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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錯，就是這個「煎」，不是「兼」也不是「奸」。雖然小白我常常寫白字，但這次的態度是很審慎的，魚要兩面都煎，不能只煎一面，煎的時候火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聞到一點點燒焦味就起鍋，這樣才會好吃。秉持著這個原理，雖然已有很多大老經典鉅著擋在前面，如朱光潛的美學三書、李澤厚、何懷朔等人的著作，但我還是願意厚著臉皮來試一試，用我特有的「天下第一煎」，來道「小白上菜」的料理請大家嚐嚐。

這裡指得的創作不只是文學而已，而是泛指各種藝術的創造，「藝術啊藝術，多少卑鄙假汝之名」，這句話好像有點似曾相識對不對！藝術是沒有界限的，可以存在於富貴官宦之中，也可以深入民間市井，有關藝術的範疇與相關理論歷史，大概讓一打的學者寫一百本書也講不完，一篇文章當然更是做不到的。因此我只想約略的談談它們之間的差別，簡單用一句話來形容就是──「音樂主再製，舞蹈主機制、繪畫主創製」。


音樂主再製

怎麼說呢，不管是古典音樂、流行音樂，極限音樂再另類再奇怪的音樂都可以適用，只要是音樂(非只是聲音)，不過都是一種音階的數理組合，根據這個組合所詮釋出來的聲音才叫做音樂，因此它可以變化的地方就多了，我們找首交響曲來看看就知道了。

比如馬勒的第十號阿里不達交響曲，OP.119，我們來看前兩個樂章就好。根據作曲家在總譜上的提示，第一樂章是要表達出一種──「綠帽壓頂，又當場遇見老婆的姘夫，目露凶光殺氣騰騰的超快板」。而第二樂章是──「要死不死的慢板」。這首曲子的難度相當高，如果給一個三流的指揮家來演繹，就可能會變成，第一樂章──「好吧！要偷儘管去偷吧，軟弱無力的超快版」。第二樂章成了──「起死回生，借屍還魂生猛有力的慢板」。由此可見這差別有多大了，這還只是人的差別，此外還有兵器的差別，同一首曲子不旦可以合奏、獨奏、協奏、亂奏，還可以變鋼琴版、小提琴版、口琴版、嗩吶版……，而且皆可以獨立出來作商業發行或演出，這也難怪古典音樂多半是死了之後才叫做古典音樂的原因。一來他死了別人怎麼改怎麼詮釋他不會有意見，二來死了一段時間就是公家財產了，不然照這種開枝散葉的程度，豈不是版稅收不完。

再來我們看看流行音樂，流行音樂都是用合成樂器比較多，所以少了兵器這一項差別。它最主要還是在──老歌新唱、男歌女唱、女歌男唱、中英翻唱、作者嫌人家唱得難聽拿來自己唱、小孩唱大人歌、大人唱卡通歌……等等，曲式方面又比古典更多，如抒情版改成搖滾版、搖滾版改成重金屬版、重金屬改成歌仔戲版、歌仔戲改成卡拉OK版、舞曲改爵士，爵士改R&B，R&B改黃梅調，一般歌星的專輯也一再的改版，同一家唱片公司的歌手還可以單打、雙打、或全壘打的型式來出集，跳槽之後舊東家又必然祭出精選集來對打。還沒完呢！還有演唱會版、KTV版、珍藏版……，一首歌這麼好賺(也就是容易再製與複製)，也難怪人家要盜版，又有308條款，又有MP3，真是一物剋一物，萬物皆生生相息，相生相剋也。


舞蹈主機製

舞蹈是一種時間流動的藝術，除非你要像約翰凱基的4分33秒那樣做怪，躺在舞台上動也不動躺個5分28秒，然後說這是一種新的現代舞。舞蹈的地位比較可憐一點，它最少還須要音樂的陪襯，但不是所有的音樂都適合舞蹈，而給幾乎是所有的舞蹈都脫離不了音樂，有時候我們不禁要懷疑感動究竟是來自音樂還是來自舞蹈。

正因為時間的重要，雖然也已經有人發明了舞譜，但是比起其他的藝術，它也是最不容易複製的。有人只用了五分鐘就作了一首歌，搞不好還成為經典一傳再傳，卻沒聽過有誰五分鐘可以編一支舞(以現代舞來說)，搞不好五天都還編不出來。五分鐘寫出來的曲子它就是成品，不會變了，剩下來的是再製的問題，而舞蹈演出前並不能於任何有形的記錄，而是一種演出時的時間的立即再現。至於我們經常去PUB跳的舞，還有演唱會、綜藝節目歌星背後晃來晃去的舞群，雖然也是舞蹈，但就比較缺少了原創性，也說明了舞蹈的這種尷尬地位。

