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力的消耗?】
昨天寫得趕，寫現代性的秩序感，結果寫得卻很後現代，有點亂，好像什麼也沒有交待(其實有關「意義」的問題，我想還是在【社會建構】那一系列繼續討論，比較有系統一些)……原是想今天再說得清楚些的，上了中時電子報，倒是有個新聞很吸引我。
【星星相印 松井巨棒敲開松隆子心扉】
大聯盟洋基隊以3年薪資7億2千萬台幣網羅的日本體壇天王松井秀喜，「ㄍㄧㄥ」了許久戀情終於曝光，女友原來就是超級紅星松隆子，日前還傳出兩人將結婚的消息；張誌家的西武隊人氣隊友松大輔則發生戀愛危機，與名主持人柴田倫世的戀情有了紅星田中麗奈的介入；另外，廣島隊菜鳥投手永川勝浩心儀女星伊東美許久，為了追求未曾謀面的美，永川勝浩立誓要奪下今年「新人王」，以奪取美人心。
----轉載自中時電子報
http://news.chinatimes.com/Chinatimes/newslist/newslist-content/0,3546,130501+132003022100591,0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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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還有一則新聞，郭泰源與張瓊姿這對影星與球星的搭配，二則新聞，都放在中時的【晚報焦點新聞】裡，被這些新聞吸引著，使得其它的什麼政治新聞，我也就沒再看過。
於是，我在想一個解釋在資本主義社會中，何以社會抗爭被解消了、緩和了，或轉移了的理論: 【3 S 理論】資本主義社會，透過媒體，傳送了性(sex)、明星(star)，與運動(sport)等符號，轉移了社會抗爭的生命力。
上述的幾個球星與明星的例子，其實用這理論來解釋，倒是可以看到不少符碼的流動:張瓊姿原本不婚的，因為小郭的溫柔，還「意外」生下二個小美人女兒; 三年七億多的體壇天王，配上超級紅星，傳出要「結婚」了消息; 人氣隊友與名主持人的感情，因為紅星的「介入」，而出現危機; 菜鳥投手要拿下新人王，得到「美人心」……【括號為筆者所加，是有性暗示的部分】。
體壇、明星的戀情，然後隱隱之間再加上性的暗示。夾著金錢、肌肉、性慾、名望等等各種符號與價值的 3S，讓人看了充滿了希望，給人有種感覺，「我也可以當新人王，拿下美人心。」
符號之間的流動，還透過「張誌家」，將日本與台灣連得更緊，美好的想像也就更近……「社會運動?」別了吧，趕快回家看緯來運動台比較實在。「社會衝突?」那有?球星與明星之間戀情觸礁之類的事，才觀察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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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並不是我想談的重點。3S理論很有趣，對資本主義的運作模式，說了一些警惕人心的話。不過，好像太緊張了一點。
這篇文章的重點，重點還是在理論上的反省，找到一個適切的、具有解釋社會運動的理論。3S理論，對於資本主義的自覺，對於左派文化批判的堅持，非常感人。不過，「感人」從來都不是理論的要求，最多可能會只是文學上的價值而已。
為什麼3S理論不行?而一個適當的理論又需要怎樣的特質?在上一篇文章討論過了「現代性」，這一篇也就跟著上來，好讓接下來關於「後工業」或「後現代」的社會運動，有一個比較適當的觀察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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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行?
