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打上這些字是因為我要告訴你們一個故事 而我無法對你們訴說 那深藏在我心中的熱切狂喜令我瘋狂 那份我細細守護的摯愛 直到我死去 而妳的名字將永遠留在宇宙記憶的漩渦之中 吾爱 至今我仍夜夜低喃著妳的名字
第二章
我來自一個很冷的國度 那裡 日日夜夜都下著大雪 我也正好出生在最冷的一年的最冷的時節的最冷的一天的最冷的時候 連吐出來的熱氣都要凝結成冰
我的出現卻帶給整個村莊惡耗 我深紅色的眼睛與過於雪白不帶血色的皮膚引起巨大的騷動 傳說中眼睛的顏色亦於常人的淺或深的人上輩子是吸血鬼 而這輩子也將不能免俗的再度投向命運的懷抱
多麼諷刺的是 我是個人
正常的呼吸跟強壯的心跳並不能阻止他們將我與我的母親冷酷的分離 也許是我記錯了?也許那樣小的孩子還沒有發展出記憶 但是我的母親卻是那樣害怕 害怕她生出來的我 害怕與我接觸 在我被丟入針樹森林前 甚至沒有看我 沒有喊我的名字 小小的 小愛斯達羅特.......
但畢竟命運不允許我安逸的死去 在樹林裡居住多年的老吸血鬼飄飄來到 看上我深紅色的眼睛 她收留我的同時 我作為她的糧食 寒冷的天氣裡 老師都要休息很久也許12個小時 醒來時特別需要溫熱的鮮血 我存再的同時 老師不必煩惱 我漸漸長大 樹林成了我的地盤 樹林永遠白雪嵦嵦 像天堂一樣美麗 在奔跑時我時常想像我是天使 是上帝派來拯救人類的勇士
老師很少管我的行動 只有規定我不能離開樹林 不能被其他人發現 她教導我看雪地上的足跡 靠雪的溶解判斷時節變化 在這裡我們自有一套四季變換
很老的老師 皮膚像雪一樣白 手指向鳥類的爪嶙峋但是細長 灰藍深遂的眼睛神秘睿智 犀利的眼神似乎能看破一切騙局 灰白的金髮鬆軟的披在肩頭 清瘦但是輕盈的步伐像年輕人 她常笑 彷彿突然想到很好笑的笑話那樣 一個人笑起來 我問時又只是微笑 輕輕哼著奇異的歌曲 老師的智慧與知識像世界的大寶庫 她用樹枝在雪地刻畫世界地圖 唱著不知名的童謠 用不同的語言對自己說話 又好像不得志的哲人對我描述人類思想的騙局 一天突然帶回一把小提琴 笑嘻嘻的教拉我世界名曲 與老師生活的毎一天都像冒險 我拼命的學習 漸漸不再問起媽媽 老師就是我的媽媽 我的老師
有一天我在陷阱裡發現一隻受傷的雪兔 趁獵人還沒來 我偷偷把雪兔藏在衣服裡帶回家 我為牠打造一個窩 用我陳舊的破衣 為他找了食物 一些根莖類的薯薯 用乾淨的河水為他清洗身體 用絲帶為牠包紮
晚上老師起床前 直覺叫我把兔子藏好 環顧四週 碗櫃是最好的地方 老師不常打開碗櫃 一如往常 我用高腳玻璃杯呈裝鮮血 等待著老師等待著今天的冒險
第三章
老師的房門 嘎一聲輕輕打開 早已坐在餐桌前的我 晃著腳 滿臉期待的望著老師
[小艾斯達羅特 今天去哪玩了?]老師說著 臉頰蒼白 肌肉晃動著牽引血管微微發抖 閃動的燭火在她的臉上照印出深深的陰影
[村莊今天有慶節 我好想去看看 可以去嗎?] 我要求著
[“慶典’,不是跟你說過了嗎 不可以靠近村莊]老師瞇著眼睛坐在木椅上 手撫摸著餐桌的木頭紋?
