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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2-07 12:59:00| 人氣87|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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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時間與空間的悲劇情調

愁予詩的語言特性 

      詩是語言的藝術,對於愁予詩的語言,楊牧曾經在<鄭愁予傳奇>裡分析道:「愁予常以一事一地為中心,環繞此一事一地,以若干二十行左右的抒情詩刻意經營,便成一有機的整體。」 紀弦說愁予的詩歌是「長於形象的描繪,其表現手法十足的現代化」 ,證之於愁予的詩,可以深信這些話絕非虛言。         愁予詩中所展現出來的語言特性有:熔古典與現代、優美的抒情性、和諧的音樂美、濃郁的繪畫美。

 

一、 熔古典於現代 愁予是「中國的中國詩人」,卻也是「絕對地現代的」。具有古典風味的意象常在他的詩中出現,另外,散文式、口語化的詩句亦然。所以楊牧才會說:「愁予繼承了古典中國詩的美德,以清楚乾淨的白話……為我們傳達了一種時間與空間的悲劇情調。」 季紅在<鄭愁予「雪的可能」中的語言經營> 一文中更是讚美道:「愁予語源的寬廣及他對不同語材:舊典、俗語、文言、俚語、甚至外來語予以換用、改鑄的能力」,並能「依需要將不同層次的語言(如文言和白話)揉合在一起。」 愁予繼承了中國古典文學的優良傳統詩風,能熔古典於現代,在他的詩裡有文言句法的使用,如: 離別十年的荊窗,欲贏歸眩目的朱楣 (窗外的女奴•最後的春闈) 茫茫復茫茫 不期再回首 頃渡彼世界 已遐回首處(窗外的女奴•霸上印象) 風起六朝, 沙揚大唐, 宋秩一卷雲和月 明清兩京清明雨(雪的可能•一碟兒詩話) 擲書三尺,披裘出戶(雪的可能•祝福楚戈) 這些詩使用了文言的句法,卻不顯得有隔閡,讀來順暢明白頗有美感。也有以古典素材入詩的,如: 雖是罡風萬里 而浪子已喬裝,寬袍懷圖 圖中有劍,兩袖豈能飛舞?(燕人行•燕人行) 終不敢修書遺你 胡馬豈敢放羈向北 只怕這信使飽飲窟泉 一直耽到風迴年轉(雪的可能•遠道) 先前以為是牌坊的模樣 按經史冊證之 請命旌表是要花費銀兩的(雪的可能•節操的造型) 敲響門環 仍猶疑手上的地址 莫非那年桃花沿籬開放 只是 漁郎的夢意 而人面 卻素素菃 走出門來亭亭立著──(雪的可能•舊港) 這些詩用了古典的素材,<燕人行>裡有荊軻刺秦王的慷然赴義,<遠道>裡有水經注的「余至長城,其下往往有泉窟可飲馬」的史實運用,<節操的造型>裡是藉貞節牌坊的緣由替古人造型,<舊港>是藉人面桃花的傳說說明人事全非的感慨。愁予的詩裡也有充滿古典風味的意象的,如: 客來小城,巷閭寂靜 客來門下,銅環的輕叩如鐘 滿天飄飛的雲絮與一階落花(夢土上•客來小城) 首日的晚課在拈香中開始 隨木魚游出舌底的蓮花 我的靈魂 不即不離(窗外的女奴•梵音) 愁予在詩中運用了古典的素材,使詩的意境幽美而深遠,他說:「在不同詩人不同的編創下,其產生的韻律、節奏,以及使讀者被吸引而用盡心機去追模幻化的那種魅力就是『語言的風格』,並非特指某種風格的文字,像文言文、……但必須轉化為詩的、藝術的,而不是日常使用的原始狀態,一定要通過詩人自己的處理。」 他的詩裡常常巧妙的處理了這樣的古典素材,繼承了中國文學的優良傳統。 二、 優美的抒情性 抒情是詩的固有素性,但抒情的方式不同,則情所表現出來的濃淡也不同。愁予是一位抒情色彩極為強烈的作家,除了後期的部分作品以第三人稱敘述觀點而顯得冷靜和知性以外,他的主要的作品,尤其是讓人反復傳誦的作品多是以第一人稱「我」,或第二人稱「你」為視角,用獨白或者絮談的方法展示自己內心的衷曲,讓大有真切與親切之感,不自禁地陷入到作者的感情裡去,引出深厚的共鳴。 他所有的水手之歌,浪子的心語無不如此,如: 你的航期耽誤了,貝勒維爾!(夢土上•貝勒維爾) 月兒上了,船長,你向南走去 影子落在右方,你祇好看齊(夢土上•船長的獨步) 哎── 故鄉的雨季 你底心也濕潤了(衣缽•老水手) 這些詩裡愁予用第二人稱「你」的視角似低聲的呼喚。 自從愛情扭怩的開始,小蓮莉, 你生命底盈盈的眼,才算迷人了(夢土上•愛,開始) 你住的小小的島我正思念(夢土上•小小的島) 這些詩裡用第二人稱「你」來敘述,似娓娓的傾訴。 