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於台灣到處充斥著的關說與鄉愿起因於『好康鬥相報』的濃厚的人情味，美國這個講究的人權與法治的廣大國度，造就的，或許是人際間的無限疏離感。
剛來到美國不久，在UCSD的International Center針對校內國際友人所辦的Orientation (有點像新生說明會)中，講員就曾經對我們這些老外刻畫一些典型的美國人特質，例如，如果在路上，有個美國佬迎面而來，並對你Say Hello時，千萬不要自作多情以為We are the world (90年代美國援助非洲難民的藝人大合唱)而試圖攀上去和對方交談，因為對方可能會轉身就走讓你額頭立即出現三條線，不像在台灣，大家不想交朋友的，直接就冷著臉，在電梯偷放屁也絕對不會跟你多說一句抱歉。如果你跟一個美國人照了面，在酒酣耳熱之際結束了對話，離去時對方跟你說I will call you back的話，千萬不要守在家裡等電話，因為，那就表示goodbye的意思，很神奇吧，講員強調，這就美國人的習慣，要我們不要太驚訝。
另外，有關於美國的人權與法治的氾濫，可用一個小例子來說明。在美國開車發生車禍，如果像正港台灣人下車習慣把 “拍謝”(I’m sorry) 當作語助詞或問候語來用的話，在美國就完了，對方保險公司會用你這句話來作為你自認有錯的依據，讓你可能停在十字路口等紅燈倒楣被撞不算，還要莫名奇妙地賠肇事的對方。所以，講員警告我們，遇到這種狀況時，"Do not say a word"，只要與對方留下相關資料，請保險公司來處理。美國人依法行事與彰顯個人人權到了有些自我膨脹的地步，行人自知有法律保障的道路先行權，會在沒有燈號的路口不顧交通狀況看也不看就穿越馬路，讓虎口突然變成了溫馴的貓，N台車輛停著等一個人是家常便飯。如果是這樣，便不難想像911事件中沒有遵守「美國交通規則」而撞毀數架飛機與兩棟大樓的塔利班主義(我不想稱他們為恐怖份子，那是美國對那幫人的定義)，為何會付出阿富汗與伊拉克兩國被踐踏蹂躪的慘痛代價了。
其實來美國前，就早就被美國打了一巴掌了，這件事起因於我們在台灣認識的一位準留學生「烏梅汁」，因為在臺灣就約好大家未來可以住在一起，而他出發時間較早，所以可以先來美國租房子。後來她找到一個伊朗裔家庭，她很滿意環境及他房間的價格，而我們則冒著沒看過環境與房間超高(每月US$1000)的顧慮，在台灣人幫台灣人的心情之下，我答應她租了那個價錢可以在台中租下兩層公寓的房間，只是好景不常，不到一個月，梅芝就與對方因生活習慣空間與當初承諾不符而槓上，在沒拿回兩個房間押金的情況之下，搬離了那個地方，而且後來她找了她自己的住處，讓那時距離出國只剩下十幾天的我，心頭落地的石頭，瞬間又重重地砸了上來，那些該自我檢討的伊朗人，違規當二房東不算，竟學起美式作風，隱藏自我缺失，大聲站出來斥責並拒還押金，讓人仍在台灣的我，房事問題歸零不算，還要與梅芝共同負擔押金損失，以前老師說助人為快樂之本，如果說這有一點快樂的成分的話，應該就是莫名奇妙什麼都沒有得到就花了二萬多塊、比刷卡還爽的快感吧。
所以我自認心裡早就一定的準備來面對這樣的文化衝擊，於是在房事問題上，接受UCSD指導教授的介紹，住到了一個大陸人家的房子裡頭來了，那時心裡圖的是，至少彼此講的是相同的語言，而且本是同宗同種，起碼會有血脈相近的情感吧。我們住的地方是離UCSD所在地La Jolla北方有段距離的Carmel Valley，那是一個相當安靜且風景宜人的地區，有許多高級住宅區，每戶價值百萬美元以上，房東Cyndy給我們每月550元的房租優惠，但缺點是，沒有公共運輸工具，必須買車代步；此外，Cyndy希望我們light cooking，起初大家的認知是因為美國的抽油煙機風力比吹風機還小，所以希望我們不要用油炸等會產生油煙的方式烹調，所以我們認為可以達到她的要求，加上環境價格都還不錯，便決定住進去了。
