政治困境的象徵。

做為一個公開的左翼知識分子,安哲羅普洛斯從未掩飾其社會主義理想破滅後的挫敗感和當代社會主義者面對右翼勢力的無能。影片中,小孩是從阿爾巴尼亞越過邊界來到希臘的偷渡客,但其實他是希臘裔,是希臘人的後代。片中並沒有交代小孩的家庭背景,只是點出小孩是和他奶奶住在邊境山區,也就是片中所提示的「山崖上的世界」。從這裡可以推測,小孩的父母也許是內戰時期敗北的左翼革命志士,如今可能已經陣亡,或漂泊外地謀生。因此,小孩是流放外地的希臘人的後代,是希臘人,但在法律上沒有希臘公民權。這種尷尬的身份,正是希臘內戰以及後來軍人獨裁的的結果,當然也就是左翼革命志士在內戰和戰後政治鬥爭中失敗的結果。所以,從安哲羅普洛斯的左翼立場看來,小孩便是當代希臘之子,也就是未來希臘黯淡的象徵。換句話說,亞歷山大的身份處境,乃是左翼革命失敗之後的當代希臘的縮影,而小孩就是未來希臘的寓言。在小孩多次吟唱的歌謠中,有一句是「流浪的小小鳥在異鄉悲鳴」。這恰恰道出了希臘人漂泊離散、前途茫茫的悲哀。

面對希臘之子的困境,老左亞歷山大顯然是無能為力的。影片一開始,小孩遭黑社會人口販子挾持,幾乎被販售給說英語的外國人(美國人╱英國人)。外國人非法購買希臘小孩,這當然是對英美勢力干預希臘內政——外患——的隱喻。亞歷山大雖然從虎口把他救了出來,卻不可能提供他進一步的庇護,因為小孩是非法的偷渡客,是代表希臘國家機器的警察所要逮捕的對象。面對國家機器這「內憂」,亞歷山大無能為力,最終只能送小孩上船,讓他繼續前途未明的漂泊。「海洋如此遼闊,你將前往何方?我們將前往何方?」這是小孩在哀悼死去的偷渡客頭頭賽林時吟誦的悼詞,也是安哲羅普洛斯對當代希臘命運的深沉感慨。

亞歷山大生命困境的另一面,與革命志業相互傾軋的,是他和安娜的感情生活。影片中有一段海邊的場景,亞歷山大不顧安娜的抗議堅持上到山崖,回到海邊後有人問他「山崖上的世界如何」,他回答說:「很神奇。」這是安哲羅普洛斯電影中常用的戲劇手法,以此點出亞歷山大年輕時曾參與左翼革命鬥爭。為了革命,為了書寫革命的詩篇,結果他忽略了安娜。在他生命的晚年,安娜去世多年之後,當他在即將離開的老房子裡發現安娜留下來的一封信,他才心痛地覺悟到對安娜的虧欠。在那封信裡,安娜傾訴了她的寂寞和她對亞歷山大的眷戀,不斷強調自己「只是一個戀愛中的女人」,亟需要亞歷山大像他關懷革命與詩那樣地愛她。那時候亞歷山大並沒有體會到安娜的寂寞與痛苦,或者因為政治情勢所逼根本無從給予安娜應有的慰籍,只有在安娜抑鬱而終之後多年,才因為那封信而恍然體悟。然而這時候他青春已逝,肉體老朽,革命早已敗落,故人也已渺然,他只能在煙雨迷濛的冬日裡追索和反省。「我在海邊寫信給你,一次又一次。當你忽然想起這一天,請記得,我曾全心渴望,我曾熱切抓住這一天。謝謝你給我這永遠的一天。」這美好但沒有被亞歷山大好好珍惜的夏天海濱一日,如今在記憶的灰藍色波濤中翻湧。錯過的青春,衰頹的革命,蹣跚了詩人晚年的腳步。他在獨白中說:「安娜,我唯一後悔的事,就是我沒有完成過任何事。我的計畫原封不動,東一句西一句的話,沒有意義。」擱淺在歷史的殘垣頹壁和感情的碎片所堆積而成的廢墟裡,亞歷山大似乎是在懺悔,似乎又不是;彷彿在控訴歷史對他個人的殘害,卻不盡然。面對生命的廢墟和即將來臨的死亡,一方面他對小孩說他很害怕,一方面又有十九世紀的革命詩人吟誦詩篇,告訴他說「生命甜美」。確實,革命失敗了,而且消耗了青春,但革命並不能因此而被完全否定掉。亞歷山大實際上是徘徊在「懺悔」和「青春無悔」之間,思索著,關於自己的一生,關於歷史,並不斷的反思、追問:「為什麼事情不如預料?為什麼?為什麼我們一定要腐臭在寂靜之中,徘徊在痛苦與慾望之間?為什麼我一生都在自我放逐?……為什麼我們不懂得如何去愛?」

在這樣不斷的追問中,時間流逝,黑夜來了,小孩踏上了漂泊之旅,黎明悄悄到來。而那些問題是不會有答案的,就像對左翼的革命鬥爭不會有絕對的評價一樣,它們將伴隨著他,直到死亡翩然降臨。於是,對於亞歷山大來說,未來的日子將會是和今天一樣,只是今天的延續。而明天會持續多久呢?很久以前安娜就回答了:「比永遠多一天。」也就是說,明天將永遠是明天,永遠不會到來成為今天。未來的每一天將像今天一樣,亞歷山大會永遠被禁錮在像今天這樣的困境裡,就像很久以前安娜被禁錮在寂寞的每一天裡一樣。

這是一個十分悲觀的結局。然而,就像安哲羅普洛斯的大部份電影一樣,《永遠的一天》的結局還是開放的,在灰暗中仍隱約可見一道天光穿過雲層漏下來。在最後的獨白裡,他面對灰藍色的大海喃喃地說:「一切都在等待,為了真實,為了真實……放逐者……我……深夜……」為了真實,他還在等待,還願意等待。所以,亞歷山大並沒有完全絕望,他最後的吶喊,仍蘊藏著某種堅持。青春消逝了,革命無從挽回,即使夜再深,孤獨更沉重,他還能堅持等待,因為還有真實可追。而這真實之源何在呢?安娜死了,革命不再,剩下的,便是他唯一還能創造的詩。十九世紀的詩人在獨立革命之初曾自問「詩人能做什麼」,並自答說:「歌頌革命,哀悼死者,為逝去的自由祈禱。」是的,亞歷山大還可以續成〈解放受困之人〉,用詩把自己從時間的桎梏中解放出來,就像安哲羅普洛斯在社會主義理想業已破滅的九零年代用電影抵抗時間和政治的暴政一樣。在這裡,我們看到了亞歷山大的,當然也是安哲羅普洛斯的激動人心的堅持。整部電影因而從一首擊痛人心的青春輓歌和一章淒美的政治詩篇,上升成為一部向時間挑戰的宣言。縱使青春已成為記憶革命變成了歷史,縱使生命是那麼的痛苦,只要有詩,一切便仍值得等待,而真理也將會在繆斯的引導下穿越時間翩然降臨,使一切成為永恆。

台長: 黎耀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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