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藉酒消愁」，但是如果「藉菸」勒？抽菸能否把惆悵的情緒轉化成陣陣的煙霧，順著輕風，吹到無垠的天際？
很久沒有抽菸了。自從高三那一陣瘋狂的日子之後，就很少碰香菸。一是沒有同儕團體的壓力，再者「香菸」所賦予叛逆、顛覆、反動的色彩，對我來說根本就不屑一顧，打從心底就不認為抽菸本身與社會的脈動有密切關連。上大學之後，除了幾次跟學長出去或是某些特殊氣氛下會抽兩根外，很少會想到有這種東西。自己是學醫管的，自然多少知道抽菸的壞處，但自己也嚐過尼古丁暈眩的滋味，所以也很能理解為什麼有人對於香菸念念不忘，甚至一天抽兩包、三包的大有人在。
一切都發生在中興新村受訓的這段時間。
我們在中興新村的生活很像以前讀大學的日子，生活作息固定，早上6點起床、7點吃飯、8點上課、12點吃中飯、2點上課、6點吃晚飯、9點晚點名、10點熄燈睡覺，日復一日，雖然形式上是很無聊、很枯燥乏味、很制式化，不過只要想像我們是在當兵，一切的判斷標準就會降低，生活就是那樣，心態調整一下就能釋懷，況且南投地處偏僻，中心的位置又在中興新村的裡面，就算可以自由活動也不知道要去哪。生活上時間繃的很緊，不過精神上的自由比起正式軍隊裡那真是自由許多。菸禁開放就是最好的例子，對於有尼古丁中毒的同學來說，真是像溺水的人捉到一塊浮木一般，每節一下課三兩兩的同學就會聚集在一起抽菸，不知道為什麼，有這種癖好的人都會聚在一起，以前高中時代也一樣，每節下課抽菸的人就會呼朋引伴的擠到廁所吸兩根。我是不抽煙的，但也不討厭菸味就是，不過就節下課想要走走呼吸一些新鮮空氣時，走到哪裡都是一根一根的煙囪聳立，精神也不可能愉快的起來。
在成功嶺，我的身體與精神是分開行動的，身體很放鬆但精神卻繃的很緊，軍事生活的操練可以把身體弄得很疲倦，但精神上卻沒有一刻可以靜下來思考，一有任何命令下意識都會驅策著身體行動，腦袋卻像水泥塊一樣的僵硬。一個月下來，我可以把棉被、蚊帳折的服服貼貼，基本教練可以用標準姿勢站一個多小時，體能活動可以在一分鐘之內做46下仰臥起做或是50下伏地挺身，但是人最重要的思考、創意、批判的精神，卻完全被抹煞，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結果造成大家都變成白癡，那種既使明知道命令不正確還是要任命執行的悲哀。到了中興新村之後，這種情況大幅改善，你變的有時間思考，有時間閱讀，生活上的壓抑、束縛都放寬，身體與精神也不在背道而馳，大腦的運作機制也逐漸恢復正常，不過荒廢五星期的空白可不是說補齊就馬上能恢復，那種感覺就好像新手剛考上駕照，卻沒有實際上路的經驗，必須要東撞撞西碰碰轉彎忘記打方向燈一陣子之後，才會人車一體。現在我就處於這種狀態下，精氣神並沒有順利的運作，需要有潤滑有來加速反應。也許這是抽菸的時候吧，我想。
那天好不容易逮到了一個放假的機會，就到國父紀念館走走，印象中那裡有一個攝影展，自從開始完攝影之後，碰到攝影展多半都會去看看，不過每個攝影展的水準參差不齊，像上次在誠品的那個「統一杯千禧年攝影展」就有一點不怎麼樣的感覺，不過去看看別人的藝術成果總是好的，也許會從中學習到某些經驗也說不定。車子停在光復南路上，旁邊有一家7-Eleven，走進去買了一罐牛奶和一包白大衛。在間隔差不多5年之後我買下人生中第三包菸，有種奇異、魔幻而又不真實的感覺，高中的記憶是那樣的明顯而深刻，那一陣子在同學家陽台抽菸、喝酒、打屁、論是非的日子，好像昨天才發生，沒想到一轉眼連大學都已經畢業，幾個要好的朋友也各奔東西，時間的法力真是讓人無福消受。點燃第一根菸，猛吸一口之後，嗆的馬上就拼命咳嗽，果然經過五年的時間，身體已經沒有辦法接受尼古丁的刺激，定定神，喝口牛奶解毒，一根煙下來，頭暈目眩、口乾舌燥這種現象都在身體裡反應，嘴巴裡都是濃濃而消不掉的煙味，口水一吞嚥，焦油噁心的味道順著食道滑進身體內側，腦筋被燻的迷迷糊糊，我不適合抽煙，真的。
國父紀念館正巧在舉辦一個「台北市役男入伍體驗營」，很多的軍種都出來擺攤位，陸軍、海軍、空軍、憲兵每一個單位都不缺席。大型的海報整整齊齊的放置在會場的中央，內容不外乎是一介紹自願役、指職軍官或一些宣導文宣品之類的。廣播器裡傳來「八百壯士」的雄壯愛國歌曲「......看那民族英雄謝團長......不退讓.....」讓人有種錯生時代的感覺。重頭戲是在會場四周的攤位，有的是讓你在短時間內換好衣服，有的是讓你以各種姿勢進行射擊訓練，有的則是擺一個人形目標物讓你丟手榴彈擊中就有精美的小禮物，各式各樣的體驗把軍隊中生活的原貌呈現出來。不過我覺得很好笑，這種活動能帶給要入伍的役男多大的幫助，入營新兵訓練第一週的調適教育還不是一樣的悽慘，充其量這只能讓大家玩玩，過個愉快的下午罷了。紀念館的另一側，不知道是那個幼稚園的小朋友在集合表演，很有趣，每個小朋友都穿著耶誕應景的服裝，有的是耶誕老人紅色的外套，有的是戴一個高帽子上面加一撮長長的羽毛，太陽光灑在每個朝氣蓬勃的小男生小女生上，格外耀眼。那指揮者的老師有點像蠟筆小新裡面的園長一樣，面惡心善，他問小朋友「小朋友，你們以後要當什麼？」「軍人！」「什麼？大聲點，聽不到！」「軍人！」。真的是小朋友還不懂事，打死我也不會去當軍人。
接連抽了幾根，身體還是不習慣有尼古丁的效果，強烈、衝擊著整個人，思考也因為菸的效果而變的片段，有著電影蒙太奇的感覺。我反問自己「為什麼要抽煙？」老實說，我不知道。本以為香菸可以將思緒沈澱，不過卻適得其反，噁心的煙為在身體不停的轉呀轉，好似一個沒有出口卻不停晃動的圓形體。我甚至不能理解這麼難過的經驗為什麼很多人每天都要不停的上演，當然，別人有別人的選擇，自由的社會就是這樣的民主，我只知道，香菸在我生命中是不會在出現了！抽煙在當今的社會裡有種叛逆、不願與主流相結合的次文化，但是我根本就不需要這根小小的東西來證明我的存在，存在的價值不是別人怎麼看你或是你要做些什麼讓別人理解你的行為，最重要的是你每天早上起床刷牙洗臉照鏡子的時候要怎麼看你自己，會不會被自己的愚昧所鈍化，我想這才是最重要的。
ipanema 2000.12.24.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