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 6月初，進行「感恩之旅」造訪捷匈的德國外交部長 Frank-Walter Steinmeier，在布達佩斯與匈牙利外長一起為青銅紀念碑揭幕，上面寫著：「 1989 年打開的邊境使匈牙利成為一個自由的國家，也讓德國重新統一，此後 20 年歷史是歐洲自由民主和融合、以及民族友好的最佳例證。」 Frank-Walter Steinmeier 更公開感謝包括匈牙利在內的東歐國家曾不畏共產集團反對，打開邊界，讓上萬東德人投奔西德，促成柏林圍牆倒塌、兩德和平統一。
這話聽在 20 年後的今天，頗有拉攏意味，畢竟許多民族主義分子和右翼民粹主義政黨已經從對歐洲大家庭感到興奮轉為疲憊和無奈，如今削弱歐盟政治和經濟掌控的聲音甚囂塵上。
1989 年春，在匈牙利執政的改革派社會黨成員拆除與奧地利之間的封鎖鐵絲網，解除邊境管制，打開東德民眾借奧匈邊境奔向西德的機會，隨著匈牙利邊界線上鐵絲網被剪斷，柏林圍牆上也出現裂痕。
1989 年冬天東德政府宣布東德公民可造訪西柏林及西德，隔年 10 月，橫亙德國東西兩部的柏林圍牆徹底倒塌。
今年是柏林圍牆倒塌 20 周年紀念，更多歷史資料面世的同時，當年許多過往終於為人所知。
1989 年 6 月 27 日，當時的匈牙利外長 Gyula Horn 和奧地利外長 Alois Mock 一同剪斷兩國邊境的鐵幕。這兩位男士西裝畢挺，手拿破壞剪在有刺的鐵絲網上挖出個洞來，成為歐洲結束 40 年分裂冷戰最具象徵性的一幕。
然而其實匈牙利前總理 Miklos Nemeth 透露，當時拆除鐵絲網的行動早已進行了數個星期，他甚至對外交部長 Gyula Horn 說：「快點進行共同剪除儀式啊，不然剩下的鐵絲網已經不多了。」
其實在這之前，匈牙利寧靜脫離《華沙公約》（以蘇聯為首的政治軍事同盟）已浮現許多跡象，但無論是北約、或其他同盟國都沒有認真看待，因為即便時間推移至 1989 年夏天，蘇聯的軍隊仍駐紮在匈牙利，而全世界都認為，當年 8月 19 日百名東德民眾借道逃往西德只是個案。
事實上，那正是東德瓦解的序曲，因為 3 個星期後，超過 1 萬東德人「合法」取道奧地利奔向西德。
1990 年 10 月 4 日，德國前總理 Helmut Kohl 在柏林演說時就表示，移除柏林圍牆的第一槌在匈牙利敲響，匈牙利改革份子、公民權利運動者更是刺激東德領導人作出關鍵性決定的幕後推手。
但到底是什麼啟發了這些英雄呢？
1980 年代後期，所有想逃往奧地利的難民仍會遭到 24 小時鐵絲網警報器的阻攔，這個 24 伏特通電電纜由蘇聯提供，但由於設置時間一久，警報鐵絲網開始繡蝕，匈牙利邊境巡邏官員向上抱怨「我們必須向西方購買新的不銹鋼絲來替換」，因為當時蘇聯已不再提供這種必須性原物料了。
史學家 Andreas Oplatka 在他的書中描述，這正是「圍牆的第一條裂縫」。當時巡邏官員的報告顯示，每年都有鳥、野兔、甚至偶爾的醉漢會誤觸警報，一年平均高達近 4000 件；另外，幾乎所有遭到逮捕的疑似逃亡者都是外國人。
1956 年至 1988 年間，匈牙利一直由具有爭議性的獨裁領導者 Janos Kadar 領政。1956 年匈牙利曾開展過反對蘇共運動，當時由蘇維埃扶植的總理 Irme Nagy 率 20 萬學生與工人遊行反共，震驚蘇維埃高層，但隨即遭紅軍駛入布達佩斯鎮壓；然而，接受扶植繼任的匈牙利總理 Janos Kadar 卻有了較大的權利，匈牙利得以持續保有共產集團中最高的自由。
匈牙利不僅生活品質較好、管制也較寬鬆，是最早與西方建立關係的東歐共產國。從 1988 年開始，匈牙利人就擁有自由旅行的權利，民眾因此質疑政府為何還要花大錢維護破爛的鐵絲網圍牆設施；儘管年度維修費用近 100 萬美元，遠比匈牙利積欠的外債 170 億美元低許多，但仍然是筆開支，因此民間不斷傳出希望拆除邊境鐵絲網。
匈牙利前總理 Miklos Nemeth 終於在 1988 年年底決定削除維護警報網的政府預算，如此一來，第一步合法的邊境鐵絲圍牆拆除作業從 1989 年 5 月 2 日起展開，匈牙利軍方更因拆除老舊鏽蝕鐵絲網出售而大賺錢。
根據已公布的秘密情報歷史文件，當匈牙利前總理 Miklos Nemeth 於 1989 年 5 月造訪莫斯科時，前蘇維埃領導者戈巴契夫對匈牙利拆除鐵絲網、打算打開鐵幕的舉動，以輕鬆態度評論：「老實說，我不覺得有問題。」德國《明鏡周刊（spiegel）》 指出，或許當時蘇維埃領導人低估了此舉的骨牌結果……
在此同時，匈牙利前總理與一改革小組成員已經在私下運作，其中的要角，當屬共產黨政權長期的異端者 Imre Pozsgay。
1968 年 Imre Pozsgay 撰寫《社會主義民主和我們的政治體系之進一步發展問題探討》論文；1981 年，身為匈牙利共產黨中央委員會成員的他，首先發難警告匈牙利將陷入「債務陷阱」；1988 年，他將邊境圍牆設施稱為「道德、硬體、和歷史的落伍品」，並且著手準備推翻 30 年執政的獨裁領袖 Janos Kadar；1989 年他前往西柏林，並把東德人口中「反法西斯的安全屏障」─柏林圍牆─抨擊為必須推倒的「恥辱」。
經過改革人士的努力，匈牙利終於在 1989 年 6 月 12 日簽署了聯合國的《1951年日內瓦難民公約》、7 月宣布改為民主共和國，成為中東歐第一個和平民主化的國家。這代表匈牙利人可引述國際性協定規約，合法拒絕將「違反邊境」的叛逃者引渡回國。
接著持續幾周，匈牙利最大淡水湖巴拉頓湖（Lake Balaton）沿岸成為數以萬計東德人露宿的地點，西德駐布達佩斯大使館的廣場前，亦出現紮營的東德民眾。
這些東德民眾已經嗅到官方未公開承認的機會：前往西方的門，在匈牙利開了一條縫。
(林佳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