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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7-18 21:31:29| 人氣2,224|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新好書】 王盛弘《花都開好了》/ 通告提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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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書寫

 

該怎麼界定這本書呢?我認為最準確的說法是,它是一本生命故事集。

 

可以說,我的所有的文章都是生命書寫,以自己的經驗、體驗為主軸,拿文學、電影、藝術作對照,或是反過來地,自文學、電影、藝術出發,談自己的生命故事,透過個人的、殊異的人生履歷,希望抵達的是普遍的人性,贏得讀者的共鳴。

書裡有輕盈、快樂的故事,也有悲傷而沉重的故事。

 

輕盈的快樂的故事,主要表現在旅遊經驗上,沉重的故事,難免就和愛情有關了。愛情裡的無奈是,只要出於真心,你愛他和他不愛你是同一件事,都是出於自由意志的選擇,所以都只能尊重,失愛的痛苦,想吶喊想揮拳,卻都打在風中,拳拳落空。

 

人生疑難雜症太多,我的基本態度是:「人生難免有病,可是努力讓自己痊癒;活著,既然活著,就要好好活著。」我追求的是和解、和諧,而不是衝突與矛盾,因此儘管書裡有很多讓一顆心支離破碎、東飄西盪的細節,但是我用文學縫合,美國影星嘉莉‧費雪說過的,Takeyour broken heart, make it into art將你破碎的心化為藝術。

 

●書名釋義

 

顏色艷了,香味香了,花都開好了。

 

這是SHE的歌,花都開好了,然後呢?

 

可以由兩個不同的視角來解讀這個書名:一個是人的角度,一個是花的角度。

從人的眼光來看,花都開好了,就應該把握時機賞花,「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把握時光,珍惜青春,這是我們從小就被灌輸的觀念。

 

至於從花的角度來看,王維有一首「辛夷塢」,是我很喜歡的一首詩:「木末芙蓉花,山中花紅萼,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樹梢有一朵花,開在寂靜無人的山中,它發花苞了,它盛開了,它凋零了,它並不在乎有沒有人注意,因為它並不想要討好誰,你喜歡也好、不喜歡也好,有人看也好、沒人看也好,都沒關係,我就是要為自己而美麗。

 

我更想從花的角度來解讀「花都開好了」,確認了自己的存在價值後,就不再那麼容易受到外界評價所左右,沒有人欣賞也沒關係,我就是要開好開滿,這也就是為什麼我在封面寫下:生命是生命的目的,美麗是美麗的理由。

 

●聽母親說話

 

〈聽母親說話〉的草稿是在母親病榻前,聽著她淺淺的呼吸聲寫就的,這也許是我所寫過最快最順利的一篇文章了。

 

這個題目借自蔡逸君獲首屆林榮三文學獎的散文,這是我第三回書寫散文名作同名篇章。2010年我的老師阿盛60大壽,思量著該送他什麼別出心裁的禮物,最後寫了老師成名作〈廁所的故事〉同題散文向他致敬,隔兩年又以周作人名作〈故鄉的野菜〉為題發表文章。我在青少年時期初讀這些作品,日後一再反芻,想以這個方式表達對他們所曾帶給我美好閱讀經驗的感謝。同時,身為一名寫作者,這也寓有自我挑戰的意思,如何在前輩名家耀眼光環下另闢蹊徑,以自己的筆法、語感,寫出我所身處時代的氛圍。雖然我明白這終將是一趟徒勞的旅程。

 

在這些篇章裡,照慣例地我會提及前輩的手筆以互文,〈聽母親說話〉是這樣寫的:病房裡我重施故技,告訴母親,你要多說些話啊,我有一個作家朋友,姓蔡,也是咱們彰化人,他有一篇文章專寫他母親說的話,說他母親會報明牌給他,還跟詐騙集團周旋,趣味趣味的,我也想寫一篇這樣的文章,可是妳話太少了。母親一聽,不甩我,啊,不要寫我啦,我沒什麼好寫的,我不會講話,話給會講的去講就好。可是我想聽啊,這句話我沒說出口,拿起梳子幫母親梳頭髮。片刻後,她想到什麼,問我,要不然你想寫什麼,教我講。我哈哈大笑,不行啦,這是作弊。「作弊」我用的是國語,我想母親總是懂的,我說的話。母親也笑了,對喔,作弊不好,就算別人不知道,你也騙不了自己。