3S理論，有一種反資本主義的浪漫。當然，反資本主義很正當，浪漫更具有絕對的價值(看來我也有反資本主義的浪漫)，不過問題是這理論有二個致命的問題:
1)、解釋的任意性。系統性是理論的基本要求，3S理論的問題是，這個「3S」是怎麼出來的，為什麼不是再加上說，是因為大眾愚蠢，容易被騙，於是還有個「Stupid」?這幾個critère是怎麼出來的?它跟社會結構之間的關係如何?3S理論跳得太快，就像情侶耳際旁只是不斷重覆三個字，卻忽略了一些可能也很重要的「關係的契合」的問題。這是3S理論在方法論上的「浪漫」。
2)、形上的任意性。而可能更令人浪漫得難以招架的是，3S理論所隱含的「形上的任意性」。首先，3S理論隱含了一種菁英品味上的優越與自負，它對「大眾文化」有種鄙夷。小羊得自已誠實說，很討厭瓊瑤小說裡，那種愛得天花亂墜、無法自拔的愛情法西斯，不過社會學科的研究，重點是「現象何以成為現象，價值何以被接受的社會結構」。性、運動、大明星之所以可以在社會生活中，很容易被喜歡上，不見得就急著連上大眾文化或是資本主義的文化工業，重要的是，先去體會與了解，現象之所以成為現象的原因，這是研究過程中，必須先有的研究倫理。批判可以，但得放下菁英的自以為是。
其次，什麼是「菁英的自以為是」，就3S理論來說，可以看到這裡預設了個「解放的興趣」:人必須看清楚自已是如何受到資本主義的控制，而消解了人尋求解放與自由的反抗能力。是的，這樣的理想很令人動容，但既然要談解放的興趣，就要注意到，之前就要先解放將「解放的興趣」，看成是唯一的、優位的興趣的想法。也許這樣說跳得太快，有機會再仔細證明，將解放的興趣拉得太高，賦予太高貴的價值，是左派自由主義者的自戀。這種自戀，表現出來的是對常民生活、大眾心理的不以為然，於是經由突顯「解放」的價值，展現自已的秀異(distinction)與對大眾的區分(distinction)。我有時候覺得，這種將「地位」與「文化品味」，作為另一種形式的「消費」，「解放」只是種虛矯，而沒有誠意。
有誠意的研究，那就得誠懇地走到民間。這不是什麼「放下知識份子的身段」，因為知識分子沒有什麼比較偉大的身段。進入民間，不是要去教育民眾什麼自以為是的偉大價值，而就只是為了讓所謂的知識份子，可以在與民間社體連結的同時，一方面讓自已安身立命，另一方面，也豐富自已理論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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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知識論與存有的角度來批評3S理論，重點倒也不在於3S理論，而在於怎樣是一個好的理論?或者說，適當的理論。
人不只是只有解放的興趣，社會生活也需要各種形式的認同與其它的價值。對於意義的理解，如果急著就用文化霸權的角度來批判，那麼「解放的興趣」本身，也是另一種自由主義者的文化霸權。解放只是人類慾望的原型（ archetypes:Carl Jung），而性、運動與大明星，雖然有了資本主義的催化，但實際上連結上了的，是人類更深層的集體潛意識。敵視性、運動與大明星，除了表現菁英的品味不同之外，並沒有太大的意義。我們仍然可以接受其批判的立場，了解其對社會衝突為什麼會消失的擔心，但這種理論上的跳躍與心態上的自戀，也就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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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怎樣是比較適當的理論呢?再拿3S理論來說，也許我們可以找到很多例子，說明3S理論可能對影響社會運動，轉移社會衝突能量的效果，但同樣的，我們也可以看到以性、以運動為題，而出現的社會運動，歐洲足球協會與勞工運動之間的關係，總好像有個連結(這是最近一個朋友跟我提到的，原本我也不知道); 而許多大明星，也可是社會運動中的靈魂人物……當然，社會科學的研究，並不能找到一兩個例外，就否證原本理論的有效性。不過，重點是，3S理論就是沒有將其與社會衝突的消解之間的關係，說得夠清楚，而就只是一種對文化工業浪漫的不滿而已。
能建立清楚有效的因果關係，並對於社會結構有深刻的關照的，才是適當的理論。
註:照片是Pierre Bourdieu(1930~2002)，這位去年過世的法國社會學大家。大概知道Bourdieu的人，也就知道我在寫這篇文章間，用了他一些概念。不過，更重要的是，對於「知識份子身段」的反省。最近在寫一篇文章，Bourdieu與政治，總有種說法，怪罪Bourdieu也不過只是在95年的大罷工才出來，跟他的學長學弟，像是Foucault或是 Derrida對於社會的參與，也差太多了，更不用說是親自下工廠上工的 Alain Touraine相比。實在沒什麼資格說「社會實踐(他概念中的重點之一)」，而繼Raymond Aron拿下了法蘭西學院的教席，也太過溢美了。不過，我總覺得這些要求有點嚴苛，雖然確是就實際上的社會運動，Bourdieu是95年之後才直接參與，不過他的理論，可是時時提醒人的反抗與自由的價值，十足的政治性。知識份子與社會之間的關係，我倒覺得Boudieu提供了個典範。
我想，我仍然可以在私人的領域裡，有我的興趣，不喜歡瓊瑤小說，喜歡張愛玲，不喜歡美國片，但上電影院看的還是美國片多。然後繼續用力地看菜菜子與日劇，當個十足的足球迷，然後看到網路上有「日本十大AV女優」的消息，還是一樣點了進去看，了解一下。3S理論是不是影響了社會運動的生命力，倒也不清楚。不過，如果沒有性、沒有運動，沒有大明星，這個世界絕對少了很多生命力。
然而，在公領域上，作為知識份子，當然，還是一定會有好惡，有立場，宣稱中立，那只是自欺欺人，但重要的問題是建立一種紮實的、具體的解釋架構，而不是太過浪漫的掉書袋，擺姿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