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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 / 04 / 02 星期三 18:01
成千上萬的淘金者正在莫三比克的大山中挖掘黃金，參與陣容堅強，已經跨越國境到貧困的鄰近國家辛巴威，但是對大多數的人來說，他們的掘金美夢都斷送在過勞、疾病和死亡中。
黃昏降臨，使得莫三比克西部 Chimanimani山腳下的溫度變得涼爽了一些，但是帶有瘧疾傳染病菌的蚊子也從附近的沼澤飛過來準備享受大餐。
成群的蚊子大軍傾巢而出，礦區青年們點起火堆，徒勞地抵抗蚊蟲致命的叮咬。木柴因過於潮濕無法點燃時，礦工們只能燒塑膠類的東西，很快地，火光蔓延了整個營區，空氣中充滿辛辣刺鼻的味道。
圍繞Manica省連綿起伏的綠色山巒已經變成一個巨大骯髒的營區。延著 Revue河流域，塑膠布、破爛金屬和竹子搭建的窩棚到處都是；但也有些人只能睡在地上，裹著破舊的衣服和毯子。食物來源就是樹根、青草和蟲子。
白天，礦工在肥沃的土地徒手挖掘，只有少數人有鐵鍬和鎬頭，他們通常清晨 4點就開始工作，幾近瘋狂。部份的人永遠長眠在此地。
人們成千上萬不顧一切來到這裏淘金，數量與日俱增：從附近的辛巴威穿山越嶺而來，只因聽說了這裏埋藏著寶藏：黃金。 「Chimanimani」一詞就成了追逐財富的代名詞。
Alec Pot伸手擦著汗，他感染了瘧疾、正在發高燒，用光了最後一點買藥的錢，現在只能裹著毯子躺在樹下。 Pot和三個朋友一個月前從辛巴威來到這裏，過去他們在故鄉時，聽說這裏Mozambican的山中有黃金，而且是大批黃金。旅人短短幾天內為他們描述了充滿夢幻的情景：拳頭大的天然金塊，還聽說莫三比克的人很友善。
幾個星期前，莫三比克甚至不再要求辛巴威人提供過境證件，據說理由是感謝20世紀80年代辛巴威收留莫三比克的難民，但其實更合理的原因，應該是莫三比克還沒有從1992年結束的長期內戰中恢復過來，無暇顧忌湧入境內的辛巴威人潮。
辛巴威的經濟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迅速崩潰，失業率達到 80%，通貨膨脹接近70000%，3000多萬人逃離這個國家，其中2000多萬人相信可以在南美得到難民庇護。許多辛巴威的白人農民逃離後，農田的農作物漸漸腐爛。破產的政府在國際上也孤立無援。
辛巴威的政府高層似乎也管不了這麼多，頑固的獨裁者 Robert Mugabe用殘酷手段控制權力並向反對者施壓。Bulawayo的前任大主教和政論批評家Pius Ncube最近一直在請求英國政府介入推翻他的統治，只要Mugabe執政，就還會有大批辛巴威人流離失所。
34歲的Alec Pot認為，在辛巴威（以前稱為 Rhodesia)根本看不到未來。他之前在 Murehwa的家鄉工作，從事建築業，而現在辛巴威沒有人需要營建業了。 Pot有妻子和兩個小孩，自從他的父親 4年前死於AIDS，他還要照顧媽媽和姊妹們。失業的 Pot得養20幾人的家庭。
他想起曾經聽說過關於莫三比克的淘金發財故事，於是收拾了簡陋的行李：生銹的鐵鏟，破舊的毯子和水桶，穿邊境線來到這座山。
找到金礦區並不難，大約有 2萬淘金人已經在這裏貢獻苦力， 3/4的人都來自境外。
為了發財夢， Pot已經陷入了他自己形容像「奴工」一樣的處境，他和三個夥伴不停工作，用手、生銹的鐵鏟和原始的工具挖掘。
據說，金子埋藏在距地面 8公尺的地下，但這些年輕人來說仍只是一無所獲。
「我們必須挖得再深一些」，他們這麼告訴自己，繼續向地下挖掘，回家就等於放棄，他們自稱只是需要一點運氣。只要找到什麼值錢的東西，他們馬上就回歸故里。
莫三比克有著很悠久的淘金傳統。葡萄牙殖民者到來之前就已經有了金礦行業，附近的南美就是靠礦產致富。在葡萄牙統治時期，國際上一些大型的礦產公司都曾在莫三比克進行過金礦開採，但當1975年他們離開的時候，礦區變得一片雜亂。
