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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5-07 18:11:31| 人氣67|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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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

「我叫黃敏雄,21歲」,敏雄反覆的唸著,像是一再確認自己的存在一樣。

事情是這樣開始的,起初幻覺真實的很,也小的很。敏雄幾乎可以感受到有某種東西的種子在他的體內落下,緩慢扎根,然後一點小綠苗就冒出來了,那是一種輕微卻又深刻的痛苦,比被蚊子叮咬了一口還奇癢難耐。怎麼說呢?對了就像異形那部電影一樣,他覺得寄生在自己體內的種子有一天會長成像大樹那樣雄偉的姿態,他的心臟慢慢的會盤根錯節起來,被某種寄生的更堅固。到時在他人皮底下的就再也不是他自己了,而是另一種身份。

敏雄突然恍神起來,他無法分辨,他現在領悟到的事實,到底是真相還是他腦中生產的幻覺呢?但是從那天起,大大小小的幻覺足以取代現實的一部份,吸納進來變成他的生活。

有一度他無法出門面對人群,只好趁著每天母親沒有起床之前,假裝已經出門上課。還好母親也不是標準的那種一大早起床為子女做早餐的媽媽,自從他父親死後,母親每天睡到中午起床整理一下家裡,傍晚直到半夜就到巷口的那家小吃店幫忙,雖然不是什麼豐厚的薪水,卻也不無小補,還好父親死後拿到了一筆保險理賠,這樣的經濟情況要維持孤兒寡母到敏雄大學畢業是沒有問題的,敏雄知道畢業後,家裡的生計就要他一肩扛起了,不免對畢業後的事情生出恐懼。

敏雄呆呆的縮在衣櫃裡想著,這陣子他覺得自己的精神狀況越來越沒辦法面對同學,連日常生活的問候招呼都沒辦法,這樣一久會怎樣呢,總不能每天都偽裝去上課而躲在自己房間的木質衣櫃裡吧。

想著想著就看到母親進來他的房間,原來已經下午了。他透過衣櫥的隙縫窺著他母親,倒是一清二楚的,房間裡的陽光也很充足。他看見母親在他的桌前坐下,拉開他的抽屜,翻出他的日記本,審慎的看了一些時候,又慎重的闔上了放回原處。然後又起身環顧他房間四周,將有抽屜的地方都一個一個打開了檢查過了,當然信件也沒漏掉。又從書櫃上抓了幾本書下來,翻看裡面的內容,然後又擺了回去。這樣整個翻弄了他的房間一遍,才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敏雄聽著母親的腳步聲,逐漸的遠去了,客廳傳來電視的聲音,他回想著剛剛,她母親窺著他他在母親身後窺著母親,這不是形成一個圓嗎?那時他瞥見母親看著他信件臉上流露出得意的神情,像是一個趾高氣昂的勝利者或是佔領者,他就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了,母親你知道你其實是螳螂王嗎,以為捕到了蟬,其實這隻蟬因為幻覺的緣故變成了黃雀呢,正準備伺機而動的吃掉你喔。

原來母親的一天是由偷窺他開始的啊,他以前怎麼一直都不知道。看來不得不造假了,也要讓母親產生幻覺才公平。

傍晚了,母親去上班,敏雄從衣櫃裡出來。坐在客廳裡看著窗外的夕陽飄進來,帶著那麼一點落寞頹廢,整個人也因為被這樣的光束包圍,身心也逐漸萎縮起來。
這時電話響了。

「喂?」

「仲生嗎?我是你國中同學朋宇,輾轉從別人那邊拿到你台北的電話,你這幾年過的還好嗎?我們台中這邊的老同學都很想念你。」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低沈的男聲。

「還好,只是父親在我考上大學那年念過世了。」敏雄接著他的話,不知怎麼的沒有澄清自己的身份。

「你知道嗎?儘管隔了那麼多年,我還是常常想起國中時我們差點強暴那個女老師的那件事。」

敏雄突然覺得精神抖擻了起來,原來這是個有故事可聽的身份啊,含糊的應了朋宇的話,朋宇倒也沒發現什麼不對,就自顧自的說起來。大抵是把敏雄當成神父般的告解他的罪過,或者是他們的罪過。