 

●計程車司機

 

近年生活作息規律,早上上班前翻幾頁書,晚上下班後上上健身房、騎騎腳踏車,習慣看一部電影再入睡。大部分電影都是可有可無的(沒有電影是為了金酸莓獎拍的吧?可這是很殘忍的事,所有創作者都能體會),但也有一些留在了心上,自然而然地寫進文章,《花都開好了》就一頁頁都是聲光流影,不是影評,是人生的映襯與對照。

 

著墨較深的,如〈Jump Into Fall〉裡的《計程車司機》。1976年推出,馬丁史柯西斯執導、勞勃狄尼諾主演的《計程車司機》是我心目中的神作,劇中,前海軍陸戰隊隊員崔維斯說的「Loneliness has followed me my whole life, everywhere. In bars, incars... sidewalks, everywhere. There is no escape, I'm God's lonely man.」,完全命中了前年秋天我一個人在紐約晃蕩的心境。銀幕上的紐約夜色,光線迷離,霓虹流麗,城市的輪廓模稜如開始融化的冰淇淋,時報廣場上應召女郎、幫派分子、無家可歸者流竄,龍蛇雜處。40年前的紐約,那樣失序、那樣荒涼,濃妝掩不住浮腫、鬆垮,皺紋如滿牆爬藤的一張臉。大導演捕捉住了大都會裡,人與人、人與自己的疏離和異化,再過40年,我相信看來仍有共鳴。

 

那時候我在紐約,苦於時差,一用過午餐,便開始昏昏沉沉。世界在我眼前解離,失焦的鏡頭、錯網的彩印,潛進水底深處似地聲音敲擊著耳膜,音畫不同步,是閃電早於雷聲,是多少光年外一顆星球爆炸,經過多少年後光線才傳到我的視網膜,一閃一閃亮晶晶。回台灣後我就著旅次中所作筆記,開始了〈Jump Into Fall〉的寫作,寫作這篇文章的一多月期間,我設法維持住那種恍恍惚惚的時差狀態,直到脫稿了才回過神來。我是喜歡這篇文章的。

 

●日本老電影

 

日本老電影看得更多,溝口健二、成瀨巳喜男、小津安二郎、黑澤明,是日本已故電影導演中我最醉心的四位。其中成瀨巳喜男擅長刻畫中低階層庶民風情,透過家庭倫理劇(family melodrama)點染出淡淡的生之哀樂,尤其對女性處境別有一份同情與理解;1951起,10年間成瀨巳喜男6度改編林芙美子原著,是他職業生涯高原期,書裡〈廚房與飯廳之間〉〈當秋天的樹葉紛紛落下〉兩篇文章都同時寫成瀨巳喜男與林芙美子。

 

〈廚房與飯廳之間〉是獻給婚姻中的女性的一篇文章,「每一個理想的家屋都應該為他們的母親闢一間小小的專屬的小房間,可以讓她獨處不受干擾,當她的居心地。」「回娘家,回到娘的懷抱,自媳婦、弟妹、兄嫂、妻子、母親的角色鬆脫出來,返祖為一名女兒,回到兒童時代、少女時代,那時候有人張手為她遮掩生活的艷陽,仍可以有些不顧現實的純真與淘氣。」

 

〈當秋天的樹葉紛紛落下〉裡也有堅毅的女性身影,一個是國民小說家林芙美子,一個是大明星高峰秀子,55歲時高峰秀子宣布息影,辭世時,這名為戲失學,曾因不會算數不會查字典而自卑的女性,是個小有名氣的散文作家。曾經貧窮附身像口香糖渣黏在熱天柏油路面上的林芙美子,在她成為大作家之後,則傾盡全力為自己打造一個可以住上一輩子的家屋。

 

