佔領波士頓(occupy Boston)是一個反資本主義的活動。開始於2011年的九月三十日,可視為佔領華爾街的延伸。在波士頓城最先被「佔領」的是南站的迪威廣場(Deway square),接著一些相近理念的團體也開始在城市各地盤踞。跟他們的名稱比起來,活動的內容其實非常的不激進,就只是在大樓旁邊的空地搭起了帳篷,然後跟偶爾停下來的路人宣揚他們的想法。
人們很容易批評這類抗議活動。因為他們組織的鬆散,訴求的矛盾或是他們意志無法貫徹。Occupy Boston也不例外。我拍攝的營地在中國城外面,到的時候剛好是他們免費大學開課。但其實也就是ㄧ群人在一個土坡上聽演講而已。當一位白人女性正要開始宣讀有關女性的權益,忽然有個五十多歲的黑人男子也衝上了台,不知道念著什麼。接著兩個人就吵了起來。我問旁邊的一位中年男子,他們倒底在爭執什麼?他說那個黑人認為不能只談女人的權益,那男人的權益跟黑人的權益怎麼辦?我感覺這有點是來亂入的。但是主辦的單位與台下的聽眾其實也不太清楚不妥之處在哪哩。
(營地之中有免費大學,今日講題是女性權利))
(右邊那位黑人開始抗議為什麼男性沒有宣稱自己受迫害的權利))
(這位女士非常激動回應黑人的指責)
這種理念的模糊從他們宣傳中心就看得出來,我進去拿資料的時候,花了很多時間才看到佔領波士頓的宣言,因為裡面有太多相關或是不相關的資訊。從反戰,反資本主義,反政府,到素食主義,女權運動,乃至於性解放都在裡面找得到。讓人感覺他們只是想要一個更好的世界,卻不知道好的本身可能是衝突的。
(訴求之多令人眼花繚亂)
我問一個人這個活動會持續多久,他說這是一個好問題,如果天氣好一點,可能會撐久一點,但也有可像佔領華爾街的活動一樣。所以我問他:紐約的活動結束了?他沒有回答,表情似乎有點尷尬。我就沒有再問了。
像我這樣的人,很容易去發現這個或那個的毛病。但這並不是我寫這篇文章的原因,我想說的是,即使有這麼多的矛盾,但是問題真的不存在嗎?真的沒有人被壓迫嗎?
我們如果仔細觀察這些組成分子,他們其實就是社會底層的一些人。遊民,失業勞工,沒有社交能力的中年男子,失婚的婦女或是老人。他們當然無法認識剩餘資本與解放勞動力跟資本主義的關係,他們只知道他們的人生失敗了,或即將要失敗。所以他們必須找到一個原因,找到一個發洩的對象,大公司或是銀行就成為他們的敵人。這種指責也許不精確,但是質疑他們更為殘忍,因為我們等於要他們承認,他們的失敗是沒有原因,或是由於他們自己。
(這種活動總會帶著70年代的影子,但是反叛的力量已經消失。)
(有些遊民只是坐在那裡,卻不參與任何活動)
(有時候他們只是想聚在一起,逃離都市生活的孤寂)
在我離開的時候,我看到路邊一個看板寫著:「你同情我嗎,我才覺得你需要被同情。因為你以為你擁有的。」在我們人生順遂的時候,我們很容易抱定一種價值,我們以為那是對的,實際上只是因為我們因此而受益。就像小學的班級總有一些為了維護秩序而維護秩序的「好學生」,以為世界就是那個方正整潔的樣子。
跟我同行的是一個學雕塑的男生,他本來打算做一些工藝品給那些參與活動的人。他還跟我說起馬克思主義跟美國病態的消費文化。但是到了那裏幾分鐘之後,他告訴我他今天不打算實行計劃了,因為他有點害怕。我沒有想嘲笑他,只是他的例子,可是作為一個典型來觀察。有的時候不是好心就好了,我們既有的世界觀,會讓我們的道德有了區別,讓我們的反抗有了底限。我們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做好事。本來這也沒什麼不好。但實情是,真正的苦難通常都是超過「一定程度」,而這會讓那些弱勢者看起來令人畏懼,因為他們無法以「正常」的姿態存活在這個社會。只有當你發覺你所謂人生的基石其實不再穩固,你隨時隨地都可能踏在半空之中,你才會想起那些壞同學,想起那些底層的人,其實只是不知道如何是好而已。
(這是廁所。任何理念的抗爭都必須面對生理的需求,這個發現一點都不新奇,但卻很殘忍。)
我想我永遠不可能跟他們站在一起,因為我沒辦法不看到那些矛盾。但是在我們沒有想出別的辦法時,讓他們參加一場活動,或許是唯一可以給予成就感的方式。這就是民主制度,讓所有的異議都有抒發的空間,然後異議就不再是異議,反叛也不再是反叛。
我坐在屋裡打字,過幾天外面應該會下起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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