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要作什麼？
活著，究竟，要作什麼？
我不曉得。（笑）
你該做點事，才能對這個世界有回饋，才能建立起意義，
才能，繼續做點事。就這麼一直做下去，一直建立意義，
直到找到，活著的意義。
這麼說來，意義的意義在於活著，活著的意義在於意義。
好饒舌。 -.-
◇
打電話給別人。接到電話的人彷遭水火淹燎，若遇毒蛇
猛獸，如陷苦難煉獄。
「欸欸，學、學… 學長你不要嚇我，怎麼好好的問
這個問題？」
『嗯，沒有啦，我只是，一直在想一直在想，然後就
不想再想了。這樣。』
掛掉。
「你不用想那麼多啊，反正你活著就會做事，做事就
是意義啊。」
『幹，這些不就是我剛剛跟你講的那些？』
掛掉。
「… 」
『喂喂喂？』
「… 嗯嗯，我在啊… 我在想… 我還在想… 」
掛掉。
找不到一個答案。
尋找意義的感覺很奇怪。你知道有一個東西，你以為你
看得到它抓得著它，但事實卻是，沒有。哈。真好玩。
應該更好玩一點的。
◇
有進有出。有生有死。
讀了點東西，就想寫些什麼，這道理不必教，比起『食、
色，性也。』更好懂。
所以我的生活裡，其實，說穿了，貧乏得讓人扼腕——
『讀了點東西，就想寫些什麼。』就這樣。
生活幾乎是一成不變的。一步步都走在安排好的路上，
就連跌倒都預演過好多次，真正咕咚一聲躓踣之時，其
實沒那樣痛。
令人痛的是痛的意義，而非痛的存在。痛存在，存在我
身上；所以痛的意義也存在我身上。但我並非因痛的存
在而痛，而是因為痛的意義的存在而痛，縱使痛的意義
的存在存在存在。
更饒舌。 =.=
幼稚園跟著姊姊讀了兩間，後來長大了，自己走路又讀
了一間，讀了三間也沒多讀點經，浪費。國小，國中，
高中，師院，實習國小，沒有一個地方是不熟悉的。每
一個地方都恍若前世緣慳，今生一旦照面，便再也分辨
不清活在哪個世代。
這麼說來，上輩子的我死了沒關係，今生我還活著。這
輩子的我死了亦無妨，前世我已活過。上輩子的我存在，
為今生預演；今生的我存在，為上輩子開場。
掐指一算，大大小小的時間，在我體內潺涓流過。常言
道，受人點滴，當湧泉以報。那麼，我拿什麼來償還算
是待我不薄的上天呢？現在一死百了，算不算不負責任？
周遭多多少少的觀眾當初買票進場看我表演竟看得耍猴
戲般愚弄了這個世界地提早散戲心裡作何感想？他們能
作何感想呢？我又該作何感想？喔唷，說不定，上輩子
的我也是一樣愚弄了周遭多多少少買票的觀眾進場看我
搬演一齣早夭的戲碼而已在心裡抓了個準也說不定？說
不定他們會頹然撕毀票根大罵著衝擠出場去就只因為我
時間近了時間到了時間過了卻都還沒死而暗暗大失所望？
誰知道？
◇
讀書。而且還挑嘴。說挑嘴太過份了；讓我溺愛的作家
是不分青紅皂白地無邊無際啃食其文字句讀的。
所以說陳幸蕙。幸會幸蕙。受幸蕙影響極深極深極深。
她教會我愛，愛自己，愛別人。但她忘了教會我如何去
愛自己生命的意義。這很重要，但她卻不曾教我。這簡
直等於她什麼都沒教我。
且看《愛自己的方法》〈相聚，是我們對天堂的全部瞭
解 ——試擬一名新婚妻子的心情〉
一名受刑人之女友寫信給典獄長，為了增強受刑人服無
期徒刑之決心與求生意志，毅然決定下嫁於他。獄方陳
請法務部通過後，終成眷屬。
這一樁令人感動的人間夫妻的故事，開卷序言，竟是從
分離蘸墨寫起，而終卷，陳幸蕙只說，這是一個
—— 一個相聚，而不再相離的故事。
好天真。現在看還是覺得好天真。雖然沒有一次不感動
得哭泣，但還是覺得，好天真。
相聚之後呢？柴米油鹽醬醋茶之後呢？琴棋書畫詩品花
之後呢？——還能怎麼？人間夫妻有的，都會有！公婆
妯娌，奶粉尿布，生兒育女打孩子，然後曉鏡裡滿頭白
髮，扶杖過橋東，兀自踽踽。