寫黑澤明的,也有兩篇,一是〈幻之華〉第二節「死神遞上祂的名片」裡的《夢》,一是〈旅人之一宿〉裡的《一代鮮師》。前者是旅行到了《夢》的拍攝場景之一的安曇野山葵園,又剛好是311福島輻災過後不久,拿它來對照輻射外洩的現實。持平而論,《夢》太過於急切,比起黑澤明盛年時期黑白片,這部晚年作品比較像是他的遺言,留下活在人世幾十載積累的心得以警世:眼看著明明是再明白不過的道理,偏偏世人怎麼就是不懂呢?等到哪天烏鴉嘴應驗了,他或許要又氣憤又無奈地說:「你們看,我不是早跟你們說過了!」你們看我不是早跟你們說過了核電廠是怪獸是惡魔,你們還是一意孤行,搞到現在難以收拾。

 

《一代鮮師》則是黑澤明的最後手筆,彼時他已83高齡,沒有了60歲前青壯時期的力道,說起故事來倒像個慈祥老爺爺。電影改編自作家內田百閒的作品,主角德語老師也叫內田百閒。這是百閒獨特筆法,採的是隨筆形式,寫的卻是小說。評論家說:百閒的作品富含幽默與清新的苦味,那是作家最鍾愛的,啤酒的味道。《一代鮮師》在詼諧、溫柔基調上,也不能掩其淡淡的,人生的苦味。

 

在〈旅人之一宿〉裡也提到了奇士勞斯基,身處這個不時有傷心的事爆發的世界,有人說「愛」是終極的救贖,《藍色情挑》裡便引《新約‧保羅書》,撼動人心地唱著,「因為預言終有時,唇舌將緘默,知識會消逝,因此如今只留下信仰、希望與愛,其中最偉大的,就是愛」。偉大卻不一定容易企及,片中不也說了:「我不想再擁有,不想再有回憶,朋友、愛情與牽絆,這些全都是陷阱。」

 

●陸上行舟

 

上禮拜五中午,我為了找一張照片,幾個檔案匣開了又關了又開,照片沒找著,驀地卻發現一個文字檔,〈陸上行舟〉。啊!這不正就是我搜索多年,卻因下錯關鍵字而始終沒有現身的那篇小品嗎。這篇小品文因遭黑洞吞噬而不斷地不斷地坐大,幾乎讓我以為,它是我所寫過最好的一篇文章。

 

夜宿琵琶湖畔已經是2009年秋天的事了,〈陸上行舟〉是當時寫的筆記,扳著指頭算數,將近八年,八年來我始終掛念這篇短文,為《花都開好了》編目次時還曾認真再找過一回,誰知630日重見天日之際,新書前一天才剛看過藍圖,當時正上機印刷。來不及編進書中了。

 

2010年,當《十三座城市》進入編輯流程,執編問我,還有想收進這本書裡的文章嗎?我據實回答,有,連題目都有了,叫〈奈良有鹿〉,可是還沒動筆。執編說,那等下一本好了。我答以「可能就不寫了」時,執編有一聲輕輕的嘆息。還好,後來我完成了〈奈良有鹿〉,還拿它當《花都開好了》序文外的第一篇文章,是要它車鉤一般地,一節車廂帶動下一節車廂,一本書帶動下一本書。

 

也在馬可孛羅出版的《關鍵字:台北》,是我的三稜鏡三部曲的第二部,寫過海外行旅、都會履痕後,接著要回望竹圍仔的童少時光,我在《關》書的後記〈老房子〉最後一節訂下「最初」的標題,詩人孫梓評識破這個用心,書評裡他寫:「書末〈老房子.最初〉經已暗示:王盛弘起身跨出盆地,正慢慢走向他的『三稜鏡』第三部曲:故鄉。」

 

我的人生很少驚喜,我的寫作不倚賴靈光乍現,就是笨笨地一個步伐帶動下一個步伐,一切有跡可循,所以,也許〈陸上行舟〉這篇短文,也預告了下一本書的開始。

 

 

相較於上一本書《大風吹:台灣童年》的追憶往事,《花都開好了》寫的是當下,人生是一場大旅,我在旅行中旅行,書中所寫無非旅途炎涼,人生難免有病,可是努力讓自己好。出版社為這本書作了這樣的介紹:

 

