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第九日,雨一直下,
毛毛的細雨令人心情煩躁起來,
但,
在這個角落,反而滿溢了朝氣和衝勁!
這裏卻是全校園最寧靜的地方──教堂!
“終於也完成了~”
熏手裏拿著畫筆,有如放下了重擔的口吻說道,
在他面前的是一幅淺藍色的畫,
絃則手拿著便當坐在地上,邊吃邊說,
“終於完成了嗎?”
“唉~這是幅驚世大傑作啊,別一臉漠不關心的樣子啊!”
“啊,快點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絃把便當給熏時不在意的看了一看畫,感到奇怪的說:
“淺藍色的?”
“是啊!”熏自滿的回應,
“好奇怪啊!”
“你說什麼?”熏低聲的說道,
絃看也不看熏的表情,又說:
“淺藍色的天空又怎能襯出微弱的月光呢?”
熏無奈的立刻用手臂纏著絃的頸子說:
“你不是說過你對繪畫沒興趣的嗎?幹嗎這麼多意見?”
“不,還有一句話沒說!”
絃邊企圖用手拿開熏的手邊吃力的說:
“這樣才是你「自己的月亮」嘛。”
熏放開了手了,
但並不代表他接受絃的那句話,
他拿起便當背著絃坐了在地上默不作聲,
絃見此狀,又看了一下那幅「驚世大傑作」,
看到了一些有趣的東西說:
“黑色的是什麼?大畫家!”
“那是深藍色!我沒有用過黑色!”熏帶點冷淡的語氣說道,
“那請問是什麼?這幅驚世大傑作的大畫家!”
“你很假!”熏笑著用手大力的拍在絃的背上說,
“當然不及你那麼「真」!熏!”絃帶著笑的說,
“「真誠」那個「真」!”他再強調了一下,
熏站好了後說:
“那是樹!”
“樹?”
“下面是「森林」。”熏用手在畫的下方掃了一掃,
絃聽了那兩個字後,靜靜的看著那幅畫,
心裏想著那個屬於竫的森林──失落園。
熏又說:
“是前輩的新畫題!”
“唔?是嗎?”絃立刻回過神來應道,
“唔~”熏用奇怪的眼神看著絃說:
“現在終於都體會到我的鬼材了嗎?”
“是啊,是啊。”絃笑著的回應,
然後,兩人也坐了下來,熏說:
“啊、昨天我和翊打賭誰畫的畫較「快、靚、正」!”
“那又如何?”
“你來作評判吧!”
“剛才才說我...”絃看了看熏,
心想:“還是算了。”便沒把此話說完,然後立刻又說:
“為什麼?”
“這樣會較公平!以她的Level若果找個我的「同道」來作評判,
她定不夠我來的!”熏自信十足的說,
絃此刻只管笑,沒有回應。
“放學後你又要去練習室嗎?”
“嗯,循例的事!”
絃見熏沒有說話,又說:
“其實這到底有沒有做錯呢?”
熏看一看絃,絃又繼續說:
“退出繪畫部。”
熏仍然保持沉默,默不作聲。
很快午飯的時間要過去了,鐘聲也開始響起。
“嘩!完成了嗎?”
翊看到放在畫架上剛完成不久的「淺藍色月亮」歡呼著,
“啊。”
熏口裏裝作沒所謂的應道,眼睛卻故意注視翊的神情,
想看看她的評價如何。
但翊郤沉默了好一會,熏開始有點焦急了,
正想開口時,翊便疑惑地說著:
“這不是森林吧?”
熏見狀立刻氣氣地說:“很抱歉,正是!”
“看來你真的未夠班呢!”翊開玩笑的說著,
如果是上次的話,熏一定也只會當成是個笑話,聽了便算,
但今次不同了,同一天接受兩次這樣的心靈挑戰,
對他來說真是要多上幾堂課才行了!
所以,
理所當然的,
他該要發脾氣了,
但出奇地,結果卻是沒有。
這並不是因他平日多看書加強了他的紳士風度的緣故,
反而是因中午絃的那個舊問題令他有點失落,
因此,氣也不知被關到哪兒去了,
洩不出來。
略為調整一下情緒後,又繼續聽下去,
翊見他遲遲未有回應,便看了看他,
“說下去吧,我耐心聽著的!”熏自然地說著,
翊望著他,嘆了嘆道:
“真沒趣!今天的熏有點奇怪!你不會是畫畫畫傻了吧!”
