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痛劑 橫流忍問安身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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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還沒完全呈現失業狀態之前，非常擔心接下來會變成怎樣，會不會活不下去？會不會得開口借錢？現實的部分驅策我不停的上網丟履歷、看職缺，然而，當真正不需要上班、不需要勉強自己去面對什麼的日子一來臨，突然覺得有一種來自腦子內部、好深好深的疲倦就那樣湧現了出來，連同靈魂內部一種全然失焦的恐懼無力感，包裹了我整個人；與此同時，不停質問著自己的那些看似巨大的問題，卻仍然沒有任何答案：「我到底在追尋著什麼？到底該以何安身立命？」讓我更感空洞。

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本質或核心，讓我走向今天的狀態，並成為現在的我呢？我又到底該如何看待自己而不害怕自己或討厭自己呢？

前一陣子去一個面試，因為無法對曾經也是創作人的面試者說謊，回答不出「妳的工作生涯規劃」這樣普通且任何公司主管都會問的問題，所以我很坦白的告訴對方：「我還沒有一個非常明確的方向。」也因為我的這個回答，所有聽到故事的朋友全都像沸騰的開水似的脫口而出「妳是白癡啊！」這樣的句子，對不起，我現在的確找不到自己在哪裡，所以我沒有辦法對於一個這樣問我問題的創作人說謊，也許他沒寫過什麼大紅大紫的東西，但我就是沒有辦法說謊。如果我說了謊，或許會得到那份電影公司行銷企畫的工作，但到最後我會發現痛苦的還是我，因為對他說謊的當下我也對自己說了謊，這個攸關自己是誰的問題，我沒有辦法對自己撒謊呀！

也有人說：「妳學過表演呀，就把面試當表演嘛！有這麼嚴重嗎？」對於已經經歷很多事情、凡事都很樂觀幽默的人，大概可以這樣吧，但是，很對不起，高vivi終於發現原來她是個一點也不幽默的人，她常常想太多太鑽牛角尖，偏偏又對人與人之間的情感交流或關係敏感萬分，而且對熟識的人過份軟弱、過份溫和、過份為別人著想，以致於常常把別人的惡意或不平往肚裡壓，久了之後消化不良為了自救便爆炸了，壓抑過久的神經一下子被電流衝斷了線，毅然決然便會做出徹底離開或傷害自己腦細胞和心靈的事情。

我終於認識她了，真的。對不起，這樣說聽起來很臭屁，但她真的過份溫和，有時候也太過善良了一點。也是因為她在上一次最後一檔的劇場case裡發現了自己的這個個性特質，以致於她赫然發現和自覺到原來她真的是不適合她已執著了15年的劇場。那個community裡的機智、伶俐（凌厲）、外顯和某種獨特的群體孤寂，讓她久久適應不良，她一直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什麼人願意跟她一起在劇場裡工作，那一次，她終於知道了。

我沒辦法告訴你她有多難過多失落多空虛多……whatever.尤其當她又發現她只能藉由一個隨時可以被替換掉的、不需要她製作還是可以進行的職位來接近劇場時，她更無法掩飾住臉上的憂鬱憤怒和種種其他情緒了。原來她一向熱愛的只是個幻影，雖然也有人說這些幻影這些泡沫對真實世界的人們來說有著多麼大的無形的力量；但當她站在舞台邊stand by要出去換景時，卻更加瞭解到如果她這個時候跌倒跌到舞台上、在穿著浴袍的男女主角面前去時，所有人三個多月的努力都將成一個大笑話，一個我們所有人自己騙自己的笑話，那個笑聲會穿透所有參與者的腦袋，邊笑邊問：「你們在作夢嗎？」現實侵犯了夢境，而在填不飽肚皮的情況下，我們到底有沒有作夢的權利？

她不適合劇場。我希望只是現在不適合，也許將來有一天她會適合的。可是在這不用上班面對任何人的一個禮拜裡，她腦子裡的什麼在滴滴答答作響著（喔，她的中醫師有說她的確患有「腦鳴」，給她在耳朵和頭皮上扎針），她不想要騙別人，她更不想騙要自己，她想要好好搞清楚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可以拿來幹嘛用，雖然她現在更想躲進山裡面。可她會面對的，她其實一直在面對，只是也許不是用別人的方法，不是用我朋友的方法，可總是在面對著的，有時候我反而覺得她就是太在想著、面對著，所以更加手足無措。給她一點時間，她不再是小孩子了，她知道賺錢的重要性，她知道現實的種種面貌，可是她更知道找不到自己的臉，她將沒辦法去看和被看。

高vivi 1：為什麼到後來變成第三人稱了？
高vivi 2：我也不知道……
高vivi 3：是因為說出來很害羞嗎？
高vivi 2：我想應該是，但總算說出來了。
高vivi 1：妳是說劇場的那部分？
高vivi 2：嗯……
高vivi 3：是全部吧，妳真是不瞭解她。
高vivi 2：今天我在圖書館看了村上春樹的《終於悲哀的外國語》，總覺得村
上先生在裡面說的一些話好棒，有種瞭解世事的溫柔。
高vivi 1：是嗎？妳以前並不喜歡他的呀。
高vivi 2：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天很想讀他的書，尤其是重讀《世界末日
與冷酷異境》。
高vivi 3：那他說了什麼妳覺得很棒？
高vivi 2：他說「覺得寫不出來的時候就不要勉強自己寫吧，總會有那一個時
刻到來的。」
高vivi 3：妳也這樣相信嗎？
高vivi 2：嗯！
高vivi 1：soga？
高vivi 2：soga.
高vivi 3：但妳別忘了他後面還有一句。
高vivi 1：「如果那個時候一直沒來，怎麼辦？Somebody can, others
can’t.」
高vivi 2：Then let’s find out which side I really belong t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