「人生一場大旅,王盛弘在旅行中旅行。恆常在路上的他,視步行為行動的靜坐、精神療癒的手法,穩穩地一個步伐接續一個步伐,走著走著,走進了小風輕吹的微涼初秋。環顧現實:他方的日常、園圃的勞動、飲茶吃魚喝一碗熱湯,觀察細膩而內省深刻;憶念往事:那些個躑躅的夜、暴雨將至的前夕、氤氳迷離的裸裎時分,迷霧撥去,留下了理解與釋然,這是時間的禮物。

 

「世界太吵,王盛弘帶你去看花,看寂寂無人的山中,樹梢那一朵,聽任自然而結苞而開放而掉落而結籽,它並不為了討好誰,生命就是生命的目的,美麗就是美麗的理由。

 

「身為積澱厚實而又勇於嘗試的優秀散文家,王盛弘寫實人生處境,點染以奇幻之筆,試圖開拓散文的疆界。在他筆下,穿梭於奈良街巷的鹿、振翅於金澤青空的飛鷹、仙台橫丁居酒屋的漁鮮叫賣,或苦於時差的紐約漫遊者、桂河上一落水便變身為魚的健美少年,與海芋花杯裡一隻小青蛙、打起精神招待觀光客的枝垂櫻,幽美幽默,生動有趣,這一切無非現實的遭際、人生的隱喻。

 

「知日者王盛弘,在孤獨的行進間,以豐沛的能量、寬廣的視野,剖析文學、電影、藝術,悠遊出入於林芙美子、安部公房與三島由紀夫,成瀨巳喜男、小津安二郎與黑澤明,千利休、橋本關雪與草間彌生,並藉以自剖。他手上的筆宛如一把劃開黑暗的手術刀,光線流洩、驅走陰翳,開展出一條自癒之路。」

 

628

 

今天,628日,石牆事件就爆發於48年前的當天凌晨一點多,警察藉故臨檢位於紐約、LGBT族群聚散地的石牆酒吧,衝突一觸即發,警方逮捕多名跨性別人士,聞風趕至的群眾將警察團團圍住,直至清晨四點多才逐漸散去。事件之後餘波盪漾,首個將「同志」置入組織名稱的「同志解放陣線」成立,同志運動遍地開花。隔年628日,紐約與芝加哥同步舉行了美國史上第一次同志遊行。紀念石牆事件,還把每年六月訂為「驕傲月」,並於當月最後一個星期日舉行同志遊行。2016年美國總統歐巴馬更成立了「石牆國家紀念區」,這是美國首個紀念LGBT的人權和歷史國家紀念區。

 

前年秋天我去了一趟紐約,到處走逛,也沒錯過石牆酒吧,我把這段經歷寫進了收錄於新書的〈Jump Into Fall〉這篇長長的散文裡:

 

一個星期三晚上,我來到石牆酒吧。據說弄潮兒都北移到「地獄廚房」去了,但是石牆,仍有它指標性的精神地位。酒吧裡有人聊天,有人撞球,有人盯著電視節目瞧,一派輕鬆,沒有同類型場所常見的彼此競艷、情緒的張馳、慾望的暗渡陳倉。

 

二樓似有動靜,我前去探看,有個表演正進行著,再回吧檯時,案上的啤酒和一張地圖都被收拾乾淨了。我請bartender幫忙找找,他在垃圾桶裡隨意翻了翻,告訴我,沒看到喔。雖然我還堅持過著手機不上網的生活(這也是我與世界的時差),自然也無法查找Google Map,但反正地鐵站就在路口,不必擔心。

 

離開石牆後才發現,地鐵已經打烊。怎麼辦?該怎麼辦呢?茫然四顧,正不知如何是好,有個聲音問我,需要幫忙嗎?站我眼前的是一名拉丁青年,眼神清澈晶亮,純真無垢。真是太好了,我想找最近的地鐵回42街。青年向前一步靠到我身邊,秀出手機地圖,我試著辨別方位──他略一沉吟,說,跟我來吧。

 

每一把鎖都有一副鑰匙般地,每一個問題都有一個解答;多少年來我一個人外出旅行,得以總是順利,倚賴的無非《慾望街車》裡白蘭琪所說,陌生人的善意。...