“傻?我倒是覺得我是畫畫畫醒目了!”
熏又用那種說笑的語氣說話了,
“平日的熏回來了!”
翊聽到他剛才的說話又高興起來了,
“說真的,我在耐心聽著,有什麼想說的便說吧!”
熏改用認真的語氣又再重複說了一次,
翊把視線轉回畫上,
眼前一片淺藍色,就像充滿薄霧的早晨那種感覺一樣,
又過了片刻,翊用手指著那些被絃說成是黑色的部分道:
“這真的是森林?”
“真後悔沒預足夠的空間去畫!”
熏意識到自己所做的決定太主觀了,別人像是全都領會不了似的!
“不,這很有味道!”
這話剛傳入熏的耳朵,他的笑聲便立即從嘴裏撲出來,就像反射一樣快速。
而翊只是微笑了一下,以作回應,
然後繼續說:
“不過,你應該好好發揮森林的感染力呢!你這樣做簡直是大材小用!”
此時熏心裏也是那句話──
“真後悔沒預足夠的空間去畫!”
“這也沒所謂,只是有點特別奇怪的感覺而已!”
翊把話說畢後,刻意的望了望熏,
見他就要開口說話時,立刻又補充:
“但是,奇怪得來又很特別呢!”
翊故意的把話繞了回來,
“妳說得一點也不動聽!”熏沒趣的打斷她的話,
在翊的眼中,今天的熏很奇怪,真的是「特別奇怪」,
但定不是奇怪得來又很特別的!
“今天的他一定有心事!”
這個念頭在翊的腦子裏只是瞬間閃過,
因為翊的注意力立刻就被熏的話題吸引了。
“開始比賽了!”
熏拿出了上次那兩張畫紙,準備就緒地說著,
翊見此,立刻也進入狀態,
快步走向熏,
取過畫紙,
拿起鉛筆,
然後大聲地說:
“好!比賽開始!”
頓時,兩人也投入起來,熏的筆尖剛接觸到紙面同時,
翊大聲的嚷起來:
“熏!”
她看著熏,天真的繼續說:
“月亮是怎樣畫的?”
熏的表情大概和你現在的一樣吧!
他無奈的看了她一會後,揮著手示意請她過來,道:
“妳過來吧!”
然後,熏就在另一張紙上,草草的畫了一次給翊看,
翊則皺著眉說:
“很複雜哦!”
“妳不懂得畫還逞強要比賽,真服了妳!”
翊依舊皺著眉死死的盯著那幅草圖,一言不發,然後熏又說:
“怎樣?還是取消吧?”
“不行!”
翊立刻應道,頓時大家也鴉雀無聲,
過了好一會,熏打破沉默問:
“妳到底懂不懂畫畫的?”
翊用她那雙閃亮亮的眼睛看著他誠實的答:“不懂。”
“但我很喜歡。”
“為什麼?”熏潛意識好奇的問,
“因為媽媽也很喜歡!”
“妳媽媽是畫家嗎?我總覺得妳一家人該是音樂世家的!”
熏帶著善意的微笑說著,
“當然不是,她是個時裝設計師!”
熏聽後有點驚訝,然後翊又接著:
“她經常在畫中尋找創作的靈感的,所以她對畫的鑒賞力很強!”
“那麼妳的該是遺傳吧!”
熏想到翊對畫的獨特見解時,心裏說著此話,
“大概是這樣被潛移默化了吧,我從小就對畫這東西很感興趣了!”
翊又補充說,
“那妳對繪畫沒興趣?”
“怎會沒有!”
“為何不學?”
“我不像你有間那樣多學部可參加的學校的!
我以前所讀過的沒有繪畫部之類的可參加。
校外的爸爸也不放心,
其實我是多麼羨慕你是繪畫部的一員!”
“我不是繪畫部的啊!”
熏淡淡的回應,臉上的表情也是如常的,但語氣裏顯然是有點不快,
但此時的翊只對他的話感意外,
反倒沒留意他的語氣。
“那到底還比還是不比下去?”熏不想再談論此話題,便把話題扯開,
“當然!我不用你這個方法,我用自己的畫出「自己的月亮」!”
