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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7-17 01:44:41| 人氣81|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 月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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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響月晦溯流跡,響破萬里寂。空對囈中弦,泠泠徒風鳴


 

  夜色潺潺淌進窗櫺,在木色地磚上凝匯成一潭黑,

一股二更天的味兒漫至鼻間,嗯,夜仍未央。

  籠裡,古銅色的火光苟延殘喘地弓著身子,

在萬闇中不屈不撓地頑強抵抗著藏身於晦澀,隨時準備趁人之危的寒風。

  今歲的初冬來得嫌早,田埂裡頭的麥穗都還來不及拾淨,連坡上的菊也都還未隱世,西花園裡艷若泣血的秋海棠亦仍成天忙著爭風吃醋,白澄澄的薄霜卻已攻佔了整面青潭,冬天自湖底竄出,自北風中降身,一股寒厲的霸氣伴著一絲稍縱即逝的璀璨,那是北斗與九曜透過銀江折射出的星子碎花。

  大概是我太久沒有探望千里上的九重,近日竟常常懾於這條將無辜牛郎織女限於兩岸的滾滾星河。這河就在廣寒的南方,以往我是時常路經卻不以為美的,孰知自這喧囂塵世向上望,竟是一鍊銀色碎玉般的美墜,怪不得這些地上的有情物喜歡在月下朝這星河發呆,有的人訴諸詩意,有的呢只管凝望,大概是憶著遠處掛念的有緣人罷。

  桃木几上的燈火已快被夜色吞噬殆盡,我不打算出手相救,我只怕新燃起的燭以及因為妄動而產生的聲響會驚動了身旁這不時發出囫圇囈語的白毛狐狸。而他已經好久沒睡得如此沉了。

  我輕輕拾起一句他方才低聲嚷著的咕噥,附在耳畔傾聽,嘴角不免泛起一絲淺笑,原來是聽我彈琴的夢啊,自他如此陶醉其中的夢囈聽來,他夢中的我,奏出的五音似乎--就像他曾經說過的--如無瑕白玉一般溫潤悅耳。

  我在床沿放下他的夢囈,順便拍掉幾許落在被褥邊的暖白月光,是時一抹夜風冷不防地從外頭竄進來,潑在他因為大意而不小心露出的白毛尾巴上。也將他潑出了夢境。只見他先是警覺性地縮起尾巴,然後才一臉不甘願地睜開懶洋洋的灰眸。

  「絃?」他狐疑地直望著我,彷彿忘了我昨晨突如其來的大駕光臨把他惹得又是驚訝又是惱火。

  我沒有報以微笑,也沒有答話,只是輕輕地捏了他的狐狸尾巴一把。

  ﹁露著尾巴睡大頭覺,不怕被人發現堂堂大丞相是妖物嗎?﹂

  ﹁有妳在吧,有甚麼關係。﹂他無所謂地晃了晃那頂著一頭白髮的腦袋,殊不知他這句無心的回應在我心底注入一股淡淡的暖意。

  我不作聲,卻還是責備般的給了他一記白眼。

  此時一陣夜風又撲向我倆,他順勢將我拉入衾中,這陣怪風並非從窗外襲來,而是自地板下竄來。倏地,一陣冷冽的陰氣伴隨著一團黑色濃霧便自地磚流出,漸漸地在地上凝聚成一個人形。是亟之墨

  成形後,一身黑袍掛、黑官帽的亟之墨略帶驚愕地望著我倆,他壓根沒想到我會出現在此罷。

  ﹁……我說亟之墨啊,﹂身旁的他率先開口,語氣中挾著濃濃譏嘲,﹁爾如此擅闖夫妻閨房,不怕打攪了別人魚水之歡嗎?良宵千金,爾豈是賠得起?﹂

  ﹁本、本少爺不過一時粗心大意,向爾等賠失禮便是。﹂亟之墨不太自在地壓了壓自己的官帽,在微弱的月色下,我竟瞧見這一向橫衝直撞、不知羞惡的少年竟也尷尬地脹紅了原本蒼白至極的臉龐。

  ﹁也罷,我與絃早已是老夫老妻,哪能還有甚麼,方才不過在促膝長談。﹂他移開原本放在我腿邊的手,輕柔而調侃地勾起一抹笑。

  ﹁你此次夜半來訪,是有何要事?﹂我問道,看見他體內仍有未燒盡的怒氣殘火,想必又是有甚麼事惹得他大發雷霆。

  ﹁本少爺便言歸正傳,方才吾又在鬼門前逐出兩名企圖闖入鬼界的愚蠢人類,近日常有幾名無知自大的術士自稱奉皇帝之命前來地府,皆被本少爺一一轟出,竟仍不知悔改,屢次再犯!真當陰曹鬼域為自家後院可隨意出入!?吾本欲將其捉回問罪,使其受剮心刨眼、刀山火海之酷刑,只嘆那幫找死的傢伙生死簿上陽壽未盡、命不該絕!煞是可恨!可恨!﹂

  亟之墨說得咬牙切齒,一副恨不得飲他們的血、啖他們的肉一般,可坐在我身邊的他卻是聞言撫掌大笑不止,笑得我和亟之墨可是一頭霧水,我疑惑地推了推他的手肘,他才緩緩道出原由。