他們的對話大意是這樣的。那年他和他因為默寫沒考好,被留下來罰背書,偌大的辦公室裡只有他們兩個男生和國文老師,那個國文老師剛從師專畢業來學校任教,非常年輕秀氣,班上有很多男生都很喜歡她。天色慢慢的轉成像水彩盒上過多色彩混雜的髒,沈悶的背書氣氛讓朋宇昏昏欲睡,正當這時在一旁的仲生突然將老師壓倒在桌上,還叫朋宇幫忙壓著老師的手腳,好方便他上下其手。朋宇一時慌了手腳,仲生急促的命令著,又怕老師叫嚷,只好遵循著指示做,窗外的天色變成氣味,朋宇聞到彷彿臭水溝般的味道,也許是是年輕男孩身上的汗臭味,或是一種腐壞的象徵。正當這時,辦公室外突然傳來由遠而近的腳步聲,兩個男生一時慌張,便放開了老師,逃出辦公室外,在深夜學校的走廊上奔跑時,不知道為什麼,朋宇說剛剛在辦公室背不起來的詩句全都記得了,他一邊跑著一邊背著:「月黑雁飛高,單于夜遁逃,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那晚月色斜斜的映照著他倆的身上,他看著奔跑在他前方黯淡的背影,越覺得那抹黑邪惡起來。自那晚起,那首詩他就牢牢的記得到現在,忘都忘不掉。

「噯。仲生,你還記得那首詩嗎?」

「當然。」敏雄心裡不禁念了一遍這首詩,活脫脫就是那晚兩個男孩子的寫照,覺得真寫實。

敏雄掛上電話後,決定把這件事情寫在日記上。

開頭是這樣寫的:「我國中那年,強暴了我們班的國文老師。」

他想到明天母親會翻閱他的日記,他不禁寫的更起勁了。露骨的情色鏡頭,宛若真有其事那樣,藉著色情的筆法描寫,想像著自己挑起母親曖昧的慾望,母親一定會看得臉紅心跳吧。

最後是這樣結尾的:「我想我會強暴那個老師,一定是她長的跟母親有幾分相像的原因。」

自此以後,敏雄就常常和朋宇通電話,朋宇打來的時間大多都在傍晚,他的人生也因為這通電話起正式分裂成敏雄和仲生,他們兩個像麻花辮一樣緊緊糾結在一起,本來只是幻覺有一個人住在身體內,後來敏雄就真的變成仲生。

朋宇還是不斷的在講記憶中的仲生給他聽,讓編織的辮子粗壯起來,有時朋宇會問仲生搬到台北以後的事,仲生則會用敏雄的人生接下去應答。他體內的兩個靈魂各據一地,該誰講話誰就跳出來,但是有時難免會有混亂的狀態,當他不清楚自己該是仲生或敏雄時候,講起話來就纏纏鬥鬥了。

譬如跟母親講話的時候。敏雄喜歡媽媽,兩個人也相依為命一段很長的日子,仲生也喜歡,但是仲生是用看女人的眼光去看敏雄的媽媽。

敏雄從小就是個寡言的孩子,乖巧的形象自然不配仲生荒誕的年少輕狂,所以將那些不羈寫在日記上,敏雄想偷窺他的媽媽一定瞠目結舌。仲生也想寫一點什麼,於是他寫對媽媽的愛慕有時是淫語穢字,有意無意就流露出勾引的意味。

這種話語寫多了,敏雄逐漸覺得,母親看他的眼光不一樣了,甚至是故意要避開他,有時候擔心的問他一點什麼,例如有沒有女朋友啊,學校如何,或者問他過去的國中生活,媽媽照著腦海中的記憶去問:「噯,我記得你國中的時候,國文老師的年紀不是跟媽媽一樣大嗎?」或是「你國中的時候,成績不是都保持前三名嗎?」

敏雄知道媽媽腦中的記憶已經逐漸被仲生的日記混淆,也攪成塊狀的巧克力,嚐不出哪個部分是敏雄哪個部分不是。母親的幻覺比他嚴重,他至少某些時候還能區分哪句話是他說的哪句話是仲生說的,可是母親分不出。

更可怕的是,仲生對母親的愛戀越來越深,只要母親走近他,仲生就會隱沒在最底處,害羞的躲在敏雄身後,讓敏雄來應對。只敢搶奪日記裡敏雄發言的權力,對母親滔滔不絕的訴說。半夜偷偷摸摸將母親晾在陽台的內衣褲忖入懷中,深吸一口氣塞在枕頭之下,母親的味道是春藥,日日夜夜啃蝕仲生的心靈。