“什麼?比賽?”
竫略感意外的坐在劇院的坐位上叫道,
“嗯!熏還叫我來當評判呢!”
絃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的無奈,
他把視線放在竫身上,只見她輕輕一笑置之,
於是,他說:
“到時妳也來吧!不竟我對這方面也沒什麼見地。”
“不,不行。我又沒被邀請。而且這樣翊會不高興的!”
竫連忙解釋著,
“沒被邀請?”
絃對這句話特別感興趣,不自覺地重複了一遍,
而竫則對他的反應沒什麼回應。
不久,兩人沉默起來,
絃注視著遠處台上的排練,
就像是台上生疏的演出就是真正的表演一樣。
竫則微微低下了頭沉思著似的,
也不時翻翻那本夾著樹葉的本子,
當然是沒有給它們在絃的面前露面啦!
“女主角進步了不少!”
絃突然開口讚賞著道,
竫不自覺抬起頭看了看台上的冬兒笑了笑,
然後又看了看絃,但始終沒有說話,
這樣的一舉令敏銳的絃立刻意識到這裏面一定有內文的!
正想開口問個究竟時,竫站了起來,說:
“到我們練習了。”
“啊。”絃唯有悄悄的把話吞下去了。
當竫想舉步從坐位走到長梯時,
一位同翊一樣背著大提琴的少女大步流星的從門口走過來,
一來便一手捉住了竫的手臂,愉快的說:
“竫!”
然後別了一眼那位矚目的鋼琴王子──絃,
向他點了點頭,絃也回了禮,
她便拉竫往前走,竫對這種舉動沒什麼特別的反應,
但顯然有點不太願意。
而絃心裏則想著這位女孩到底是誰。
她一頭清新爽朗的短髮,
背上背著的是一個對女孩子來說是十分笨重但又很有味道的大提琴,
但身上卻穿著一套運動服,
絃想了一會,
只能得出“她是弦樂團演出的其中一員。”這個結論而己。
雖說劇院的長梯十分漫長,
但實際上卻又只不過是一條僅花你一分鐘左右時間的一條漆黑的路罷了。
所以,在絃尋找他的答案時,
很快就走完了那條「希望之路」了。
在台上那台全校音質最好的三角大鋼琴旁,
音樂部的前輩向絃揮著手示意他過去。
這位紳士向兩位淑女行了禮後便迅速走到台上,免得要挨罵。
而那位站在台下的小淑女則用一個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台上的紳士,
然後調皮的問:
“妳跟鋼琴王子很熟嗎?”
“不。”竫斬釘截鐵的答,
“哦~”她則意味深長的做了回應,
竫則沒好氣的別了她一眼。
竫對這女孩的認識總比絃的清楚,
她的名字叫章天樂,
是和竫的孿生妹妹翊同班並且同是大提琴手,
因為技術稍勝一籌,
所以這個話劇的大提琴手便沒了翊的分了。
雖然距離演出還有幾個月的時間,
但可能是因為他們對自己的興趣以及夢想都充滿著熱誠,
以致幹起事來也特別的認真和投入,
這定是這所學校的藝術大樓一直存在且扢立不倒的最大原因了。
很快,
全情投入的排練己是第三天了,
在劇院內的每一員也聚精會神的練習著,
有時話劇部的在台上排練,音樂部的則在後台試音;
有時音樂部的在台上排位,話劇部的就在後台準備;
有時則是大家也走到台上屬於自己的位置上認真的一幕幕練習,
每一個人也非常買力。
這裏就在短短的幾天內成了全校最有衝勁、最為熱鬧的地方!
那麼,那個全校最寧秘的地方──教堂又如何呢?
今天又下著四月的綿綿細雨了,
這個全校最寧靜又神秘的聖潔之地,
最近,總是有兩個虔誠的教徒經常在這裏祈禱呢!
但事實上,他們是否真正的教徒就不得而知了。
這裏一時喧鬧,一時沉靜,
無論外面是晴天,還是雨天,
也完全不受外面的環境所影響。
“完成了!完成了!”