 

●刪掉的片段

 

我常說出手前有三個人在檢視我的文章:一個是作者,一個是編輯,一個是讀者,其實就是我本人的三種變貌。進入出版階段,校對時的主要角色為編輯和讀者,這時距離當初脫稿、發表已有一段時間,創作的騷熱已然平息,可以也必須更冷靜地閱讀,若還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多半不是因為少寫了什麼,而是多寫了什麼,也許是岔出了主題,也許是拖沓了節奏,也許希望結構更緊實點,有時候竟是因為它太搶眼而不符合文章調性,此時大筆一揮,再怎麼鍾愛的句子或段落,刪刪刪刪刪就是了。

 

我在家裡看電影,看完正片,總是好有興致地把附錄的花絮啦刪剪片段啦等等的一併看了,新書《花都開好了》不會收錄被我刪掉的片段,那就把它們貼在這裡好了──

 

一是〈魚生〉一文,在仙台橫丁居酒屋裡清水先生解釋日本東北為什麼適合釀酒的段落:他把握住機會對我們宣揚:在日本,不准進口白米,稻作收成後由農協高價收購,再平價賣出,政府透過這個機制保障農民權益;而東北,是日本米倉,出產許多名米,因為在這裡,一年只有一收,地力得以保持,加上水質純淨,格外適合釀酒。

 

二是〈旅人之一宿〉一文裡,我介紹了黑澤明《一代鮮師》裡一代女伶香川京子的演出:一向在黑澤明電影中不太受到重視的女性角色,一代女伶香川京子飾演的師母,嫻靜、優雅,輕輕地蹙眉、薄薄的微笑,真演活了無聲勝有聲的賢內助。香川京子憑此片贏得日本映畫金像獎最佳女配角獎。

 

三是〈吃故事〉裡,彭長貴先生為維護左宗棠雞的正宗口味而赴美示範:以湖南將軍命名的左宗棠雞,是湘菜名館彭園創辦人彭長貴的發明,這道菜越洋在美國大受歡迎時,因應當地味蕾而有了變化。彭先生看不慣美國餐廳胡搞,曾經赴美示範、呼籲,「正統的左宗棠雞應該是雞肉帶皮,以醬油入味,不甜不酸」,可惜大勢已去,美式口味就是偏甜。儘管如此,彭先生還是坦承,湘菜重油重鹹,登台後也為了討好台灣舌頭而做過了改良。

 

●找一個家

 

新書二校,通讀一回後我發現,我好愛管人家冷冷的冬天裡有沒有一個地方可以窩著,也許我應該去蓋社會住宅才對。

 

住在立山的旅館裡(廣告詞是,離星空最近的旅店),半夜裡醒來,掀開窗簾一角張望,天色熹微,霏霏細雨灑落,遭雪壓歪了的小樹在雨中在雪中顫巍巍地好辛苦。然後我就管到太平洋地,擔心起,這樣的天候,雷鳥怎麼辦?雪貂怎麼辦?文明之前這裡的原住民怎麼辦?我都好有興趣想知道。試著光憑想像我為原住民在雪地裡掘一個足以保暖的洞穴,一家人圍火爐邊煮茶,食夏天製成的臘肉,馬們牛們羊們仍有乾草果腹,而牠們的糞便便是燃料。安頓好了,我才安下心來。

走在紐約街頭,便想著當寒冬來臨,哪裡可以收容這些瘠瘦的軀殼?儘管明白不明就裡的同情帶著居高臨下的姿態,反倒是對被同情者的褻瀆了。人生其實有一○一種選擇,絕多數人,如我,選擇家庭選擇工作,選擇主流價值,但也有人,追隨另一種鼓聲。卻還是掛念著,另一種鼓聲引領走上的那條路,當冬雪降下,有沒有足以保暖的小屋可以落腳?

 

在參觀林芙美子於東京的故居時,想起《放浪記》起首攫捕了我的目光的一個句子:「旅途就是我的歸宿」。可是,家是宿命的渴望,如果可以有一個自己的家,誰還真願將餐風露宿、席不暇煖的旅途當成自己的歸宿?是瘂弦的詩句:「啊啊,君不見秋天的樹葉紛紛落下/我雖浪子,也該找找自己的家」。

 

台長: 阿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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