自從父親過世後,母親一直是一個人,倒也沒聽說母親有交往中的對象,那母親到底如何發洩她內心的苦悶呢?難道她從來就沒想過要找一個人照顧她嗎?敏雄常在思考這樣的問題,也想著應該要勸母親去交往別人,免得母親老了他也娶妻生子,母親還是孤孤單單。直到仲生進駐他的身體後,這個問題變成他跟仲生對話的重點,只不過仲生將更多的關懷放在母親的性上。

某日,母親跟敏雄仍重複著互相偷窺的模式,敏雄縮在衣櫥裡,仍看著母親搜刮他房間的每個角落,最後拿著日記坐了下來,記載的仍是仲生對母親的邪念,更不堪的更低下慾望,赤裸裸的彷彿是情書告白。

仲生轉變為主導者的地位,貪婪的注視房間的動靜,敏雄有一絲絲的不安。

母親嘆了一口氣,把日記放回原處,起身。也不是要離開,就對著敏雄房間的全身鏡,仔細的審視自己起來,細微的程度連眼角的細紋都數數兒了,目不轉睛的盯著鏡中自己的臉一陣子後,母親開始化起妝來,大紅的口紅,嘟嘴成微翹,蘋果紅的腮透著幾分嬌羞,眼角被顏色勾勒出幾分期待,轉圈的時候飄成飛揚的裙擺。敏雄呆住了,他從未看過自己的母親有這樣的明媚,成熟的萬種風情,有些微的亮度,是記憶中敏雄那個年紀的女孩子才會有的神態,這兩種夾雜的女人味,刺著他也刺著仲生,就像碎玻璃一樣,反射兩人的慾望和也射出母親數個不同表情。她變成不再是母親而是女人的身份。

敏雄和仲生都吞了口水,聲音清晰的彷彿是慾望在長大的聲音。母親躺在敏雄的床上,撫摸自己,雙眼迷離婉轉呻吟,逐漸褪去的衣裙,隆成地上的小坡,顯的眼前的山峰完美聳立,姣美的弧度,那頂端是任何旅人都想登上的點,那怕是強行入侵也好。敏雄想起最近在讀川端康成的《千羽鶴》,無論如何,母親的胸部是不像近子的胸部一樣醜陋,半邊的左乳到心窩處,沒有長著雜毛的巴掌大胎記,敏雄看著母親的美好,不禁自慚形穢起來,他的身上卻隱隱背負這樣醜陋的胎記,灰黑色的構成身後的陰影,他知道那是仲生附身的痕跡,仲生帶來的胎記。

仲生的眼光仍舊跟隨著母親,順著那山脊走下,曲線分明,平坦的道路直通茂草叢生的水澤,氾濫美味的甘霖。敏雄看見女體在他面前毫不遮掩,想起他過去在這樣的母體下被孕育,從水澤裡探頭第一次和母親打照面。敏雄興奮了起來,他想到自己鑽出母親跨下的那刻,母親除了劇痛之外,有沒有絲毫的快感?(或者這是仲生的想法?)

但是敏雄旋即被自己的想法震驚,他責備自己怎能產生這樣的念頭。手顫抖著想抓住一點什麼,只能握住仲生的手,仲生對敏雄露齒微笑,帶著某種鄙夷說:「她永遠都是你母親,我卻能做你父親做的事情,足以生下另一個你啊。」

敏雄忿忿極了,也不甘示弱的反擊:「仲生,你不要忘了,你只是我生出的幻覺,我才是你的父親。」

然後眼前的母親慢慢停止動作,激動了幾秒鐘後,平靜的躺成一個空間。在敏雄和仲生之外的,他們伸手也觸不到的空間中,緩緩的哭泣起來,哭聲對比剛剛的呻吟,分外覺得淒厲。而母親赤裸的身體,赤裸的手上,抓著仲生塞在枕頭下的母親的內衣。