我要摘下久懸的桅燈 摘下航程裡最後的信號 我要歸去了……(夢土上•歸航曲) 我在溫暖的地球已有了名姓, 而我失去了舊日的旅伴,我很孤獨(夢土上•鄉音) 我不欲離去,我怎捨得,這美麗臨刑的家居 (窗外的女奴•貴族) 這些詩裡用第一人稱「我」為抒發點,喃喃自語,哀惋清麗。 而有些用第三人稱來敘述的,如: 是否 春來流過森林的溪水日日夜夜 溶雪也溶了他 他那 他那著人議論的靈魂(窗外的女奴•浪子麻沁) 秋天的疆土,分界在同一個夕陽下 接壤處,默立些黃菊花 而他打遠道來,清醒著喝酒 窗外是異國(窗外的女奴•邊界酒店) 雖是用第三人稱來敘述,也並非靜止在表面,而是別致地渲染,細膩地刻畫,總有一層拂不去的抒情氛圍。可以說抒情是愁予詩的本色。 三、 和諧的音樂性 語言是詩的外在生命,愁予寫詩總喜歡用活潑新鮮的口語,不事雕琢,而有著自然天成的和諧的音樂美。有些詩相當的散文化,而又內蘊著無限的詩情,婉轉流暢,清麗動人,如: 你住的小小的島我正思念 那兒屬於熱帶,屬於青春的國度 淺沙上,老是棲息著五色的魚群 小鳥跳響在枝上,如琴鍵的起落(夢土上•小小的島) 他的語言有些是陰柔的與和緩的。那些娓娓絮談,或喃喃自語,一種情不自禁的柔情就由此生發出來。我們讀這首: 你知道,你一向是伴我的人 遲遲的步履,緩慢而又確實的到達 啊,我們己快到達了,那最初的居地 我們,老年的夫妻,以著白發垂長的速度 (窗外的女奴•右邊的人) 那夫妻深情,似慢慢地浸透到我們內心。 一般而言,虛詞、 嘆詞的運用對詩人而言是很棘手的,不少詩人往往矯柔造作而讓人生厭,而愁予則是此中高手,「哎」、「啊」、「呀」之類的詞他運用得得心應手,從而使詩章更加舒緩生動,增添了音樂性。如: 哎,風雨的日子對我們太長了, 傘落之後,我們都像濕土的葵蓮 各懷著陽光的夢等待……(夢土上•風雨憶) 喲,十七歲,好一個動人的初戀呀(夢土上•愛,開始) 啊,我的成了年的兒子竟是今日的遊客呢 他穿著染了色的我的舊軍衣,他指點著 (窗外的女奴•厝骨塔) 陰柔和緩的同時,他的詩往往有一種內在節奏,起伏跳盪,而顯示出一種「音樂美」。中國古典詩歌是最講究音樂性的,愁予繼承了這一點,但他的詩中的「音樂美」不是靠外在和諧的格律之類造成的,它完全是由於詩人內在感情的律動,而產生出的一種舒緊、綿頓的音樂效果。如: 每一盞燈都像一個往事,一次愛情 這時,我們的港真的已靜了,當風和燈 當輕愁和往事就像小小的潮的時候 你必愛靜靜地走過,就像我這樣靜靜地 走過,這有個美麗彎度的十四號碼頭(窗外的女奴•夜歌) 星子們都美麗,分佔了循環的七個夜 而那南方的藍色的小星呢? 源自春泉的水已在四壁間盪著 那叮叮有聲的陶瓶還未垂下來 啊,星子們都美麗,而在夢中也響著的,只有一個名字 那名字,自在的如流水……(窗外的女奴•天窗) 這首詩的三、五句有「候」、「頭」兩自同韻,有著自然的韻律,詩中有燈光、藍色的小星等美麗的顏色,與春泉的水、叮叮的陶瓶等幽雅的聲音,有聲有色地令人讀來波動盪漾,錚琮作響,最後的「只有一個名字」與「那名字」是運用頂針的手法,洋溢著和諧的音樂美,有情趣、有韻致,其味雋永。 四、濃郁的繪畫性 詩的繪畫性指的是表現技巧具有圖畫意境,蘇軾說稱王維的詩是「詩中有畫、畫中有詩」 ,意即在此。愁予的詩常常是通過舖陳,運用白描,以靈思巧致結構全篇。尤以寫景詩最能顯示出一種圖畫的美,如: 月遺落遍地的影子 雲以纖手拾了去 夜是濃濃的、溫溫的,像蓬鬆的髮 銀河在這裡曳下了瀑布 撤得滿山零碎的星子 北投、像生了綠苔的酒葫蘆 這小小的醉谷呀,太陽永不升起來(夢土上•北投谷) 在這首詩裡愁予純用白描,間夾以精巧的比喻,構畫出一幅具有濃厚詩情的圖景。 愁予的詩一向溫柔飄逸,詩裡有著透視的繪畫性,如: 每夜,星子們都來我的屋瓦上汲水(窗外的女奴•天窗) 歸家的路上,野百合站著 谷間,虹擱著 風吹動 一枝枝的野百合便走上軟軟的虹橋(窗外的女奴•北峰上) 夜靜,山谷便合攏了(窗外的女奴•秋祭) 在詩裡「星子們都來我的屋瓦上汲水」與「野百合便走上軟軟的虹橋」都是透視的觀照,取消兩者之間的距離作成平面的看法。而「夜靜,山谷便合攏了」一句表現得更妙,事實上山谷是不可能合攏的,如果合攏就無山谷的存在,但如果我們採取遠近交叉的角度去觀照,則前山與後山重疊,山谷就合攏了。 愁予的詩形象鮮活生動,讀來就有一種即在目前、栩栩如生的感覺,他運用這些技巧使寫景的詩呈現出繪畫美。

台長: 小魚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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