[好嘛好嘛 一下下就好 只要看一下下 不會被發現的 我還可以撿些樹枝回來]
[恩......]老師不說話 順著餐桌摸著摸著 轉個彎 摸上了廚櫃 在這寒冷的冬天 我還是嚇出了一身冷汗 看著老師繼續撫摸廚櫃
[小愛斯,有什麼事要跟我說嗎?]老師問 和煦的目光對上我
[....老師,天氣好冷喔 不先喝點嗎?]我心虛的回答 看著高腳杯 不敢迎上老師的目光
[你知道你說實話我不會生氣的,是嗎?] 老師瞇著眼看著我 手指還是勾著廚櫃的門邊來回劃著
雖然直覺不妙 但是面對疼愛我的老師 我不禁脫口
[我……在外面玩,看到獵人的陷阱…….那些獵人放在森林裡的陷阱,有一隻小雪兔被困住了….牠是一隻很特別的兔子,很安靜,而且牠的毛很白……很漂亮] 我走去打開碗櫃 小心的抱出兔子
[你看……牠真的很可愛……] 心跳有點變快 口好乾
[恩……小艾斯達羅特,把牠放在桌上好嗎?]老師溫柔的說
那是不反對我養牠囉?太棒了! 放在木頭餐桌上還有燭火 比起陰暗碗櫃一定溫暖多了吧?兔兔醒了 紅色的眼睛轉呀轉 牠一定也喜歡我!
[我可以養牠嗎?拜託 我會照顧牠 我已經幫牠做了一個窩…….]我哀求
啪一聲 高腳杯從桌上落下 碎成千片萬片 裡面的鮮血也灑了一地 我甚至沒看清楚杯子是怎麼掉下去的 難道是我打翻的嗎?
老師看看碎片說 [我可愛的小艾斯,我需要血 你可以幫我嗎?] 上揚的嘴角在燭火中看起來有點詭異
我立刻從口袋拿出老師的戒指 一枚經過特別加工的戒指 戴上後三角形的尖端可以刺破血管 也最不痛 我都是這樣將我的血放進玻璃杯裡的 才拿起來要刺向我的左手腕……
[停,親愛的小艾斯達羅特,我不要你再刺傷你的手腕了 看你手腕上傷痕累累 我看了多麼心疼……]說著舉起我的左手 在傷痕上覆以輕輕一吻 [那兔子 我要的是牠]
老師說的每一個字 重重的打在我的心上 兔子! 我不敢相信 真的要傷害那隻天真無邪的小動物嗎?我才剛從陷阱裡救回來的兔子 我多想眷養牠 我怎麼下得了手傷害牠………
連話都沒說 我看著兔子哭了起來
[現在 ]
多麼冷酷無情的聲音又多麼熟悉 這不是養育我多年的智慧的溫柔的老師嗎?我可曾真的了解你?
發著抖 我拆開絲帶…說不定傷口還在流血……也許我可以取一點 不會傷害牠……可是血止住了 我要用刺的嗎? 有溫暖白毛的小兔子啊 請快點逃走吧……逃的又快又遠… 我哭著
老師遞給我亮晃晃的刀子 我哭的更兇 小兔兔沒有逃 水靈的眼睛看著我 眼淚一顆顆滴落在牠身上
[我在等呢,親愛的小艾斯達羅特.....]親暱溫柔的聲音響起
我殺了兔子 我殺了牠 老師漾著笑意的嘴角 手中握著另一只高腳杯 高腳杯裡呈著小兔子眼睛那麼紅的液體
我把自己關在房裡 我的心死了 我不再是小孩子 我是殺人兇手
徹夜 我想著牠 想著老師的笑 哭累了 夢裡我在一個綠色的森林裡 在白色霧的包圍中 我怎麼都找不到我的特別的小兔子
第四章
針葉的森林 高高低低的擋住月光 夢一樣的景色 我像湖面上淺行的天鵝 優雅劃開水面 靜靜的 微風從我指間溜走 像流沙般彷彿可以捉住 彷彿可以感覺到風的形狀 這麼多年了 想到這裡我的心依舊感動著 這天的月色好美 銀色的月亮竟像溢出香味般 那香味一直停留在我記憶深處 騷動著我心底深處的溫柔…
距離我心愛的兔子 已經五年了