最初，莫三比克是一個社會主義國家，但隨後就捲入一場持續了16年時間的內戰，其中受南美種族隔離主義影響很大。當國內平靜下來，採礦者也出現了。現在金價的高漲，使得沿河岸淘金熱勢不可擋。
儘管礦區一片混亂，但山區逐漸有了規則：近來以種植香蕉、穀物和芒果樹為主的莫三比克人與政府簽定了長期合約。自從淘金熱以來，土地所有者重新劃定所有權，他們允許掘金者在這裏尋找金礦，但每個找到金子的人都必須向土地所有者提供一定的利潤。
河岸邊的環境是一片脫序狀態，搗亂者都會被趕走。有時員警或者士兵會來這裏，毆打這裏的居民並向他們勒索。
Alec Pot的夥伴，Widson Muchehuwa痛苦地彎著腰，他在一次突擊檢查時挨打，因為他們說他帶來壞運氣，應該滾回辛巴威，否則就殺了他。
當然淘金業理論上是非法的，這些珍貴的礦產屬於莫三比克政府，但員警和軍隊沒有辦法控制局面。Manica省的官員 Raimundo Diomba無奈地表示：「我們不能對這些人使用武力，他們沒有收入和生活來源，總得養家。」
更複雜的是， Shona族人生活在邊境線的兩邊，他們說著同樣的語言，卻被分隔兩國；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完全是因為殖民者造成的後果。
金礦區周圍商業貿易已經日漸活躍，採礦者向當地商販出售任何找到的礦石，每克大約換取20美元的利潤，商販轉手就可以在Manica賣到27美元。距離15公里路程外的Manica買家大多是黎巴嫩人、以色列人和歐洲人，他們通常在城市的酒館裏悄聲買賣。
他們以微小的利潤向其他國家出口，當然也是一種非法生意。最終金子在倫敦、紐約和蘇黎世市場完成整趟旅程，在那裏被再加工、修飾，價格更加昂貴。
一個名叫Armando Mouzinho的商販表示：「生意還不錯，因為黃金價格很高。」他把一大捆錢紮在腰間的皮帶上。
倫敦的黃金上漲，在 Chimanimani山腳下的黃金交易也同樣火熱。
一名商販 Sylvia Madzikanda三星期前來到這裏，也充分享受金價上漲的好處。她在Manica和採礦者間來來回回往返，出售麵包和食品。還自製一種叫"Buffalo Dry Gin" 的劣質酒和Mozambican啤酒。
妓女們也會在每週四從辛巴威乘卡車到這裏，因為每週五礦區的人都不工作。 Sylvia Madzikanda也在那個時間來收費。
這裏以奇特的法則運作，眾人努力對此裝作視而不見，但是莫三比克的執政者已經對目前這種狀態不滿，沖洗黃金留下的泥土都流到了河裏，堵塞河道，使得飲用水不足。
Chimanimani 山脈貧瘠的土地也產生了許多問題。採礦者通常都會挖到20公尺左右的深度，一旦礦井開採結束，他們就會棄之而去，重新尋找新的礦脈。雨季到來，就引發土石流，有時也把開採者埋葬。有些人則凍死在山中，山裡的氣溫到晚上會降到零度以下。
更糟糕的是，幾乎每天晚上都會發生暴徒搗亂。死傷人數持續倍增。
Alec Pot和他的三個朋友羡慕地在看著旁邊一處深坑，那裏有幾個人正欣喜地檢視著少量的金沙，估計有 1克左右，明天買家來時就可以換到錢了。
他們得把獲得的20美元分成 5份： 4個採礦人和土地的擁有者各一份，土地擁有人偶爾會來巡視一圈，以確定是否有人沒交錢就跑掉了
最後，每人可以拿到 4美元─對採礦人的一天來說已經很不錯了，他們可以買點杜松子酒並在週末時找個妓女。
但Alec Pot還得餓著肚子，一個月內他沒有吃到一點肉。他虛弱的身體更容易染病。現在謠言四起，傳說下遊幾公里以外的地方已經引發了霍亂。 Pot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但他已經沒有足夠的錢回到辛巴威Harare的家裏。另外，他該怎麼向家人解釋自己的失敗呢？「大家都盼著我能帶回去點什麼，他們太餓了。」
(程慧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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