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勞評論】2000.10.26
勞基法沒有「改惡」？勞委會別再嘴硬了！
在吵吵鬧鬧了那麼長的時間之後，對「縮短工時」到底有沒有配套這個問題一直閃閃爍爍的勞委會，提出了他們的不知道是不是配套的勞基法修法版本，而這個號稱「研究」了很久，最後官方說法好像還是縮短工時的這個的配套，對於經建會的種種配套方案來說，雖然沒有照單全收，但許多方向上是一致的，而且，勞委會好像也沒有說這些「配套」到此為止，不會再加了。
勞基法關於工時規定的幾個類型
在勞基法的體例中，「工作時間」可分為四種，法條的文字是「正常工作時間（三十條第一項）」、「正常工作時間，分配於……（三十條第二項）」或「正常工作時數分配（三十條之一）」，與「工作時間延長（三十一條第一項）」，另外一個就是「勞工……於休假日工作者……」（三十九條）。
其中第一種工作時間為「正常工作時間」；第二種工作時間為「調整工作時間」或「彈性工作時間」；第三種工作時間是「延長工作時間」；第四種工作時間是「假日工作時間」。每一種工作時間的效果都不相同，就以工資的規定來說，「彈性工作時間」是「正常工作時間」的一種，工資與正常工作時間一樣；「延長工作時間」，也就是一般所謂的「加班」，依據勞基法第二十四條規定，一天兩小時之內，加三分之一工資；兩小時之上，加三分之二工資，加班男工一天不能超過三小時，一個月不能超過四十六小時；女工一天不能超過兩小時，一個月不能超過二十四小時。
現在我們假設一個一天工作十二小時的勞工，他在「正常工作時間」八小時之外，可以加上兩小時的「調整工作時間」，這前面十個小時都算「正常工作時間」，領一般的薪水，而後兩個小時，則依「延長工作時間」加三分之一的薪水計算（三十條之一第一項第二款，每日「正常工作時間」已達十小時的，只能再加「延長工作時間」兩小時）。現行的勞基法條文，訂得好不好是一回事，但最起碼是還算「清楚」，還像個法條。但是現在勞基法的修法，一修下來就讓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了。
新修訂的勞基法第三十二條第一項變成「雇主經勞工同意，得將第三十條、第三十條之一所定之正常工作時間延長之。」就拿我們前面所說的四種類型來說好了，「正常工作時間延長」指的到底是「正常工作時間」，還是「延長工作時間」呢？如果這個模稜兩可的文字被解釋為「正常工作時間」（就文義來看，這樣解釋搞不好比較對，就法規的演變來看，新條文是取代舊條文的，又好像是「加班」比較對）那問題大了，第一個，依新法三十二條第二項，這個「正常工作時間延長」一天是可以到十二小時的，再依「調整工作時間（就是一般所謂四周變形工時）」的規定，還可以再加兩個小時的「彈性工作時間」，這十四個小時都算「正常工作時間」，這還不止，再依三十一條之一第一項第二款，還可以再加兩小時的「延長工作時間（這才是真的加班！），算一算一天工作十六個小時，只領兩個鐘頭的加班費！
勞委會擺爛擺到底，乾脆不管了
當然，十月二十四號，勞權會去勞委會抗議，勞委會是誠意極高的派了勞動條件處處長陳伸賢，強調說絕對不是這樣，「正常工作時間延長」指的是加班，在工時和工資的計算上沒有任何的不同，好吧！算他說的是真的，那勞委會自稱研究這些「配套」研究了那麼久，為什麼會訂出這樣一個「詞不達意」很容易讓人誤解的條文？如果說這個條文是新寫的，那就算了，法條規定的內容既然都沒有變，照舊條文抄都可以抄成這樣，勞委會的官員也算昏庸得可以了。
如果是昏庸，大家提點提點，有過則改，那也沒什麼，但如果這種昏庸是「選擇性的昏庸」，故意搞個漏洞出來，讓雇主有無限空間可以解釋，那問題就大了，勞委會既然可以把法律定得不像法律，將來資方在適用的時候，當然也可以隨他喜歡來解釋，一天十六小時工作只領兩個小時加班費，連苦勞網都可以照勞委會的「法條」，編得出來了，台灣的資本家那麼聰明，還不會編出更精彩的解釋來嗎？