我長高也長大了 針葉樹林不再像小時候看到的那樣巨大 那樣深不可測 在老師的鏡子裡我偷偷看了 我的長相也變了 只有那火紅的眼睛不變 卻更加粹煉出耀眼的紅 在火的背後 是一個孤獨的靈魂
老師說有一天我會明白 那兔子本該喪命 而我 卻不該那樣心痛 那樣的心痛 至今我只能依稀回憶 但是妳 我親愛的妳 卻是我無時無刻的煎熬 想到妳翻飛的髮絲 就像一種嘆息 像一種……溫柔的香氣冰封在湖裡的憂傷
小提琴練習完畢 我閱讀大量的書 老師的書房很老舊 踩在地毯上木頭地板總會發出嘎嘎的聲響抗議 書籍都整整齊齊的放在書架上 末處以銅製燭臺當書擋 書架有三面 各安排在三面牆 木質的書架擋著光 散發一種木頭才有的特殊氣味 帶有一點點沉悶 書的紙張跟墨水的味道 另一面牆 擺有書桌椅 桌上有油燈 墨筆 紙 房間正中間放著一具棺材
黑色的木製的棺材
摸起來卻出奇的光滑 冰冰涼涼 質地很細緻 邊緣壓著黑色的絨布 中間附有一個鑰匙孔 全部都是黑色的 老師最喜歡的黑色
我跪下小心打開棺材 悄然無聲 裡面綴著紅色絲絨 美麗極了 在黑與白的慘淡 銀雪跟黑夜的世界裡 紅色是這麼顯眼 這麼美麗 令人著迷
目眩神迷的漩渦裡 紅色佔滿我的視覺 迷惑著我的感官 其他景象都褪去了
在視覺暫留的影響下 我嗆踉著跌坐在地上 悄悄蓋上棺材 心臟依舊又快又重的跳著 快步走出書房時甚至沒看到 半黑暗中倚在門邊的老師的 閃閃發光的淡藍色眼睛
這件事每次都在我快忘記得時候浮上眼前 就像我正跪在打開的棺材前面一樣鮮明 紅色的記憶困擾著我…… 我開始渴望追尋不同的顏色 像紅色那樣迷幻的色彩
樹幹是黑的褐色的有時候瞥見白色的閃光 樹葉是暗綠色 要仔細看才分的出來 河水是淡藍色的 像老師的眼睛一樣清澈 石頭是白色 青苔是綠色的 村子裡的人們的頭髮是淡褐色的 黑色的 有時帶有一點淺紅 老婦人的頭髮則是灰白的 褐色頭髮還可以分的更細微 有的人髮色淺一點帶著驚喜的金色 有的人深一點髮根是黑色的……
我有時候會去村子邊緣偷看 畢竟老師出的功課老師都會驗收 有較多時間時 我會躲在井後 看他們圍著火堆 有時候彈樂器唱歌 有時候會有一些小孩和女人圍著火堆跳舞 一種盡興的舞蹈 只是一些很簡單的肢體動作 他們卻都笑的很開心 女人的衣服層層疊疊的披掛著 小孩子則有能保護溫暖頭部的厚帽子 一直蓋到耳朵 幾個正拿著樹枝玩 男人們則坐成一排 傳遞分享著從木筒裡倒出來的飲料
他們不會注意到我 我在黑暗的森林裡 即使有慷慨月光 他們的火堆太旺 我隱身的地方相對黑暗的令視線難以適應 他們呼出的氣凝結成白霧 就一直這樣狂歡到月亮隱沒在山後為止
在小溪上游的山丘上 我發現了一株美麗的白色小花 有六片花瓣 裡面一層三瓣 外圈也圍著三瓣 花瓣像葉子一樣細長 挺立的開在溪邊 我興奮極了 回去後 我詳細的描述給老師聽 她笑著說 那是雪滴 (snowdrop) 表示春天要來了 雪應該融了一些
些下來幾天我刻意尋找其他地方 尋訪有沒有這樣美麗的雪滴 結果 竟然在山丘的更深處 離開溪流的地方 發現了 開滿了雪滴的花園……啊 那景象多麼美麗 我的心中溢滿了溫柔……
之後的每個日子 幾乎沒有例外 我每天造訪我的秘密花園 帶一本書……也許兩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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