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我來到一個住所。領路人從大門出來迎接,我們走向屋旁不起眼的狹徑,它接連的地下密室。我慢慢隨他的帶領沒入地表之下。在乳白色一點接縫也沒有的門前停下來,延伸出來的地磚是一塊一塊厚實的方形強化玻璃。忽然表面閃出鮮紅刺眼的光束。領路人與我在此等待。
白衣男子隨後走來,按起牆面密碼鎖。我忽然認出他是那天到學校的其中一位;當時他完全沒說話,根本像是煙霧一般沒有存在感的人。也不知道憑什麼還能想起來。
門一打開,裡面還有一道強化玻璃門隨後才開。領路人目送我們進入,停在門外向我們敬完禮,轉過身後,兩道門應聲關上。
地板和牆面縫隙滲透出暗黃色光線,整個空間都是強化玻璃打造的。適應昏暗後,長形的展覽室慢慢從面前鋪陳開來。
這景象很怪異。展覽物品竟是一盆盆的白色吊盆植物,大約有上百盆,上面還有名牌寫著:編號No.□ 型號-□□□ 廚師-□□□。「這…」我被自己的回音嚇到,壓低音量又重說一次「這是什麼意思?」手指著吊盆和名牌。
「藝術品呢,就在這些吊盆特別設計過的底部。栽種的植物,是依據不同的型號──它的特性和功能──來決定;至於製作這些藝術品的藝匠,我們的行話,稱作廚師。這裡面不是每盆之中都有作品的…」他帶著我往前走,停在二十三號「你的那件藝術品,放的位置大概會是在二十三到二十五號,我們還沒決定…」
我覺得不太舒服。室內溫度好像有點高,我漸漸意識到無法正常呼吸,腳步也異常沉重。忽然就一陣暈眩!我趕緊伸手撐住牆。他並不感到驚訝的說:「習慣就好。我剛開始要管理這間密室時,也有點不習慣的。」他微笑著說。
他津津有味的看著這些藝術品並解說,完全沒理我的繼續下去。我搭著牆,步伐近乎拖行的來到編號四十,我已經完全無法負荷自己的體重,他終於回頭發現了我:「撐不住了?」。
「不…」此時我只能勉強以口型表示。
他扶著我到門前,「出去時記得按一下牆上的按鈕。」
那是感應密碼鎖,要由從密室出來的人再按一次,否則地上紅光會閃個不停。
這次換白衣男子消失在門後,外面的領路人看我出來,接著引路離開。
看樣子快要下雨了。我和k慢慢走上山路時,正好遇到Sky。很久不見,我們一如往常的捉弄著他,甚至連本帶利的鬧,把那些因為分離而沒玩到的日子也一起加進去攪和。同時看著愈來愈接近的那棟建築,我知道差不多到了,而且這個地方我有印象來過。
十字交叉的迴廊,四周搭著漆成紅色的柱子。
我們直達十字亭的末端,接續著樓上的空間。只是一旁牆壁…紫色?
「上次來牆壁是其他顏色吧?」
「我想讓它換個顏色。」怪怪,k這傢伙爽快回答,彷彿計畫都在他的掌控中。他的熱誠我難以想像。
k脫了鞋後,推開眼前木框紗門。
「你不會還重新裝潢吧?」我還正脫著鞋,有點明知故問,同時回頭看了一眼Sky。k回過頭聳肩微笑,轉身進去。
今天有不少人來。吵鬧聲中,我一直想著地下組織給我的最後通訊,說今天就讓我換手,而且我會知道接替人選,「我們會給你暗示。」最後只說了這麼一句。
我沒有什麼反應,也不覺得有情緒可言。已經麻痺了。他們都說,這是給我們家族的禮遇。我的檔案會被壓下來,銷燬。此後我就真的自由了,是嗎?
離開時,大家擠在門口找鞋和嚷嚷著續攤的地點,我遍尋不著自己的鞋。「這裡。」在混亂中,一隻提著鞋的手伸向我,我正準備說話,「你…」,抬頭看了一眼冒失的傢伙,著實的愣著一下,竟是密室的領路人!我二話不說吞下那句:「你搞錯了,這哪是我的鞋!」取而代之的反應是馬上搶了下來。
領路人混亂中消失了。山區的野叢,茫茫的輕搖起來。一切都是那麼模糊的印象。
大家穿好鞋上路,我等人群漸散以後,慢慢走在最後頭。目光穿過眾人,我看見走在最前方,k穿著我的鞋子的那雙腳,正輕快的跳著,拉著Sky的手嬉鬧,還不時回身向我們吆喝著:「走快點啦你們!」大家都被逗得挺開心的。
這將是最後一場充滿童心的把戲,也正是窮途末路的開端。
我站在最後的最後,看著他準備前往的那條路...
2006-0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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