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了我的紅眼鏡。
花台上的大波斯菊變得模糊，
疾駛而過的大小車輛變得模糊，
擦身而過的一張張臉也都好模糊，
我再也看不清楚，
那張模糊的笑臉是不是你。
是不是你？
我不向左，也不向右，我連問都不想，除非，迎面走來的微笑，是來自你。
否則今天我不打算對誰微笑。
＊
頭髮上有雨絲，我想起陽光。時空就在這幾秒間往後倒退了好幾年。
那一年的我，也戴著一支紅眼鏡的我，沒有可飄逸的長髮，但有青春年華。
在離開愛情以後，我每天沿著小河生活著，卻在一個離他好近的地方，我告訴自己什麼也不要多想，每天沿著小河生活，和我的紅眼鏡一起。
可是在同樣的陽光，同樣比台北盆地涼好幾度的涼風中，我忘了戴著我的紅眼鏡出門，還糊塗到離家好幾公里才發現。
就是那一天，和記憶裡一模一樣。
看不清楚商店招牌，看不清楚公車號碼，看不清楚與我擦身而過的笑臉，我困擾了三秒。因為看不清路面的坑疤，我放慢腳步。
隨即發現，髒污的招牌看不見，街角昨夜歡愉的殘骸看不見，我看不見匆忙人群中疲憊的臉，也幾乎以為人生的坑坑疤疤只是過去的夢魘。朦朧之間，這個世界其實時還蠻美。
＊
怎麼忽然又回到了陰雨綿綿的天氣。
頂著濛濛的雨，手上拿著傘。如果視線越來越模糊，我就不會再在意你在不在我的眼睛裡，也看不清我在你的眼裡還是心裡。
雨滴裡有你，花瓣上的露珠有你，我慌張得拿下我的眼鏡，還好迎面而來的不是你。否則沒有眼鏡遮蓋，你鐵定會看出我的猶豫和喪氣，你鐵定會發現，我決定打包遠去。
那莫你若不留我，那莫你若不留我，那莫你若不留我，我想我也只好頭也不回，讓陰雨披做外衣，傻不隆冬地，就這樣一溜煙兒逃走。
要笑就笑吧，我已經不在乎了。
＊
雖然事隔許多年，我還是經常想起那天，原本以為戴上玫瑰色的眼鏡看世界，世界會變美，沒想到，在拿下眼鏡，用真的我的模糊的雙眼去看世界，也許我只能看到我的小小世界，只能看到小小一片天，但，心情變得好美好美。
我常想起那天。有風有陽光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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