再來，是勞委會賴也賴不掉的修正，假設第三十二條真的還是「延長工作時間」的規定，那麼，「延長工作時間」的要件變化可大了，原條文是：「雇主經工會或勞工同意，並報當地主管機關核備後，得將第三十條所定之工作時間延長之」，新條文簡單一句：「雇主經勞工同意……」，這等於縮減了工會在加班上的集體協商權，把要不要加班的問題丟給個別的勞工，這是開歷史倒車的作法，讓個別的勞工去跟資方談判，等於是羊入虎口。而問題更大的當然還是國家打算撒手不管加班這種事情了，原條文所規定的「核備」，本來就是聊勝於無的規定，現在乾脆拿掉，實際影響或許不大，但國家退出勞資關係，用修法來作明確的宣示，象徵意義實在不能不讓人注意。
除此之外，此次勞基法三十二條的修正，更將延長工作時間的構成要件：「因季節關係或因換班、準備或補充性工作，有在正常工作時間以外工作之必要」給拿掉了，在這個要件下，延長工作時間必須是「補充性」的，也就是說，你不可以一面縮編、裁員，一面要求還留下來的勞工不斷加班，達到維持生產量的目的，過去勞政單位根本沒有在這個地方好好把關，現在乾脆拿掉，這對現在因生產線調動而面臨失業的勞工更是一個沈重的打擊。延長工時的「核備」以及「補充性」拿掉，說老實話，對於勞工影響不大，但要知道，這影響不大的原因，是因為過去勞工主管機關擺爛不做事，讓這些規定徒具虛文，現在的修正則是擺爛擺到底，乾脆不管了。
勞工接招！彈性工時延長打出第一炮
「調整工作時間（彈性工時）」的延長，是這次修法的一個最重要的重點，彈性工時是沒有加班費的正常工作時間調整，經建會一直在想辦法要在彈性工時上動手腳，讓資方有機會加重勞工的勞動強度，不用付出更多的成本，這次終於找到一週四十二工時零碎時間，對像石化業，這種二十四小時輪班的產業，不好排班這個理由，要強渡關山，今年九月二十二號，工運團體在立法院的的一場公聽會裡，經建會人力規劃處副處長林大均跑去立法院，死鴨子嘴硬地，還是一口咬定不好排班有多嚴重多嚴重，在場的全產總理事長、石油工會理事長黃清賢說得很清楚，中油就是他說的「石化業」、「二十四小時輪班」，而且剛剛好是早就實施「四十二工時」的，排班就沒有問題，經建會實在想太多了。而如果退一萬步來說好了，就算二十四小時輪班產業排班有問題，經建會的版本是一體適用所有的產業，這是什麼意思？混水摸魚的成分實在太重了，林副處長當時在被問得啞口無言的狀況下，乾脆來個默不吭聲。
還好，勞委會新版的三十二條第三項，只針對二十四小時輪班，做出「八週彈性工時」的修正，好吧！算了，算勞委會眼睛沒有全瞎，沒讓經建會矇過去，可是實在太不徹底了，因為三十二條第三項是在「排班有零碎時間」的前提底下訂的，算我們甘願受騙，相信他是真的要幫忙資本家排班好了，不是在2001年就要實施「四十工時」了嗎？四十二這個數字怪怪的，四十總不會了吧，所以勞委會該在三十二條加上個「落日條款」啊！在2001年就要解除這個規定的適用，那起碼看起來才像真的嘛！不然的話，不是勞委會承認自己跟著經建會吹牛不打草稿，就是勞委會得承認四十工時根本是玩笑話一句。
總而言之，從這次勞基法的修法看起來，勞基法當然是「改惡」了，它增加了資方「調整工作時間（彈性工時）」與「延長工作時間（加班）」安排的彈性，從增加勞動強度的這個角度看，它增加了職業傷害與職業病的機率，破壞「三八制」這個經過勞工百餘年來，維護基本生活以及尊嚴的鬥爭成果；從官方退出的宣示來看，他意味著將弱勢的勞工，推向毫無公平性的勞資協商的陷阱裡，讓官方置身事外；而從勞基法越改越「灰」、越改越讓人看不懂的角度來說，等於是變相的閹割公權力保障勞工的基本義務。新政府上台之後，各項的施政，歸根結底一句話，就是想盡辦法能不負責任就不負責任，想盡辦法裡子面子全都要，勞基法的「改惡」，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勞基法到底有沒有「改惡」？事實勝於雄辯，勞委會也別再嘴硬下去了！在勞資關係裡，資本賺的就是工人的血汗錢，一個賺得多，另一個當然就拿得少，在這一組關係裡，頂多只有「勞資一起輸」，決沒有「勞資一起贏」這回事，這回兒勞委會正正式式端出的「縮短工時配套」，勞方是大輸家，後面還有沒有別的配套？恐怕得看這次台灣工人們能堅持到什麼程度了。
PS:勞基法這次修法，影響最深的還是女性加班的規定，這個部分，我們另外再專門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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