但陳幸蕙既然沒說，也就不好強作解人，只好認了。
找不著台階讓她下，就把自個兒的背墊上，
——不曉得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發現自己失去了自己。
因為我太愛你，所以我只要你；因為我太愛你，所以我
不要我自己。愛至無可捨處，情重生婆娑！
我沒有辦法想像紅著眼尖著嗓暴著青筋粗著脖子跟所愛
對罵的情景。絕無可能。甚至連小有齟齬三句兩句別過
頭冷戰二十秒都別傻。春秋大夢。
愛人，不管我從哪個角度來解，都是「拿來愛的人」。
這人對你不具任何意義，你也無法將他挪作他用，只能
拿他來愛，拿他來接受你的付出的愛。
我就是這樣的人。縱使陳幸蕙沒說，但我知道，她要說
的，也就不出這層意思。這是她的「不言之教」。
所以，各位愛人們，到來我的身邊又從我身邊離去的愛
人們，請不要，不要感到任何追悔或者歉疚。你們對我
的意義，永遠只是愛；我從來無能對你們產生任何恨意，
如一種先天官能失調。
而將來的，不管是昌慶替代役警衛或者是治平 7－11大
夜收銀（我自己妄想的，不行嗎？ -.- ），我在這
裡，微笑著，微笑著說，如果，你願意，我絕不吝惜捨
命一弈。縱使我什麼都沒有，現在，但，我有一顆，愛
你的心，一輩子，愛你，愛你的心。如果，你願意。如
果。
所以，我愛愛人，而不愛自己。
而可悲的是，只有愛情從無安排，也絕不重拍。沒有導
演沒有監制，只有台詞生硬生疏的男主角，近似獨白地，
一句句甜言蜜語，都說給自己聽。
信手援引左右逢源，話難離死生。千方百計困心衡慮，
逃不出意義。
◇
所以還是得回到意義。
實習在大里，輔導老師是以前社團的學長，因為混得很
熟，一開學就惹得其他師資班實習生殺紅了眼地嫉。
當她們（清一色女性）畢恭畢敬地跟著輔導老師每事必
問深恐一個閃失伴君如伴虎，我則嘻嘻哈哈地和六年級
整個學年（加學長四班，都和我學長好，連帶對我更好）
的老師們淘氣嬉鬧地眉來眼去滾作一團！
當初資優生研習營之後，等成績，等分發，等一個可能
的大學的夢。據說，爹曾在夜裡惄惄地問媽咪，中文系，
出來怎麼辦？後來進師院，所謂的「出來」，殆無疑義，
吸一輩子粉筆灰去吧你。現在真的是快要『出來』了，
面對大五實習這事，又有誰能這般幸運地挑上自己熟悉
如親兄弟姊妹無話不可說的人當你的輔導？
幼稚園以降，到現在，生命的盡處（——若我當下立即
結束的話——反過來說，就算不結束也是盡處，畢竟沒
人能夠現在活得比現在長壽）——依舊踩在熟悉不過的
別人安排好的路上。這事卻還是近來發現的。
是冥冥中的劫數嗎？上輩子釘下的秤？
前途是什麼？對我而言，反正都是安排好了、預演過了
的，就像一連串一翻兩瞪眼的過程。只是時機未到，沒
辦法一口氣將一輩子都「一翻」過來。
命定的，還能說什麼？
那麼，我為了命而活嗎？我曾幾何時為自己活過？又曾
幾何時為別人活過？
不是沒想過就這麼「事了拂衣去」地揮一揮袖。別說雲
彩，連粒微塵都不驚動。
但身後事呢？該有多少人將為我的死而有所悲嘆欷歔傷
心欲絕慟不欲生？那些人對我的生命或許沒有意義，但
對我的生存卻不見得沒有。而我的生命對他們或許沒有
意義，我的生存卻不見得沒有。
原來，不過活著，就是意義。就當作人生是無意義的一
連串「一翻」的過程，或者是行屍走肉般地不斷履踐別
人黃袍加身的期望，都好，總之，命定的就是命定的了，
命定你一輩子都得去一翻再翻三翻四翻，或者命定你揹
負甜蜜痛苦的所歸眾望，一樣是命定，還有好說的？
原來，不過活著，就是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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