  ﹁前些時日宮裡來了一群江湖術士,說是察覺宮內有妖魔之氣,要替聖上斬妖除魔,聖上自然將其視為無稽之談,那群烏合之眾卻是不可理喻,說甚麼也不離開,我便建議聖上命他們前去鬼界一趟證明其所言屬實。原想使其知難而退,卻是想不到一群無能之輩還真想辦法闖進陰曹。﹂他說得如此雲淡風輕,亟之墨聽來,臉色卻是一陣青一陣白。

﹁……真是令本少爺始料未及,原來始作傭者近在眼前。﹂他隱隱地扯了扯自己黑色的衣角,一張蒼白臉上的線條凍結般冷硬。

  ﹁會出此下策亦是為了宮裡清靜呢,皇上要是成天遭到這種無理打攪,如何能治理天下呢?何況那群江湖術士不過泛泛之輩,能力所及僅是鬼界外圍,又何德何能入鬼門關?﹂我看見他體內原本近乎止息的慍火又逐漸燃起,而身旁的罪魁禍首卻一副事不關己,只得掬起笑打圓場。縱然亟之墨的表情稍微緩和,那雙鷹虎般銳利倨傲的黑眸卻仍帶著幾許嚴厲。我撇過頭,遞給身旁的他一抹極輕的笑意,我明白他的性子自是不可能出言道歉,卻是想他說些甚麼來緩和氣氛。

  ﹁如此看來,事情便是水落石出。夜半三更,爾身為陰曹四令之一,於此極陰之時,必定公務繁忙,所謂光陰千金,我亦不好留客。﹂沒想到這驕傲的白狐狸只是一臉雲淡風輕地下逐客令。

  亟之墨遲疑地又扯一扯自己的官帽,想要捍衛地府尊嚴,卻也想起自己半夜擅自打擾別人就寢的尷尬,片刻,只見他打定主意般,禮貌性地拱了拱手作為告辭之意,須臾,便化為一團黑煙竄入地底。

  ﹁撇開莽撞急躁不談,亟之墨算是很知進退呢。﹂望著殘餘的陰氣一絲一絲流逝,我輕輕扯了個笑,

  ﹁生前為官家子弟,死後為陰曹高官,即使繁文縟節亦得銘記在心,如何能不知進退。﹂他不以為然地搖搖頭,又懶洋洋地縮回被褥中,當然不忘也把我一同捉進去。

  ﹁妳此次離開仙界,造訪塵世,妳兄長可知情?﹂

  ﹁自然是不知情。﹂一提到兄長,我原本揚起的笑容便坍塌在嘴角,反倒是他輕輕勾勒起一抹柔和的笑。我知道他心裡的念頭是甚麼。

  ﹁……要是兄長當真在意我,當初便不該不問我意願便擅自決定我成親之事。﹂我原本噘起的唇愈翹愈高。當年一股股的不平衡更是掠過心頭。

  ﹁果然還是那麼在意啊。﹂他笑了笑,隨手捉住了一朵自窗外飄進的星光,放在我攤開的手掌上,再將我的拳頭輕輕合起,一股來自天際的暖意溫柔地透過皮膚,安撫般讓人平靜,我放鬆地閉上眼,感受這初冬難得的溫暖。

  ﹁你們來自雲端上的神啊仙啊,莫不寄情於清風明月,此般平凡星光便有如璧玉寶貝般被你們珍視,真是令人難以理解。﹂說是說得如此輕視不屑,表情卻是很滿意地望著我重拾愉悅的笑意。

  我情願以沉默來維護這難得的靜夜,因此我只是更加握緊了手中暖洋洋的星光,深怕一不小心就讓它自我指縫流逝。

  ﹁……絃,近年可有出入東海?﹂沒頭沒腦的,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我望向他那在皎白月色下略顯凌亂的白髮,將他的手拉至唇邊,安撫性吻了一口。

  ﹁前些日子才去過呢,那裏仍舊是老樣子,沒甚麼新鮮。謙琅他……﹂我頓了頓,﹁過得亦是挺愜意的,成天追著自己的尾巴玩,看見我,還高高興興地說下次要請我兄長喝上一甕千年美酒。﹂

  他斂下眼,我從那雙淺灰的瞳中找著了鬆口氣般的平靜。而這是我所樂見的。

  此時窗外又灑進一潭風聲,挾帶著少許的月光。要不是他迅速側身替我擋住那些碎成玻璃片般刺骨的璀璨,我裸露在外的肌膚大概已被黑夜割出了幾絲血痕。

  ﹁真不曉得妳孤身在外是如何過的。﹂他低下頭笑了笑,還是不忘奚落我。

  看在方才捨身相救的分上,我只是捏了他滿是白毛的狐狸尾巴一把作為抗議,然後閉起眼簾。大概夜已移轉至最沉寂之時,連星漢的流動聲此時聽來亦如此細微,整座人間有如一潭沉而廣的大湖般,安詳地近乎靜止。我只聽見他在我耳畔的呼吸聲,還有他伸出手摟我入懷的動靜。

  這便是夜啊流轉之夜。

  成千上萬的星子悄悄地攀爬過塵世萬眾的夢囈,那輪暖月亦輕聲涉過此條星河。我是聽得見的,這些不容凡夫俗子捕捉的、來自於天際的夜聲。

 

  天上仙境啊,殊不知何時得歸?

 

  *

 

台長: Crystal B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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