晚上,母親和敏雄表面上平靜的互不干涉,展開乏味的日常對話,敏雄心裡卻想著母親下午在他房間裡的舉動。

也許是窺到那樣空間的緣故,那樣的記憶潛入敏雄的夢,他又走入一個虛幻的空間,這個空間裡發生的事情全是幻覺。

在夢中,敏雄仍躲在衣櫃裡,他看見父親和母親正在他的床上激烈的性交著,然後潔白的床單上瞬間血紅一片,他看見自己在這樣激烈的纏鬥中,被拉扯出來,他張眼大哭,滿頭血腥,仲生變成了他父親,環抱逗弄著他,眼底閃著捉弄得笑意。然後敏雄的臉龐身軀急速扭轉,瞬間膨脹成國中生模樣,在接近黑夜的辦公室桌上,徹底的強暴了那個年輕的女老師,老師的哭聲好熟悉好淒厲,他一邊加快速度一邊把女老師的頭轉過來正對著自己,那是母親的臉。在夢中的他居然毫不在意的嘲諷哭泣的母親說:「你因為對兒子產生慾望而羞愧了嗎?」

他和仲生在夢中平分母親,他清楚的知道這是幻覺。但他和仲生在日常生活中共用一個身體,卻是真實無比的事情,對母親的慾望也是真實。

自從那個夢以後,敏雄和仲生對於母親的慾望越趨強烈,兩人對話從單純渴望母親變成密謀強暴母親的計畫。敏雄對這樣的自己越來越害怕,仲生就像敗壞的那個部分,隨著血液流遍他的全身,再這樣下去會怎樣呢?他會鑄下什麼不可挽回的大錯嗎?還是敏雄最後就完完全全敗給仲生,他的肉身就被幻覺佔領變成仲生了呢?
某天,母親小吃店的工作放假,母親那天不用出門,敏雄自然也就說學校沒課,光明正大的待在房間不出來。

到了傍晚,客廳裡的電話響起,他走出房門,想去接電話。

聽到母親的聲音從客廳傳來:「喂,請問你找誰?仲生?我們這裡沒這個人喔。」啪一聲掛上電話。

敏雄微微一震,那一震震壞了原有依循著幻覺構築出來的規模,他默唸了一遍母親的話:「仲生?我們這裡沒這個人喔。」

像掛上電話一樣的啪一聲,他的幻覺碎了,本來心裡肥沃的那片土壤,一下子轉成貧瘠,大樹倒塌,他腦中一直思索仲生是誰自己又是誰的問題。我是誰的問題讓人頭痛欲裂。

母親走進廚房,準備煮晚餐。

這時,電話又響了,敏雄抱著頭緩慢的走進客廳,又是那樣的夕陽灑在他身上,顏色觸動感覺有一股將盡的哀傷,他淋著那樣的火紅,有幾分壯士斷腕的接起電話。
「喂,我是朋宇,請問仲生在嗎?」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再清晰也不過了,反覆的詢問著熟悉的人名。

敏雄用敏雄的身份、母親的口吻又重複的回答了一遍:「仲生?我們這裡沒這個人喔。」

親手打碎心裡的那片鏡子,最後一眼看到鏡中人面孔因為過痛而猙獰。

掛上電話,敏雄走回房間,鑽進衣櫥,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彷彿看到朋宇,朋宇手上抓著兩個木偶,躲在布幕之後手舞足蹈,很是自得其樂在他一手編織出的劇本。然後啪一聲,木偶的線斷了,朋宇從手舞足蹈轉成手足無措了起來。

敏雄笑了,怎麼突然好累好想睡,最近大概是花花公子雜誌看太多,想的都是女人的裸體。學校那邊不知道怎麼了,要期中考了吧,明天要記得去學校跟同學借筆記。那個老愛衝著他笑的學妹,下次就問她要不要一起去看電影吧。

想了許多許多,敏雄累了,在衣服堆裡就睡著了。

直到聽到母親叫喚他,敏雄醒了過來,對於自己睡在衣櫥的舉動不解起來,看了看錶好像只睡了十分鐘,卻彷彿是睡過了一陣子,桌上攤著空白的日記本,一個字都沒寫,對了剛好可以記下剛剛的怪夢,聞到廚房的飯菜香,肚子也餓了,敏雄走出房間,步履輕快的可以唱歌,有一種重生的感覺,再真實也不過了。

「我叫黃敏雄,21歲」,敏雄輕輕的說出這句話,再次確認了自己的存在。

台長: 楊靜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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