「跳舞是我的初戀，寫作是我的妻子，結婚後，遇到老情人，舊情復發，於是舞蹈變成了我的情婦」。說這話的人是已經五十歲的林懷民，這人常常感時憂國、懷鄉「懷民」。說真的，舞蹈要賺錢還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寫作還可能比它好一點，所以這也是一個頭殼壞去但令人尊敬的人。音樂雖然沒有形體，看不見也摸不著，唯一只能耳朵聽，我們卻可以記得上百首朗朗上口的旋律，舞蹈就慘了，動來動去、滾來滾去，跳來跳去，過目即忘，即使是用影像保存下來也失去了原有舞台現場的魅力(也就是機制)。影像是無法全面兼顧到的，這也就是為什麼作家、畫家、音樂家永遠都比舞蹈家多的原因。也許有人會說：「在外面開班授課教交際舞、街舞、黑人舞蹈的老師也蠻賺錢的啊」，問題是，那算是家嗎？


繪畫主創製

任何的藝術都是創造，怎麼會只有繪畫特別是呢？這道理其實很簡單，因為真正的原作只有一張，不會有第二張，不像音樂也不像文學可以大量複製，不會有什麼獨一無二的東西。繪畫當然也可以複製，手工原樣複製是一種，平面印刷複製是一種，影像、衣服、馬克杯、袋子……(有沒有，這幾年各種印象大展，不是都有很多這樣的「印相」商品讓你掏錢)，再貴也不過幾千塊吧，怎麼能夠跟原作數千萬的價值來比呢，而且還有更多放在美術館價值難以估計的。你會說因為這些人都死了，所以才價值連城，這就好玩了，一幅畫讓你畫一年夠久了吧！那作家花十年寫出來的作品，同樣都是死了，卻一點價值都沒有(頂多變成珍品古書來拍賣，有趣的是那不就也變成一種藝術品了嗎？而不在文字的價值)。

當然那種動輒幾千萬的原作我們是買不起也沒機會碰的，只有退而求其次，透過個各種畫冊、書刊上縮小好幾倍的印刷品來滿足。其實我常常懷疑這之間的差別，就以梵谷最後一幅畫「群鴉飛過麥田」，我想對一個從沒看過原作也沒看過任何複製圖片的美術愛好者來說，即使當他第一次看到的只是小小的的印刷圖片，所得到的感動是一樣的。反而像我這種看太多畫冊與資訊，等到真正的原作近在盈尺時，反而不若當初的感動。真是冷漠又沒血性的一個人，還好後來有一件事情的發生，才讓我知道我還是一個有熱血有抱負的青年。我是什麼教都不信的，但在看到以前有那麼多頭殼壞去的佛教徒，花一生的精力鑿山洞、刻佛像(需知道那種地方都是老鼠也無法生存的鬼地方)，雖然我早在以前就看過很多圖片了，等到我真正站在這些地方，五六層樓高又手法精純的佛像就在眼前時，差點就要感動的尿失禁，才知道那種現場的震撼度實在超過圖片的千萬倍。

所以啦，藝術裡面繪畫倒不一定要看原作，立體或雕塑才是要看原作，而以價值來說，繪畫也是所有藝術之冠的。

說完了這三種，好像漏掉了一種，那就是文學，本來我是要與上述這三者來個配套組合的，但後來覺得好像有點牽強，只好另外再來說它。我本來是要說文學主構製，構──虛構、解構、結構是也。小說主虛構，理論主解構，所有的文章都是一種結構。文學也沒有版本與再現的問題(像音樂那樣)，文學再現就已經不是文學，而變成各種舞台劇、電影、電視劇……等次藝術或商業作品。

還有一種是交媾，我之前的文章已經說很多了，就不在此贅言。我們這個時代有很多人都特別受到謬司的照顧，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有人又寫又唱，有人又寫又畫，健哥就是一個很明顯的例子。因為他不止一次在公開場合說：「寫作不能當飯吃，寫作是一種興趣，所以我不靠寫作來生活，我靠畫畫來維生。」咦！有沒有人發現這句話有點奇怪？同樣是創作，為什麼是兩種差別待遇呢？莫非寫作是健哥的情婦，而繪畫是結婚了但還有利用價值的黃臉婆，兩者皆不可棄，或者是繪畫比較容易賺錢？反正那種潑墨式的禪宗畫法一天潑個十幾張也沒問題，而且那些傻瓜老外也分不出道行深淺(我家三歲的姪子也可以潑好幾張，框裱一裱拿給老外可能他們也分不出來)，同樣是創作怎麼差那麼多。不過我們也不能太苛責健哥了，一來流亡是很需要錢的，二來這是他個人的選擇。

說到最後，大家一定要問，可愛的作家到底在哪裡啊？有長得像深田恭子或宋慧喬的作家嗎？別傻了，怎麼可能，當年的天文、天心也勉強只能在文藝美少女邊緣掙扎。可能已經有人猜出來了，對啦！就是可憐沒人愛啦，一來沒辦法像音樂界撈錢那麼容易，二來也很難有一書成名，名利雙收的機會(除非你是希拉蕊)注1，唯一的好處是作家並不流行簽賣身契，沒有像什麼小燕家族、偉忠幫有東家限制的問題，作家是賣書不賣身的，不過好像也不對，據我所知，最近有一位閨秀作家就在積極培養她的徒子徒孫們，幫他們接鋼管秀、工地秀之類的四處演出，看來我們從來就不缺可愛的作家，很多不怕死的新秀正等著進來哩！



注1：希拉蕊的回憶錄尚未動筆，已有出版商出高價買下來了，價碼是八百萬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