首先是在買車的問題上，我又被美國人擺了一道；當時看到這部2000 HONDA ACCORD時，由於是第一手車主自己上網賣出，無素行不良紀錄、不是代理商幫忙賣的N手車或被蹂躪過頭的租用舊車、或曾發生事故的內傷車，儘管價格有點高，且車主一附高姿態的表示車輛優秀不願壓低價格，我還是在相信這是一部值得買的車的情況下，沒要求車子去做Mechanical Check，就付了錢、十足地當了凱子。結果車子沒開幾天，便發現停下來一段時間後剛啟步時，油門都會像叛逆期的小孩，不願屈服，任君怎麼踩也踩不下去，為了克服那個阻力，往往會用力一踩，結果常造成車子暴衝一小段，外面的人看起活像是死新手一樣，每當這個時候，我眼前就會浮現當初對我們有夠和藹可親、在一天內帶我去銀行和DMV過戶的原車主Linda的身影，現在想起來，原來只是她想在我發現問題前快點把車子脫手，而她最後免費幫我這個凱子加的20塊錢汽油，除了為她隱瞞車子問題而我們卻完全信任她的行徑感到罪惡後的一點回饋外，實在想不出為什麼了，想當初，她說支持台灣抵抗中共的話還讓我感動在心，原來是我對美國的信任受到利用了，靠，死美國佬。
買了車後，終於搬了進來，我把這個地方當作一個靠岸的港口，希望能在其中得到一些受傷後的慰藉。房東和高齡八十幾的父親以及12歲小兒子住在這個大房子裡。老爺爺行動不便，第一天見到我們就話說個不停，在之後的日子裡，我常常主動跟老爺爺講話，但結果就是被老爺爺『纏』住了，他可以一講就是半小時、一小時，讓你站在原地沒有機會離開，但事實是因為他讓我想到我已過世的父親，一個年邁的老者內心的寂寞與鄰近死亡的絕望感，我是能深刻體會的，所以，不忍心只是扮演過客角色的我，希望為他帶來一點人情溫暖，尤其是在美國這個不像會有人聲鼎沸地方。在這段期間，我們常看見爺爺粗茶淡飯，一個人在家裡守著，而他12歲的孫子，嘴裡掛著的全是英文，似乎絕少和他交談；爺爺常說這裡不是他的家他不能做主，有些東西他不能用，住這裡要付女兒錢，我直覺上認為是老人家在言語上的無理取鬧，並沒有太取信他的話，直到昨天。傍晚阿藍正在廚房大展無油煙廚房藝術時，突然聽到樓上『碰』的一大聲，阿藍衝上去看，發現是爺爺從樓梯上摔了下來，我後來也趕緊上樓梯間，發現爺爺倒在地上，後來我扶爺爺起來在樓梯上坐著休息，剛好Cyndy回來，見狀只是臉色凝重，並沒有很擔心詢問爺爺的狀況，之後我們一邊吃飯一邊和她聊天，今天早上還幫她帶兒子上學。隔天中午Cyndy打電話來，本來以為他關心的是兒子有沒有安全到達，但中午才問我兒子有沒有安全到學校，似乎是太不符邏輯了，後來她才提到，覺得阿藍做菜搞太大，對於當初我們承諾light cooking的這件事，再度跟我強調她的要求。其實阿藍一點油煙都沒產生，而且奇怪的是，她卻允許自己使用油來烹調，但那時的我並不想爭辯什麼，因為當我聽到他念茲在茲的竟是廚房，而我們這樣待她父親與兒子並不能讓她給我們多一些方便時，也才發現她其實也已經同化為美國人，讓我再次於美國文化上摔了跟斗。
或許美國人房子很大，土地很大，但也因此為了上個超市，非得大老遠開車上高速公路，千里迢迢才能到達目的地，不像在台灣走幾條街可能就會看到7-11，也夠滿足一般人三餐問題了。交通問題嚴重就算了，美國人事情分得很清楚，一遇糾紛，不會先檢討自己是否有錯，總是搬出律師上法庭以有利自己的條件辯護來爭取勝訴，不像台灣人，很多小事大家溝通講講拍拍屁股也就解決了，我想，也許是如此，有百分之七十的美國人，才會選擇在家看電視度過日子吧，這種來自人權膨脹的美式疏離，非常不適合很有人情味的台灣子弟。
皮 11/2/2005 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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