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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來坪大的院子 , 被濃密的樹蔭遮住了快一半 , 一直連到一個大鐵棚 , 旁邊則是外婆的舊房子
從院子打開後門 , 就是嘉南大圳 , 四周 , 是綠油油的稻田 , 和一條只有拖拉機和腳踏車會經過的產業道路
對我們來說 , 世界是如此的多采多姿 , 高樓大廈 , 汽車飛機
而對牠來說 , 這個連飛機都不會飛過的鄉間就是牠的世界 , 十多年來如一日
牠叫皮皮 , 牠的毛色黑白相間
牠的興趣是咬著盆子 , 搖尾巴
然後繞著欄杆轉圈圈 , 直到把自己捆起來
偶爾出去晃晃 , 牠就會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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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沒記錯 , 我認識牠 , 是幼稚園的事了
牠的媽媽叫小花 , 是隻聰明的野狗 , 聰明的選擇了我外婆家 , 每天來要東西吃
換做一般人家 , 沒把牠打一頓就算客氣 , 我外婆卻收養了牠
不久之後 , 小花生了一窩小狗 , 其中一隻就是皮皮
皮皮是一隻過動狗 , 牠的腳很短 , 但是很壯 , 黑白相間的毛永遠是髒髒的
熱情過頭是他的毛病 , 每次看到人 , 牠就很喜歡站起來 , 把他那大於一般狗的前腳放在人家的衣服上 , 並在人家發出驚呼並閃開後 , 露出疑惑的神情
相對於人與人之間過於虛假的熱情 , 牠對於自己發自內心的熱情不被接受 , 感到困惑
對於牠 , 有太多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感情 , 僅管我們從沒說過一句話
正確來說 , 我們一直試圖溝通 , 以”汪汪汪”和”你好”的方式
牠會搖尾巴 , 而我會招手
還記得最後一次帶牠出去 , 不過是上個月的事
黃昏 , 看累了電視 , 我莫名其妙的鬆開了他的鍊子
我沒有出力 , 任憑牠拉著我走 , 任憑牠尋找 , 屬於自己的氣味
聞一下 , 尿一下 , 聞一下 , 尿一下
看著牠興奮的前進 , 我突然感到慚愧
對我們來說 , ”滿足”這個詞在這個現代化的社會裡 , 是多麼的遙不可及
對牠來說 , 每天有飼料吃 , 能偶爾這樣散散步 , 就很愉快了
而我們每次回到外婆家 , 不過是呆在房間裡看電視 , 繼續讓文明的產物抓緊我們的視線 , 繼續羨慕我們所沒有的
卻沒想到 , 我們只要花半個小時帶牠出去走走 , 就能滿足牠小小的心願
夕陽西下 , 皮皮垂垂老已的身影 , 和我的身影 , 在沒人的產業道路映出兩條長線
幼稚園認識牠 , 到現在 , 我高中要畢業
據說狗的壽命是人的七倍
12年 , 讓我從褲子都穿不好 , 到如今181的高大身材
這年 , 我十七歲
12年 , 讓一隻剛出生的小狗 , 到如今嗜睡如命的老頭
這年 , 換算成人的壽命 , 皮皮84歲了
外婆家很多後進的狗 , 都比牠晚進 , 比牠早死
皮皮算是元老了 , 看過這麼多生死離別 , 或許牠也習慣了吧
一人一狗 , 在嘉南大圳停了下來
我們都坐著 , 誰都不說話
我們 , 都不需要說話
反正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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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皮皮死掉的時候 , 我試圖保持冷靜
而我也真的沒怎樣
聽說他是死於狗瘟 , 外婆家的狗死的剩下一隻 , 而且也是苟延殘喘
12年的交情 , 我和皮皮
我想我會記的得牠 , 這隻愛咬盆子的老狗
但我不需要牠活在我心中
我只希望它能早點超生 , 看下輩子當個有錢人之類的
如果他在超生的時候碰到了麻煩 , 我願意去幫她向閻羅王保證 , 牠是一隻好狗 , 牠該當人的
無論牠以前是如何的無惡不赦 , 至少 , 牠這輩子是一隻好狗
你要我說 , 我會說 , 牠比我還好的多
因為對我們來說 , 世界是如此的多采多姿 , 高樓大廈 , 汽車飛機
而對牠來說 , 這個連飛機都不會飛過的鄉間就是牠的世界 , 十多年來如一日
牠叫皮皮 , 牠的毛色黑白相間
牠的興趣是咬著盆子 , 搖尾巴
然後繞著欄杆轉圈圈 , 直到把自己捆起來
偶爾出去晃晃 , 牠就很高興
這就是知足
一輩子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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