翊在平日畫畫的那間房子裏拿著畫筆興奮的跳來跳去,
熏則站在兩幅已完成的畫旁嘮嘮叨叨,正在埋怨絃遲遲也未出現。
終於,今天的第三位虔誠的教徒出現了。
不久,絃就出現,但也難免被熏唸一下了。
絃接受了這樣的歡迎儀式後,
就開始了他的評審了,
就在他兩顆明亮的黑色眼瞳內映照著兩幅完全不同風格、不同技巧的兩幅畫,它們的唯一共通點就是都是要在表現一個動人的月亮而己。
在絃的左邊是一幅橫放的水彩畫,
由於是橫放所以顯得裏面樹林特別寬闊,
那是一個十分茂密的深綠色樹林,
在它們的上空則掛著一個圓圓的,灰白色的滿月,
在漆黑的夜空,以及茂密的樹林相映襯下,
顯得分外的明亮...
雖然畫的細節免不了有些技術上不足的地方,
但在作者的程度上、在評判的程度上來看還算是一幅不錯的作品了。
在絃的右邊則是一幅縱放的畫,
這樣看去月亮該可表現得很高的,
但偏偏作者卻把月亮畫得大大的,
真是完全地發揮了題目!這是一個用粉彩描繪的月亮,
充滿童真,
完全像是一幅小孩子的作品,
而且還有點畫蛇添足的把星星也一併畫上去了。
這時大家也屏息靜氣,
絃則目不轉睛的看著兩幅畫,
一時從左面的現實樹林立刻跳進右面的童話世界,
一時又從右面的童話世界飛回左面的現實樹林。
而翊則興奮的期待著結果,但又不敢在這個情況下開口,
但熏卻對他的好友現在這麼認真的樣子吸引著。
看來絃是看得太入神了,
他大概是忘了自己是來當評判的。
終是,翊終於忍不住了,催促著說:
“喂!鋼琴王子,有結果了嗎?
速度方面我已輸了,現在只有靠這個了!快下決定吧!”
此時,絃才回過神來,
注視著翊,又看了看熏,
然後笑了起來,把手放在熏的肩膀上道:
“你的肥豬仔該是滿滿的吧!”
聽了此話後,
翊大聲的拍著手歡呼起來,
熏則對著絃苦笑著,
這個表情並沒有埋怨,反而露出來的卻像是說“理所當然”似的。
然後絃輕聲的對熏說:“童真還是最美麗吧!”
“你能夠把你的樹林表現得更好的!還是該做點功課吧!”
絃又接著說下去,
“到學校的花園取材嗎?那裏哪有大樹林的?”熏苦思著說,
絃聽到熏的話後,
很想把竫的那個失落園說出來的,
但卻欲言又止,
因為他在想若帶熏到森林,竫會否介意,
在未有答案之前他還是認為暫時守著這個秘密吧。
但第二天,絃卻不慎把這個小秘密竊漏了。
那天是一週內少有的不用排練的一天,
於是竫便趁這機會去探望那班森林的朋友們了。
一路上,
滿地也因剛才所下的那場驟雨而留下了積水,
天空還是被薄薄的烏雲遮蔽著,
但這反使四周的事物更為美麗。
兩旁的景物也因被雨水洗刷過而格外動人,
空氣也因這場過雲雨而變得特別清新。
她一手提著小提琴和放著曲譜的袋子,
一手拿著捲得像剛買回來的雨傘,
愉快的向著森林前進。
到了森林的入口,
竫如往常一樣一直往內走,
直到走進那森林專為她而設的舞台為止,
同時,她的愉快心情也到此為止。
因為在她眼前出現了一些既陌生而又不屬於這裏的東西──
畫架、
翻開了的書本、
調色盤、
男孩子的筆袋等等一切從未曾在這裏出現過的東西,
正在竫在想到底是誰時,
從她的前面就出現了兩個並不陌生的臉孔,
他們手上也拿著一根濕透的樹枝在打鬧著。
那兩人正是絃和熏!
此情此景,
對於她來說,
真有如剛才的行雷閃電般骸人,
竫不等對面的絃開口解釋,或是熏的連聲道歉,
便已向後退了一步,
隨即轉身飛快的跑回家了。
四月的天空,
灰沉的烏雲,
連綿的細雨,
無法形容的心情,就這樣一直纏擾著她的心。
第七章 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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